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的意思很明確。
別忘了,你們這些人的命是我救的。
灰月目光閃爍,諸多念頭在她心中一一掠過。
她甚至想過暴起傷人,挾持對方。
但薩總剛纔那一箭還讓她心有餘悸。
更何況,對方身後還站着這個魁梧的聖光骷髏……
對方既然能操縱亡靈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射出一箭,自然也來得及保護自己。
無論如何,這都是個愚蠢的念頭。
“我先安頓好他們,之後就會跟過來。”她低聲道。
她眉宇間的疲憊根本無法掩飾,但眼中的堅持亦是如此。
“好。”
海涅不再管她,招呼衆人出發。
見他轉身,灰月終於鬆了口氣。
但隨即彷彿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疲憊如潮水般涌來。
兩人的談話沒有藏着掖着,灰月身後的人紛紛圍了上來,面帶憂色。
“大姐頭,我跟你一起去吧!”
“是啊,你也快到極限了……”
“別胡鬧了。”灰月搖搖頭。
除了死去的麥米是變形者,跟着她的基本都是年輕的斥候和哨兵,沒什麼戰鬥力。
但也多虧了他們對這片花圃的瞭解,以及偵察能力,這一個多月才勉強支撐。
“爲什麼不把那把弓給他呢?”有人小聲問。
“因爲這是我們談判的籌碼,也是最後的籌碼。”
灰月面容嚴肅道。
“出發吧。”
…
大部隊那邊速度不算慢,很快就與灰月等人碰面。
一排排火把和長着獨角、熱火朝天的人類戰士在賣力地剷土。
火光沖天,熱鬧非凡。
這畫面直接將倖存的精靈們看傻眼了。
這就是援軍?
這說出去誰信啊??
他們又不是沒有和麥卡拉山區的人類士兵打過交道……
連綠葉鎮的半精靈民兵都比不過的普通人現在已經可以頂着枯萎之力外出作業了嗎?
那個叫姓賽文的人類領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大了?
那些戰士身上的暗影光芒又是怎麼一回事?
“大、大姐頭,我們真的被困了一個多月嗎?”
“……我不確定。”
灰月語氣複雜。
她有些後悔。
好像有些高看自己了……
這把弓也許算不了什麼。
自己也算不了什麼。
“伱好,這位女士。”
貝德維爾主動上前,無論是銀色的馬尾還是這充滿親和力的面龐都讓人無比安心。
此情此景下,一個本該讓人驚訝的聖騎士都不算什麼了。
小貝:“請隨我來這邊,這裡有飛艇可以送你們返回綠葉鎮。”
“飛……飛艇?”
人羣中發出丟人的驚呼。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是……是矮人的飛艇嗎?”
翠葉庭的精靈也只是聽說過其名,並沒親眼見過。
“是的,來自鷹翼城的飛艇。”
居然是真的……
不少人雙眼失神,已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這羣被四國公約封鎖的鄉巴佬,連飛艇都開上了?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貝繼續道:“綠葉鎮專門爲這附近的精靈村民設置了營地,各位請隨我來吧。”
“你是永恆黎明的人嗎?”灰月忽然問。
小貝點了點頭。
“你們承諾的援軍呢?”灰月皺眉看着他:“你們說會盡快派人前來支援枯萎之痕的駐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支援?”
小貝也一愣:“什麼時候的事?”
“四個月前,我們最後一次換防的時候,銀翼說很快就會有來自永恆黎明的支援抵達這裡,難道說你就是所謂的‘支援’?”
小貝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他翻出了那個寫滿任務日誌的筆記本。
那上面赫然記錄着:
《四個月前,未經許可的聖光審判降臨在埋骨地學院,調查此事》
他就是再天真,也該知道這件事和那三座莫名其妙的蓄能井有關係。
再加上這所謂的“支援承諾”……
忽然,灰月身後傳來顫抖的聲音。“大姐頭,我……我聞到蟲子的味道了!快!”
“什麼?”
小貝陡然一驚,但灰月已經有所行動。
風聲鶴唳的生活讓她的精神高度敏感,也對同伴抱有絕對信任。
隊伍中的這個孩子對蟲災區那些怪物的分泌物過敏,所以才被臨時調了過來。
負責偵察的蟲子會釋放東西標記襲擊點,所以必然有大規模的蟲羣在集結!
