065章 秦王妃7
賀蘭關,李世民不告而別。
李靖和候君集也不知蹤影,想來定是陪着李世民去了。
在賀蘭關等了數日,仍等不來他們三人。我和紅拂、如雲、如月告別蕭瑀踏上歸程。想着父親、母親的祭日快到了,我決定暫時不回太原,而是轉道前往洛陽。
然而,一路上戰火紛飛,阻止了我前往洛陽的路。
萬不想隋庭內部矛盾激化,一路是先前支持楊玄感的餘孽再起義兵,其中不乏隋庭的高官顯貴。一路是以蕭銑、沈法興爲代表的南朝殘餘勢力點起戰火。最後一路是以樑師都、劉武周爲代表的地方大族豪強高舉反旗。
統治階級內部的三股勢力羣起反隋,加之原來的18家反王、64路煙塵,整個隋地可謂鋒鏑鼎沸,星離棋佈。
長安告急!
洛陽告急!
一意孤行在外巡視的楊廣繼雁門之圍後再也無法回返國都,眼見國將不國,他果斷下令,命隨行的十萬人馬隨駕南下,企圖割據江都而後東山再起。
即便楊廣的根基已經搖搖欲墜,但他南下的排場仍舊壯觀之極。
運河之上,我再次有幸目睹。
白虎、玄武等艦艫領先,龍舟居中,漾彩、朱鳥、蒼螭、青鳧等艦艫緊隨龍舟之後,錦彩爲帆、金堆玉砌、金碧輝煌……一如大業九年那一年南下的排場,所不同的是這次拉龍舟的不是縴夫,那緊傍兩岸而行拉龍舟的是宮女━━晉陽宮宮女。
這些宮女們穿着五色彩衣,手中挽牽着各色錦纜,在羽林軍的陪護下,艱難的拉着龍舟緩緩而行。
龍舟頂端,那個熟悉的身影仍舊那般的傲然,仍舊那麼有氣勢的看着兩岸觀熱鬧的人羣,還不時的揮揮手。
爲免無端生事,我壓下了去拜見他的心思,靜靜的看着運河上連綿數裡的船艫,
“聽說長安、洛陽被圍,皇子、皇孫有不少困在皇城出不來了,陛下不但不前往營救,居然這般奢侈的下江南?”
“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所以不得不南下鞏固根本再說。江都可是陛下的發祥地。”
“他這是屁股一拍走人……好在我們太原有國公,有秦王……”
秦王?
聽着四周人羣的議論聲,我嘴角泛起自嘲的笑。而陪在我身邊的紅拂、如雲、如月卻是與有榮焉的挑高眼角。
“唐國公披肝瀝膽爲我大隋死守太原門戶,李世子更是固守着河東未落入那些賊匪手中,李家可都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漢。更不想,當初那個禍害我們太原的李家二郎敗歷山飛、解雁門之圍、再解賀蘭關之圍……嘖嘖嘖,和其父、其兄比起來居然毫不遜色。”
“你懂什麼?那是因爲他成親了的原因,是長孫將軍的女兒……哦……不,是秦王妃調教得好,要不然哪有他李家二郎今天的成就?”
“是是是,更聽聞陛下因了李家二郎的種種,龍顏大悅,賜‘晉陽宮’爲‘秦王府’以示對李家二郎的喜愛。這不,可憐了這羣如花似玉的深宮美人……落得纖娘(縴夫)的命。”
從洛陽回太原途中,我大體上也聽到一些消息,因李世民戰功顯赫,楊廣下旨詔封秦王之姿,賜‘晉陽宮’爲‘秦王府’,同時命晉陽宮中所有的宮女隨龍舟南下江都。
“晉陽宮可是真龍聚集之地,陛下就這般賜予秦王,心中也不知有沒有忌諱?”
