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曼,別這麼做!”
在獵巫人們奔赴攔截點時,波特還在苦勸已經抱定死志的兄弟,他以哀求的語氣說:
“你可以的,你可以開始新生活的,我的農場裡還有很多房子,見鬼!你可以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我們的小隊就剩下我們幾個了!坎德死了、老盧剋死了、修德爾也死了,我們不能再失去伱,安玻會罵死我的
別這樣!求你了。
我們能找到更好的辦法。”
對此諾曼只是一言不發的前進,直到他們看到那支在沼澤中前進的運輸隊。
整整五十多輛被洛斯獸牽引的大車上裝滿了成箱的矮人炸藥,就像是一條黑色的醜惡巨蛇一樣即將爲馬奇諾防線帶去更多災難,運輸隊的數量多到所有看到這一幕的獵巫人都沉默下來,就這還不算血疤氏族護衛在車隊四周的龐大隊伍,他們看到車隊裡有很多乘坐小型戰爭車的狩獵祭司,只看那些飄揚的豺狼人戰旗就知道它們是來自血疤氏族附庸的精銳。
與其說這是一支運輸隊,倒不如說它本身就是血疤氏族派來前線的援軍主力之一。
這還只是一半的數量,另一半被派去了克里木要塞的方向,儼然代表着許格森即將對防線發起的決戰將有何等的破壞力。
這下老波特也沒辦法再說出“尋找更好的辦法”這種話了。
他是個老兵。
他知道這樣一支隊伍到達前線後絕對會給已經壓力拉滿的領主陣地帶來更多不可控的變量,這意味着他無法再欺騙自己,諾曼說眼下這個是唯一的辦法。
它確實是。
“諾曼.”
波特還想做最後的努力,但諾曼已經解下了腰間那把帶鞘的長劍,過去幾天裡他一直在用這把劍作戰,現在,他將其遞給了波特。
他說:
“替我把這把劍還給米莉安執政官,這是一把好劍,飽飲了敵人之血將讓它更銳利,在我離去之後,這把劍依然能保護執政官不受傷害。
再替我對她說聲抱歉。
我騙她說我一定會回去,但在離開猩紅堡時我就知道我回不去了。
在過去好幾個月裡,我在用保護家人的方式保護她,但直到戰爭發生時我才意識到,她並不是我的女兒。
儘管我很希望她是。
我已不想再體會一次失去的感覺了,波特,你看,如果我現在不上,那麼和米莉安一樣的年輕人們就得在更危險的時候頂上去,這是我無法逃避的責任。
我們這樣爲了活下去做了很多壞事的傢伙,就應該隨着十年戰爭的結束消亡在屬於我們的戰鬥裡。
現在只是遲來的告別。
我很感謝命運給了我們更多時間來窺探一下未來的風景,而我在過去幾個月的所見所聞讓我可以確定,我的犧牲是有意義的,因此不必爲我感覺到悲傷。”
波特身後的年輕獵巫人們目睹着這場告別。
一些感性的傢伙已經流下了眼淚,還有的人手握武器以英雄告別般的姿態向諾曼隊長表達敬意,所有人裡唯有老波特無法接受這一切。
對於其他人來說,諾曼是個即將赴死的英雄,但對他來說,這是一起苦熬過十年戰亂的兄弟,他們無數次一起出生入死,彼此的關係早已超越了血緣和朋友的概念。
他無法接受要在今日失去自己的兄弟。
他抓住諾曼的衣領質問到:
“爲什麼?你明明是我們中最勇敢的那個,我現在還記得我們被困在薩克斯的山林中彈盡糧絕時,是你一直在鼓舞我們。你說戰爭總會結束,你說所有人都能過上和平的日子!
我就是這麼做的,我按照你的描述遠離了過去艱難的試圖開啓新生活,但你卻主動選擇了放棄!”
“你開始了新生活,雖然依然跌跌撞撞但我爲你感覺到高興,波特。”
諾曼扣住了波特的機械手,將它緊握住拉開,他摘下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張燒傷嚴重的臉,他說:
“你勇敢的走出了那一步,但我是個懦夫。我有很多機會可以和你們一樣跟隨着特蘭西亞的前進而前進,但我在每一個午夜夢迴時都發現我做不到。
過去在牽絆着我,過去在召喚我。
我們都在那場災難中失去了家人,波特,你足夠堅強能走出來但我不行!
