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趙雲出去,她進了取款機小隔間裡,我在外頭等她。
“寧小姐,這是五萬塊,這兩千是說好的抽成。”趙芸把取出的現金分成兩份遞給我。
我心裡樂得不得了,臉上還是十分正經地接過來錢,淡定地微笑:“謝謝。”
回到醫院病房,居然看見楊小慧也在那裡,坐在輪椅上淚眼朦朧,不知道和楊永說着什麼,楊永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眼眶發紅,眼神裡都是憐惜和不忍。
我身邊的趙芸身體一僵,腳步微沉地走過去:“阿永。”
楊永和楊小慧一起擡頭,動作說不出的默契,看得趙芸抿了抿嘴,語氣不悅:“你的身體還沒好,需要好好休息,不相關的人還是不要待在這裡吧。”
楊小慧本就失血的臉色更加蒼白,楊永心軟,說道:“芸芸,小慧剛剛認錯了,她是一時鬼迷心竅,想不開纔會……”
他的話還沒完,就被趙芸高聲打斷:“一時鬼迷心竅?這個女人不止一次企圖殺死我,你從窗戶上摔下去也是因爲她作祟!現在你說她只是一時想不開?楊永,你不要太偏袒她了!”
楊永眉頭一皺:“你激動什麼,有外人在呢,好好說話不行嗎?”
趙芸氣得胸腔發顫:“好,好,我就跟你好好說!”
趙芸氣急敗壞的樣子,把輪椅上的楊小慧襯托得越發嬌弱,她越說楊永的臉越臭,最後直接開吵。
我在旁邊看得真焦急,趙芸這樣只會落下風,她的質問和強勢除了讓楊永倍感壓力,越發覺得失望外,沒有任何作用。
“趙芸——”我想開口勸解,白冥安卻走過來拉住我。
我一愣,他冷漠地盯着我:“事情辦完,工作以外的不歸你管,走吧。”
不行,怎麼可以。
“我——”
“走。寧歡。”白冥安嘴角下垂,語氣堅定而不悅,“別讓我說第二次。”
他這是很堅決了,我憤憤地咬牙,最後看了看房間裡的三個人,終於跟着他走了出去。
上車坐穩後,他對我開口的第一句是:“酬勞呢。”
我唰一下轉過頭,掏出五萬塊錢用力扔過去,現金摔到他腿上惹得他眉頭輕輕跳了一下,我雖然有些擔心還是倔強地別過臉,不去看他。
我很生氣,不想理他。
白冥安收好錢,發動引擎,油門踩下去前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趙芸給的就這麼多,沒有其他的了麼?”
心臟輕顫了一下,雙手不由握緊。什麼意思,他發現什麼了嗎?
不會的。
我還是沒有回頭,只是氣悶地回答:“廢話,你不相信自己去問她啊。”按他的個性,不管閒事,自然也不會再回頭問趙芸。
果然,我的答案丟出去他沒有迴應,過了一分鐘左右,白冥安沉默得踩下油門,汽車平穩向前駛去。
我輕輕地鬆了一口氣。總算過去了。
盛夏的天氣炎熱,從醫院開到旅館後沒有過多停留,白冥安就讓我收拾東西重新上路。明黃的甲殼蟲加滿油,再一次向着北方行駛而去。
不同的是,一路上白冥安都沒有開口。
他本來就是話不多的人,只是這次顯得格外沉默,車廂裡氣氛怪異,我肚子餓了也不敢吃零食,生怕咬薯片的咯吱脆響讓氣氛更加尷尬。
到了晚間,天色暗下來,汽車又上了高速。
我昏昏欲睡,卻聽見他在這一天裡終於開了口:“還想瞞多久。”
神經一下子繃緊,疲憊的身軀彷彿注了清醒劑,我舔了舔乾澀的嘴脣,儘量平穩着聲音道:“什麼?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鎮定,我對自己說,千萬要鎮定。
車身一個緊急晃動,在高速上停了下來。前方是淡黃色的路燈,照進前擋風玻璃,映在他冷漠疏離的眉眼上。
“趙芸給的錢,不止五萬吧。寧歡,你準備瞞我多久?”
他發現了。糟糕,緊張和擔憂涌上心頭,我無意識地抓着身下的座墊,努力控制着不安,說道:“她是我找來的客人,按理說我抽成賺一點小錢,不算什麼吧?”
他沒有回答,目光冰涼。
我連忙又說:“而且這次我也出了不少力啊,楊小慧那木案,還有那幾個小鬼不都是我解決的嗎……”
他擡頭,望着我:“你解決的?真了不起啊,寧歡。”
他面無表情的嘲弄,讓我十分難堪,有種做了壞事敗露的羞恥感,可是我明明就沒做什麼啊。
我拉的客人,抽成賺一點錢有什麼錯?
我冷靜下來,對他說:“我不覺得我有錯。”
他靜靜地看了我一眼,櫻花色的嘴脣吐出兩個字:“把錢交出來,下不爲例。這一次就當什麼也沒發生。”
“我不!”我想也不想拒絕,“憑什麼!當你的助手什麼都沒有,這樣下去我什麼時候能還完你的錢?我不交。”
白冥安神色不動:“不交,好。你下車吧。”
我詫異,懷疑聽錯了:“什、什麼?”有沒有搞錯,這大晚上的又是在高速,他居然要趕我下去。
瘋了吧他。
“下車。這種揹着我動歪心思的助手我不需要,現在立刻給我下去。”
“喂,你講不講理!”我氣得不行。
他一聽,湊過來,漆黑眼眸深深望進我的眼底:“下車。”
我火氣也上來了,惱怒地開門就走,啪一聲,車門被重重關上,站在高速路上,夏日晚風習習吹來,除了車就是車,望不盡頭的路兩頭看得我內心發涼。
幾乎是一下子就後悔了,我立刻重新開門坐進去,繃着臉硬梆梆地掏出錢遞過去:“……我錯了,錢給你。以後——”
白冥安接過錢,打斷我的話:“沒有以後。”他的聲音低沉,手指按在我遞錢的手上,“寧歡,你聽好,沒有以後。”
我一愣,他已經回過身,發動車子。夜色中,甲殼蟲和其他夜行的車輛一起,行駛在高速上。
我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直到在小旅館登記完,進了我的房間,這才倒在牀上,睜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沒有以後。
白冥安說這句話的神情太像了,一瞬間就讓我想起程文劍。
“小歡,對不起,但是很抱歉,我們沒有以後。”記憶中內斂穩重的男人說出絕情的話,那畫面曾有一段時間一直在我腦海中盤旋不去。
“啊,可惡!”我懊惱地翻身,把腦袋埋進枕頭裡,用力捶幾下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