“忌諱什麼?我早聽聞秦王有‘濟世安民’之命,這才取名‘李世民’。我更聽聞秦王妃有‘貴不可言’的命格,是天底下再貴不過的好命。這兩個人的命可都是我大隋的祥兆,也因了此,陛下才讓秦王妃從晉陽宮出嫁,這是陛下將秦王妃當女兒在看,能不金貴麼?你看,如今果然是王妃的命啊。我看陛下對他們二人喜歡都喜歡不過來,哪會有忌諱?”
“老兄,此言差矣。居聞秦王妃的命格可不是‘貴不可言’那麼簡單,我前些時還聽聞她有《坤》之泰卦的后妃之像,也就是說秦王妃可以爲‘妃’也可以爲‘後’……老兄,你想想,‘後’啊,什麼意思?”
先前那個回答問題的詫異的看着提問之人,“後?皇后?哼哼……如果秦王妃果然有當皇后的命,如果李家一如楊玄感、蕭銑、沈法興、樑師都、劉武周反了朝庭,那唐國公會將位置傳予誰?”
“李世子爲人親厚、名冠關東,外有賢名、內得人心……相較李家二郎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再說歷來傳位傳長,唐國公若真反,位子必然是傳給李世子。”
“所以啊,陛下還忌諱什麼呢?難不成李家二郎會從他大哥手中奪江山不成?”
“嗯,有道理。”
“所以說,陛下是真正的真龍天子,治國一如大禹治水般,不是堵而是疏啊,也就難怪秦王爺會出生入死爲陛下效命了。再說,老弟啊,若這富貴命、這天機都被人算了個十全,那算命的都可以當皇帝了……”
因了戰爭四起,人們倒也有着言論自由,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李淵若真要起兵,將來的位子必會傳予長子李建成而不是次子李世民,在楊廣的認知中,他肯定李淵必不會讓那種兄弟鬩牆的人間慘倫發生,如此一來,就算李淵奪了天下,李世民仍舊只是個王爺的命,而我仍舊不過是個王妃的命,和現在的身份、地位又有何不一?
與其未來有‘貴格’之命,莫若如今賜下‘貴格’之命……
所以,楊廣大方的將晉陽宮賜予李世民,一方面可以令李世民更加披荊斬棘爲他效命,另一方面向天下展現了楊廣求賢若渴之心,這樣一來自會引得有志之士前往江都求取功名。
彙集各地精英的楊廣,復國不過指日可待。
一切解釋得過去,一切想得也非常的美好,可自從突厥之行後,我明白現實往往比想像殘酷。更何況我清楚的知道大唐終究會取代大隋,大唐的第二任天子是李世民……
在我的思緒中,楊廣所在的龍舟從我眼前緩緩駛過,緊接着可以看到蕭皇后、宣華夫人等人站在‘漾彩’上,均以團扇遮面,對兩岸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
我的眼中由不得一熱,晉陽宮出嫁之日,她們對我的關切、問候一一浮入眼中,原以爲再也看不到她們,不想今天能夠一一目睹她們的容顏。
只是少了一個人━━楊絲蕊。
楊絲蕊並沒有隨着楊廣巡西域,她應該不是留在長安就是留在了洛陽。長安和洛陽相繼告急,也不知她如何了?
眼見着蕭皇后等人的艦艫離我越來越遠,心中突地升起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一次,也許和她們真的永別了。
想到這裡,心念一動,我不禁擡了腳步,想一路追下去,再看看她們。
“二嫂。”
我震驚的回頭,看着拉着我的那個少年━━元吉。
“二嫂,果然是你。你回來了?怎麼不回家?哦……你也是看熱鬧是不?”
聽着元吉一連串的問,我含笑看着他,接着往他四周瞧了瞧,並未見其他熟悉的身影,我問,“你一個?其他人呢?”