在過去的戰爭裡我拉着你們聊未來是因爲我怕自己在某一天承受不住壓力,選擇在絕望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我不是我們中最勇敢的那個。
所以就讓我活在過去吧,跟着過去一起被埋葬,而你們越過我的屍體繼續向前,我的離去將換回很多東西,這是我爲自己選擇的所有結局裡最好的那一個。
我的家人在等我!
他們在阿瓦隆的神國中已經等了我十年。
在從墨菲和米莉安這些人身上看到未來的剪影后,我終於得以說服自己放棄苦難的堅持,爲那個光明的未來獻出自己這條疲憊不堪的生命,我近來更頻繁的夢到過去。
那些痛苦總會讓我在半夜裡驚醒。
這或許是阿瓦隆神允許我活到現在的原因,這或許也是我神給我的啓迪。
此刻就是我的命定之時,也是我的最後一戰!
不再爲了單純的活下去就去幹那些違背良心的事,而是真正出於自己的決心和選擇所作出的決定,我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我不再是戰爭販子的幫兇,我選擇爲守護和更多人的未來而戰。
它們要過來了!
記得替我向安玻和娜塔莉告別。
替我給那個異邦小子放一句狠話,安玻的未來將被我們託付給他,如果他膽敢食言,哪怕越過兩個世界的距離,我也絕不會放過他。
最後,替我向烏鴉先生道歉.”
諾曼轉過身,接過一把獵手劍佩戴在身上,向沼澤另一側前進時,他低聲說:
“他一直在試圖挽救我,也確實一度曾喚起了我想要鼓起勇氣的嘗試,但遺憾的是,我已經用不上那些箴言了,但你或許可以回去聽一聽,真的很有用。
這就是我停下腳步的地方,我將以此踏上回家的路。”
波特擡起手想要挽留。
但那顫抖的機械手停在半空最終無力的垂落,在諾曼決心踏出這一步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會回頭了。
“焯!”
波特在極度憤怒與失落中罵了一句,將手中的面具扣緊,又回頭看向沉默的獵巫人們,他咆哮到:
“記住他!所有人都要記住這個人,這是我的兄弟,他現在要爲了特蘭西亞和更多人的福祉犧牲自己,他不是個罪犯也不是個劊子手,他是我們和阿瓦隆神的英雄。
還愣着幹什麼?
豺狼人要來了,準備作戰!就在今天,我們要親手把這些狗東西在這裡送入它們該去的地獄!
我們會贏的!
шшш⊙тt kΛn⊙C〇
已經付出了這麼多,我們一定要贏!”
慘烈的阻擊戰在數分鐘後打響,德魯伊們儘可能的喚醒了周圍的兇殘植物與動物加入戰鬥,再加上獵巫人們奮不顧身的襲擊,讓那龐大的運輸隊停在了原地,血疤氏族的蠻兵與祭司們毫無畏懼的在這沼澤中和阻攔者以及整個沼澤戰鬥。
也許是獵巫人們的決心被阿瓦隆神感受到,今日的污穢沼澤響應自然行者號召的程度和烈度都遠超往日。
在德魯伊們的呼喚下,成羣的碎骨鳥和獵狼梟從高空化作獵殺的風暴襲擊豺狼人的軍隊,泥水中的絞殺藤也在將一個又一個的倒黴鬼拖入泥潭淹死。
沼澤意志在共鳴。
狩獵祭司們很快發現了這一點,但在它們呼喚狩獵之主的名諱準備用一場血腥的狂暴擊破阻攔之敵時,隨着地面的震動,野生荊獸們也從側翼殺入了戰場。
這下可以確定絕對是神靈悄悄出手了。
畢竟德魯伊們用於徵召荊獸的符咒在之前的襲擊中就已經用完了,這些荊獸主動加入戰鬥除了神靈意志外再無第二種解釋。
老諾曼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趁亂靠近了豺狼人的運輸隊。
他手握獵手劍以矯健的姿態在自然氣息的遮蔽中如幽靈一樣前進着,四周的喊殺聲與咆哮聲無法影響到他,或許是臨死前的幻覺又像是精神層面的變幻,讓諾曼在每一次回頭時都能看到女兒的幻影就跟在自己身旁。
啊,她還是如自己記憶中那麼美麗,那臉上的笑容似乎在鼓舞這個老兵踏足最後的路。
他緊握在手中的綠色種子在輕微的跳動,這是與另一枚定位種子產生的奇妙共鳴,這說明那名德魯伊已經把種子送到了山羊人星術師那裡,後者在藉助兩枚自然奇物的聯結來確認諾曼此時的位置,以此來爲星界撕裂進行精準定位。
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無法開啓大型的星界撕裂,但此時也只需要將豺狼人這支運輸隊送入星界就行。
諾曼繼續向前,他擡起頭時就能看到豺狼人已經在召喚隕石。 那邪惡的岩石拖着長長的尾焰砸在前方的沼澤中,能讓豺狼人動用這樣的手段說明波特那邊的進攻很順利。
但自己必須加快腳步,波特那點人可擋不住豺狼人太久。
老兵在數分鐘後抵達了運輸隊的中央,跳進了一輛洛斯獸的車中將自己藏在那堆滿了爆炸物的箱子裡隨後拿出了那枚種子,通過自然奇物的進行溝通在超遠距離的影響下變的斷斷續續。
這玩意肯定不可能對話,它的生效方式是精神的溝通。
“我已就位!”
