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海涅抵達時,四個骷髏規規矩矩。
沒什麼龜甲縛,也沒什麼鳥巢。
就連食人花被分解後的素材也分門別類、整整齊齊,不像當初那麼亂。
亞瑟則在撕扯周圍的殘花敗柳,把它們的屍體填進那片黑色的沼澤裡。
那條路就是通往信標的必經之路。
也就是說,灰月一行人的逃跑路線是完全相反的。
海涅先是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感慨“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然後走向亞瑟。
“你感覺還好吧?藥力大概還剩多少?”
他這不是嗜血也不是狂化,而是迪倫最新調製的“專注藥劑”。
只是專注的樣子有些嚇人。
亞瑟晃了晃腦袋,像牛一樣喘着粗氣。
“我可以保持這個狀態一整天,可惜沒架打,憋得慌,要打起來才知道。”
海涅表情尷尬:“這個確實是我們估計失誤。”
原本是讓這四個傢伙去空中營救的。
他本以爲正面戰場那麼大動靜,boss好歹會過去看一眼。
結果他還擱那嚴陣以待呢,這邊boss就已經變素材了。
“我能感受到,那邊有強大的氣息。”
亞瑟擡手指向蟲災區。
“而且不止一個!”
“你先別急,會有辦法的。”
海涅安撫了一下,然後走向灰月。
捉羊立即迎了上來。
…
夏老師:“可惡,要是有眼捕就好了,可以知道海涅究竟在看哪裡。”
薩總:“不要看那裡挑戰!”
捉羊:“伱們說勾八呢,他在盯着枯萎弓看。”
夏老師:“沒意思。”
…
想什麼呢,我可是正人君子!
海涅的目光從枯萎弓上收回,落在灰月那別具一格的髮色上。
灰色。
這是死氣的顏色。
再配上灰色眉毛和平靜的表情,她看起來就像冬天的月色一樣冷。
“你好,海涅·海因裡奇,領主喬治的法術顧問。”
“席妮蕾刻絲,你叫我灰月就好。”
寒暄結束,海涅直奔主題:
“伊維卡說你們憑着清除枯萎的手段才苟活至今,我想知道這是否屬實。”
灰月的眉毛皺了皺。
“這會決定我們的未來麼?”
“那不至於,因爲我不相信什麼清除枯萎的‘手段’。”
海涅打了個響指,然後讓夏老師走過來。
拔出枯萎匕,他繼續道:“這把匕首也能做到類似的事,足以‘以假亂真’,我猜你也是因爲這一類原因吧?”
從枯萎匕上感受到類似的能量,灰月知道無法撒謊,緩緩點了點頭。
“是這把弓。”
她舉起枯萎弓。
這本該是一把自然氣息濃郁的反曲弓,藤蔓纏繞着弓身,上面還遍佈草葉和小花。
只可惜花朵凋謝,綠葉枯萎,藤蔓也呈現乾癟的土黃色。
“這弓有什麼說法麼?”
灰月:“每次拉弓,都會有枯萎之力附着在箭上,自然恢復一個晝夜的能量大概能支持30箭左右。
“枯萎是對生命力的剝奪,但諷刺的是,支持枯萎生物行動的是生命力,而非枯萎。
“所以只要剝奪了那部分生命力,枯萎生物也就成了一堆渣滓,這就是它能‘清除枯萎’的原因。”
“哦?這把弓是什麼來頭?”海涅故作好奇道。
“這原本只是一把上了年紀的魔法弓,放在翠葉庭的倉庫裡吃灰。上面的‘枯萎’被視爲不詳的徵兆,後來就被賜給了同樣不詳的我。”
灰月平靜道:“也許只有哪個博學的木精靈才能解答你的疑惑。”
海涅心說那倒也不必……
…
“……這弓本來就是普通的魔法弓,但薩貝利亞年輕時用它闖出了名堂,最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把弓就具備枯萎之力了,我猜是從奎爾庫斯上折了一截樹枝才變成這樣的。”
薩總如數家珍地同步介紹道。
《AGE》裡的裝備千奇百怪五花八門,也不存在萬金油般的“完全畢業貨”。於是任何一個職業者多少都有着收集武器的狂熱癖好。
像極了收集漁具、工具、乃至於螺絲刀的中年男人。
…
又是薩貝利亞。
海涅若有所思。
他忽然指着亞瑟那邊。
“那個方向通向哪兒?”