“府中忙死了,我是忙中偷閒溜出來的。快,我們去那個酒樓,三樓我和智雲訂了位置,看得更清楚,也不用擠。”
在元吉的拉扯下,擠開擁擠的人羣,好不容易進了酒樓,智雲急忙起身向我們一衆人打招呼,“四哥說是二嫂,我還不信,原來真是二嫂。”
我和紅拂等人皆是男子裝扮,智雲年紀小當然拿不準。可元吉不一樣了,已經是個翩翩少年郎了,按隋時的規矩,都可以往他房中塞一、二名通房丫頭了……
“二嫂,想什麼呢?快坐。”說話間,元吉熱絡的命酒樓的小二又添上幾副碗筷,又命小二去加幾個好菜。這才坐下問道:“二嫂是不是想二哥、三哥他們怎麼沒有來?”
呵呵……我可不想說及我方纔所想的‘通房丫頭’之事,是以問道:“我在想……你不是隨着大哥守關東去了麼?什麼時候回的太原?”
元吉的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不光是我,大哥也回了,是陛下八百里加急文書命我們回來的。還有姐姐、姐夫,陛下本來命他們也到太原來,可長安告急,他們出不來……”
中原大地戰火四起,雪主和柴紹被困在長安,當然出不來。楊廣將李府的人都詔回太原想必和李世民的受封有關。我心中一動,“是爲了你們二哥的事吧?”
“二嫂,你知道了?”接着,元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又道:“二嫂從長安一路行來,肯定聽了不少二哥受封秦王之事。”
久說不上話的智雲此時插話說道:“我最佩服二哥了,兵解雁門之圍、計助賀蘭關脫險……二嫂,如今二哥是我們太原的英雄了。”
這模樣一如李世民小時候的模子,只是神情上有太大的出入,我摸着智雲太過興奮的臉,笑道:“你二哥本就是一隻驕傲的孔雀,如果聽了你這般崇拜他的話,他的尾巴又不知會拽得有多高。”
元吉‘咦’了一聲,挑眉看着我,“二嫂,你不會和二哥鬧矛盾了吧?”
心中一驚,我詫異的看着元吉,接着我明白了,打小他就敏感,查言觀色自是勝人一籌。
見我看着他不作聲,元吉又笑道:“瞧我說的哪裡話。二嫂去長安爲太子守陵,二哥去了雁門關、賀蘭關打突厥人,面都沒碰上,又怎麼可能鬧矛盾呢?”
我去突厥的事沒多少人知道,而李世民定然也不會在他們面前透露。聽着元吉的自問自答,我笑道:“陛下駕臨太原,想必這段時間太原熱鬧之極,你說給我聽聽。”
“我來說。”智雲舉起小手,一溜煙溜到我身邊坐定,“陛下親臨太原,親自爲二哥加封……”
接着,從智雲口中我得知,楊廣此番駕臨太原並沒有去‘晉陽宮’小住,他一直住在龍舟上,所有迎駕官員均前往龍舟參拜,而太原的一切迎送事務全由李世民打點。
我別有用心的問道:“這麼說來,你二哥現在是陛下面前的紅人了,那……陛下此番下江都,你二哥是不是也陪着?”
智雲急忙搖頭,“沒有……沒有……”
不待智雲語畢,元吉截過話說道:“陛下聽二哥說及你到長安爲太子守陵之事很是感動。還直感嘆‘見不到觀音婢很是遺憾’的話,陛下還擔心長安被圍你回不了太原,是以特意叮囑二哥去長安尋你以保你安全。”
不想楊廣還是這般牽掛我。眼中一熱,我聲音帶絲哽咽,“是嗎?”
“當然了,二哥還說忙完了太原之事,就去長安尋你呢。”
長安尋我?
這李世民將真實事件隱瞞得還真是夠徹底,我的嘴角不禁稍微有些抽搐。
自賀蘭關一別又三月有餘,也不知他的氣消了沒有?
“咦,是二哥。”說話間,智雲蹦了起來,趴在窗口向外揮着手,“二哥、二哥,我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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