諾曼將種子貼在額頭,對那邊送出消息:
“開始吧。”
“你們這些粗魯又野蠻的傢伙把星界撕裂當成什麼了?即插即用的靈能戲法嗎?這種程度的儀式我也需要時間準備。”
山羊人波爾不滿的聲音以精神震動的方式傳輸過來,它呵斥道:
“定位一旦開啓,你就會被星界能量捕捉到,豺狼人也會發現你,但你要堅持到儀式定位的完成,估算大概需要五分鐘的時間。
但我很懷疑在這種情況下,你能不能堅持到五分鐘。
做好準備!
定位馬上開始,拔出你的劍,獵巫人,豺狼人們現在對星界撕裂很敏感,但凡有點氣息泄露,你就會成爲它們的主攻目標。
記住,堅持五分鐘,最少!”
幾秒之後,一股獨特的力量就順延着諾曼手中的定位種子散發出來,如一個鎖拷一樣鎖在了諾曼身上,讓老獵巫人這一瞬在眼前出現了羣星閃爍的幻覺。
甚至讓他在幾次呼吸的幻象中看到了一座孤零零的漂浮在死寂星界中的城市。
不過幻象隨後就在周遭響起的咆哮聲中消散開,諾曼立刻拔出了獵手劍和自己的作戰手槍,他知道豺狼人們找過來了,就這麼跳出去和它們浪戰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必須想點辦法。
隨後,諾曼看了看自己手裡的手槍又看了看周圍堆砌的矮人炸藥。
豺狼人們其實也不是什麼安全措施都不做,它們把炸藥的引線都暫時去掉免得這玩意被某個壞東西悄悄點燃,但自打燃燒瓶這種東西被玩家們折騰出來之後,獵巫人們行動時總會帶上這東西。
祭司們察覺到了讓人不寒而慄的星界氣息正在向運輸隊四周擴散,它們尖叫着要求蠻兵立刻找到那個藏在車隊裡的混蛋,精悍的血疤戰士們當即行動起來。
但在它們靠近那輛車的時候,一個燃燒瓶就被丟向高空,又在一聲槍響之後自空中炸開。
燃燒的火焰如雨一樣潑灑下來,在豺狼人們戰士們驚恐的注視中全灑在了那車斗裡裝着的如小山一樣的爆炸物與補給品中。
烈火在燃燒,而矮人們的炸藥們在等待,如果這些因爲要對抗黑災被製造出來的東西也會說話,那麼它們絕對會滿臉晦氣的表示寧願爛在矮人的礦坑裡也不想被豺狼人拿來用。
炸藥們其實也在積蓄着怒火,等待着這個時刻,當火焰帶來的溫度達到某個極限之後,矮人們的造物也“歡呼”起來,
碼的!
和這羣傻逼豺狼人爆了!