灰月搖了搖頭:“越深入那裡就越危險,我們從沒靠近過。不過五十年前,被枯萎之痕吞沒以前,那裡曾是翠葉庭的魔法通訊站。”
“魔法通訊站?”海涅一愣:“那不是獅王貿易的東西嗎?難道翠葉庭和維利塔斯院早就展開合作了?”
雖然早有預料,但當四國公約明令禁止的名詞從這個年輕人類嘴裡說出來時,灰月還是有些恍惚。
他說得也太自然了……
“是的,其實其他各國也是如此,拒絕獅王貿易的入駐不代表完全拒絕魔導科技,畢竟魔網通訊太方便了。
“在確保它不會覆蓋戰略要地的前提下,我們允許法師們用通訊站架設魔網進行跨區域通信。
“不過那也是過去式了,枯萎擴散得太快,低語森林西部的通訊站基本都被枯萎佔據……”
聽到這裡,海涅忽然一愣。
他想起當初惠惠一口氣劇透的未來。
其中明確提到,第二次枯萎之痕爆發是因爲三王女蕾妮的改革導致獅王撤走了維持結界的秘法師。
難道說,這羣秘法師不是隨着獅王一起進入的森林,而是早就有了?
等會兒……
“法師們的通訊站都設立在什麼地方?”他問。
灰月被問的一愣。
這她怎麼回答……
海涅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不妥,於是換了種更陰謀論的問法。
“是不是有枯萎的地方附近就有通訊站?而且每一個廢棄的通訊站都是被枯萎吞沒?”
灰月心裡也咯噔一下。
但隨即警惕地看向他。
“你是在誘導我?”
“什麼意思?”
“只有監視枯萎之痕的地方需要第一時間將情報發送出去,所以通訊站必然設立在枯萎之痕附近……你是想讓我懷疑枯萎與真理院有關?”
哦,原來是這樣……
海涅明白了。
對方以爲他什麼都知道,但實際上他還真不知道這個常識。
這女人還真警惕。
不過這樣一來,這件事就成了陽謀,對方不接受那也沒辦法。
“隨你怎麼想,不過我的確對那羣法師有敵意。”
說完,海涅的目光回到那把弓上。
“現在你有三個選擇。
“帶着你的人,沿着這條安全通道離開,那邊有食物和乾淨的水,興許還有你們的熟人,不過你得留下這把弓。”
“這不可能。”
灰月果斷拒絕。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
海涅繼續道:
“第二,你們依舊可以離開,並得到妥善安置,但你得帶着這把弓返回。
“無論如何,接下來的戰鬥都需要能夠對抗枯萎的力量,這把弓必須出現。
“雖然我認爲你的戰鬥力遠不及我的骷髏,但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強求。”
灰月抿着嘴脣,下巴微微擡起,看向薩總。
薩總打從海涅張口要弓的時候就在激動地大喊“他心裡有我”。
現在被挑釁,怪叫便戛然而止。
他突然上前一步,擡手快如閃電。
一支螺旋前進的強風箭擦着灰月的鬢角射向遠方。
幾縷被風絞碎的斷髮飄飄揚揚。
教科書般的動作。
後者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只來得及將弓舉起,至於更多的人,壓根就沒反應過來。
“所以說——我沒有撒謊。”
海涅笑笑,隨即收起溫和的表情,眼神冰冷。
“如果這兩條你都不接受,那麼不妨考慮一下第三條。
“我可以從你的屍體上拿走這把弓,就當這次救援徹底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