她顧不上這是別人的士兵,飛快向前,跳上一棵樹。
“敵襲——
“警惕天空——”
……
另一邊。
海涅一行人早早便推進到了花災區的最深處。
戰士哥的戰鬥慾望都發泄在了這些花花草草上,一路上如同暴風過境。
雖然首領沒了,但精英怪還在。
然而無論什麼形狀、什麼特性的精英怪,在他面前最多就活兩個回合。
拽着莖扯出根,然後手撕。
“還不夠,還不夠!”
戰士哥在咆哮,冒火的雙眼盯着某處空氣。
他渴望真正有質量的對手。
比如某個又變強了的遊蕩者。
夏老師:“我艹,他怎麼又鎖定我?我特麼進潛了啊?”
捉羊:“他現在‘戰鬥專注’估計有六級,你潛行也才六級,這個距離足夠了。”
夏老師:“媽的,我居然是第一個被原住民追上技能等級的……”
薩總:“想想辦法呀我的夏,五級大佬就這點東西?”
夏老師:“滾啊!”
…
沒去理會這幾個閒出屁的傢伙,海涅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通訊站”上。
這是一座小型法師塔。
越靠近這裡,連接在植物上的靈燼絲線就越多。
除了一部分貼着地面外,大部分飄向被濃霧包裹的遠方。
那裡是奎爾庫斯。
“有一部分精英生物被奎爾庫斯直接控制,這是距離導致,還是它的主觀意願呢?
“根據玩家的說法,那棵樹不是還在沉睡嗎?難道它夢裡也能控制生物?”
海涅帶着疑惑,對捉羊做了個手勢。
“砸開。”
哐!
雙手持盾的捉羊像一顆漆黑的攻城錘,直接撞碎了覆蓋着厚厚植被的大門。
盤踞在黑暗中的植物一齊涌出,朝着入侵者席捲過去。
轟的一聲後,金色的火焰從門口逸散,就連窗戶也被衝擊震碎了……
火焰四散,衝的到處都是,天花板上都倒懸着火焰。
海涅對奉獻這個技能的延展性也有了更充分的瞭解。
這玩意兒比火油浮水還恐怖……
幾分鐘後,整棟樓被肅清,只剩下最頂端上鎖的密室。
旁邊是一盞窗,外面是漫無邊際的綠霧,彷彿厚厚的雲海。
幾乎整個法師塔都被枯萎植物留下了自己的痕跡。
唯獨這扇門乾乾淨淨,連灰塵也沒落下。
在亡者之瞳下,所有的靈燼絲線都匯聚於此。
這比頭髮絲還細的聯結,來自窗外,來自腳下,來自空氣。
它們彷彿無處不在,黏菌一樣層層疊疊地覆蓋,將整扇門都塗成了黑色。
“你們去外面,自由行動。
“如果頂不住了,我還沒醒,就直接帶我走。”
海涅吩咐道。
捉羊頭頂冒出個「好」.
目送他們離開,海涅深吸一口氣,不再壓制情緒。
從看到這扇黑門開始,他的憤怒就在升騰。
這裡不是聯結的交匯處,這是無數元靈的停屍處。
積聚於此的靈燼絲線像是某種壞死的神經末梢,已然凝固成了最原始的樣子。
漆黑的憤怒感應到了他的情緒,從瓶子中爬出,爲他戴上了一副黑色的手套。
隨着他把手按在門上,那些沉寂的黑色靈燼彷彿突然間找到了歸屬,一股腦地向他涌來。
它們匯聚、流動、凝結。
片刻間便編織出了一襲晚禮服。
海涅神色淡漠,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輕輕推向動這扇門,一顆巨大的、懸空的銀色圓球映入眼簾。
來自四面八方的靈燼絲線都匯入其中。
不同於門上那些壞死的東西,眼前每一根絲線都代表了一隻正在活躍的枯萎生物。
海涅的感知包裹着圓球。
他聽到了元靈在熱情地迴應他。
“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