“轟”
沖天的火焰從運輸車隊中部炸開,爆發的烈火在一個瞬間就把逃跑不及的豺狼人捲了進去,躲在一旁的老諾曼被這爆炸的衝擊波丟入天空又在不斷的翻滾中摔落下來,狼狽的落在了那燃燒的火場之中。
他沒辦法行動了。
腿好像斷了,腦子也嗡嗡響,大概是腦震盪。
但火焰和爆炸在繼續讓豺狼人根本無法靠近這裡,五分鐘的時間爭取到了。
烈焰在翻滾舔舐着他的身體,讓躺在火中的諾曼感覺自己又像是回到了格林尼島燃燒的那一日,自己在火中瘋狂的穿行着,在那被點燃的家裡尋找着,最後在烈焰中抱着女兒冰冷的遺體絕望的嘶吼着。
他臉上和身上的燒傷就是那絕望一天帶給他的痕跡。
一個屬於痛苦的痕跡。
都說人死之前會有走馬燈在眼前倒映出一生,諾曼可以用實際行動證明這是真的。
烈火又一次燒到了他身上,正如十年前的那一夜。
但相比那時的痛苦,此刻他卻只能從火焰中感覺到一種怪異的溫暖,就像是米莉安和其他執政官衛士們在上個月給他過的那個生日。
就像是在那於蛋糕上點燃時的燭光.唯有溫暖。
那是自己在失去一切之後第一次感覺到手足無措,那也是第一次不再因爲懦弱和痛苦而是源於其他情緒涌動時擠出的淚水。
兩段不同時期的回憶以一種交纏迭加的方式在諾曼已經迷糊的眼前翻滾着,他曾因災難而踏入戰場,但在第二次踏入同樣的河流時,驅使他前進的絕非過去的遺憾。
或許烏鴉醫生的治療其實成功了。
雖然不是以那個期待拯救心靈的異邦人希望看到的方式,但諾曼確實已經從過去走出,這不只是對生命的告別,還是對那些痛苦與遺憾的告別。
他只是用一種更果斷更爆炸性的方式迎接新的人生,哪怕這新人生只有幾個月。
哪怕它只有一秒鐘。
正如他對波特所說,這場戰爭就該他們這些屬於上個時代的人來打,如果他們不來,那麼米莉安和那些年輕人們就要頂上來了,但那些對人生充滿信心的年輕人是屬於未來的,他們不該被消耗在一場和註定要和過去告別的戰爭中。
紫色的能量光弧在諾曼眼前綻放開。
他能看到沼澤的天空上裂開了一道黑色的痕跡,也能聽到周圍的豺狼人驚恐的尖叫。
於是在烈火的包圍中他暢快的笑了起來,自己終究還是沒犯同樣的錯誤,自己終究還是用自己的雙手保護了一些東西,戰爭不至於走入最壞的場景,而勝利似乎也變的未來可期。
那就在這紫色的光弧和溫暖的火焰中睡去吧,第一次再無遺憾的放鬆睡去。
諾曼能感覺到來自星界的污穢靈能從高空衝破位面裂隙潑灑下來,又在極短的時間內開始倒卷,他能感覺到自己就像是風中的風箏一樣被卷向高空,最終溺死在那死寂的星海里。
“喂!喂?還聽得到嗎?”
就在這個時刻,那個除了好事之外什麼都敢幹的山羊人波爾的聲音又在諾曼的心中響起,它說:
“我身邊這個哭哭啼啼的德魯伊一直在懇求我想辦法救救你,或許是被你的英雄氣概感染到了吧,恭喜你收穫了一名臉上有疤的小迷妹,儘管我完全無法理解這種高尚的感情,但救救你倒也不是不行。
我這裡正好接了一個任務,需要一位足夠堅定的勇士深入星界作爲一個更精準的可以參考的座標。
我會把你送過去。”
“不必!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我已經很累了。”
諾曼果斷的拒絕,但山羊人那邊隨後響起惡劣的冷笑,說:
“我有給過你拒絕的權力嗎?瞎拒絕什麼呢?我只是告訴你記下來需要做什麼,哪怕你的屍體砸在那邊我一樣可以定位,所以如果想要找死的話,記得一會落入星界時給自己一劍。
我是個實用主義的山羊人。
我從誕生開始到現在但凡遇到絕境都會不擇一切手段的活下來,我實在是想不通你們這些矯情的傢伙爲什麼要主動找死,你踏馬連死都不怕了,還怕活着?
聽好了!
矯情的獵巫人,在你落入星界後會有神遊者的子嗣接應你,這個穿越星界的過程只有那些不怕死的硬核狠人才能完成。
你正好不想活了,所以你是我能找到的最棒的‘使者’。
在你順利進入那座即將被送入亞空間的城市的時候,你的定位任務就完成了,之後要死要活隨便你。
但那座城市中有一些亞空間的狗腿子在搞風搞雨,墨菲大人不希望那座城市返回物質世界時再看到那些倒人胃口的玩意。
你是個獵手,搜尋並嗅出獵物是你的本職工作
所以,記得先幹完活再死,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