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歡,你在磨蹭什麼!”白冥安壓低嗓音,語氣帶着不悅。
我擡頭看去,他正被楊小慧指揮的那羣小鬼纏着脫不開身,心下更急,用手就去扒身上的小鬼,怎麼使勁都不成,好像粘得更牢了。
“嘻嘻,香香,香香!”小鬼在我脖頸蹭啊蹭,他身上陰冷潮溼,畢竟是實實在在的鬼物,和丟了地魂變成鬼魂的我還是有很大不同。這樣粘着我,只覺得渾身的溫度都被帶低許多。
我打了一個哆嗦,腳下不穩,胳膊和肩膀上的重量莫名加重,整個人措手不及朝着木案倒去。
只聽咣噹一聲,木案傾倒,裝着血的碗和符咒都灑落在地,一接觸地面符咒就隨風消散。
“哎呀,痛死了。”我嚎叫一聲,伸手去摸腦袋卻摸到冰涼而黏稠的地板,咦,怎麼回事?我可以觸摸到實物了!
再擡頭看去,那個小鬼正蹲在我面前,笑顏如花地看着我,不止是他,連同圍着白冥安得那幾個小鬼不知什麼時候都到了這邊,齊刷刷得咧着嘴,看着我笑。
那情景好嚇人吶,都是一樣的灰不溜秋的形狀,眼白多餘眼黑,一順溜地歪着腦袋,看得我嚥了咽口水,屁股在地上慢慢移動。
楊小慧沒了手下使喚,氣急敗壞地跑過來罵道:“你們這些小畜生,誰讓你們跑過來的!快給我起來對付那個和尚啊!”
她身後的白冥安腳步輕輕,語氣淡漠:“沒用的,木案已倒,他們現在不聽你指揮了。”
楊小慧目光露出怨毒之色,冷哼一聲:“誰說的,木案沒了,我的血還沒完呢!”說罷,擡起手腕就劃了一個口子,鮮血流下來滑落在地。
“唔唔,唔唔,好吃好吃。”那些小鬼聞到味道,全部都轉了方向,圍着她的手腕,朝上擡着下巴,一個個十分貪婪。
我趁機爬起來走到白冥安身邊,楊小慧的視線聚焦在我們這邊,嘴角的一抹笑顯示她已經陷入瘋狂狀態。
小鬼們**地吸食者她的血液,她臉上的血色因此迅速衰退,有一個小鬼還嫌不夠,直接按住她的手腕整個咬下去,看得我膽戰心驚。
楊小慧吃痛地一叫:“你——幹什麼?給我鬆口!”小鬼們不聽勸,甚至其他小鬼也效仿這個行爲,於是她一隻白花花的胳膊,被幾個小鬼兩面排開,錯落着啃食下去。
“啊!”慘叫聲在房間裡迴響。
我急忙拉一拉白冥安的袖子:“還愣着幹什麼,再不出手,她就沒命了!”
白冥安卻很冷靜:“她不會死,只會折損二十年的陽壽。再說這是她和小鬼之間的契約,再她履行完之前,任何人阻止都沒用的。”
怎麼會,難道要眼睜睜看着她被吸光血而死嗎?不,我做不到。
我甩開他的衣袖,直接奔過去,白冥安在身後地低怒叫我:“蠢貨,你過去幹什麼!”
飛快辨別一眼,我挑中了右邊倒數第二個的小鬼,直接伸手把他撈起來:“喂,夠了,別喝了。”
小鬼滿嘴鮮血,有一瞬間的安靜無言,我額頭的冷汗滴了一滴,很緊張卻義無反顧地把他的腦袋往自己脖頸一按:“你不是很喜歡我抱你嗎,來啊,我抱着你,你別傷害她了好不好?”
小傢伙的腦袋在脖頸磨蹭,過了一會兒,把兩隻陰涼的胳膊擡起來摟住我的脖頸,砸吧着嘴巴:“香香,香香。”
我鬆了一口氣,還好沒發飆。稍微一低頭,看見那幾個小鬼安靜下來,愣愣地望着我們倆,我嚥了咽口水,試探地問:“你們也想抱抱?”
幾秒鐘的靜謐,緊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叫喊:“抱抱,抱抱,抱抱,抱抱!”不光動嘴,直接動了身體,一個接一個往我身上爬。
我的後背,我的腰部,我的頭髮也被抓住,扯得頭皮發麻也不敢反抗,最後只得坐下來被七個小鬼捆麻花一樣圍抱在中心,一呼吸都帶動着他們,簡直就是連體了。
楊小慧已經沒了先前的狠厲,只虛弱地倒在地上,囔囔地問:“怎麼會這樣?爲什麼不聽我的話了,過來啊,我餵給你們血啊……永哥,永哥,你不是說永遠愛我嗎,爲什麼要娶她,爲什麼,爲什麼?”
我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白冥安,卻只收到他嫌棄的迴應:“八字鎖魂的時間效益有限,你就這麼待着好好反省吧。”
“誒,你這個人——”我這不是爲了大局着想嗎,沒了楊小慧道士的事情找誰問?楊永那邊又怎麼解釋?哦,還有最麻煩的警察,我可不想再進一次派出所啊。
白冥安說到做到,表明不出手還真不出手,任由我在地上做了三個小時的人體抱枕,終於送走了那幾個小祖宗。
最喜歡我的那個小鬼消失前還在我臉上吧唧了一口,看着我臉色驟變,笑得比誰都開心,擺着小手:“香香,香香……”
“香什麼香,他們在我身上到底聞到什麼了?”我百思不解,還自己湊到肩膀上去聞,什麼都沒有嘛。
“你身上有獨特的香味。”白冥安把癱軟的楊小慧扶起來。
真的?我怎麼聞不到。呆愣間,白冥安已經到了門外,眉目冷峻地瞥了我一眼,我連忙邁動雙腿過去,只是坐得太久腿麻,每一步都動得無比艱辛。
把人送到醫院後,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楊永說了。這個年輕的男人聽完後,沉默了許久,才低低地說一句:“真的是小慧?怎麼會這樣子,我們幾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情能救人,也能把讓你遍體鱗傷,處在其中的男女沒有一個無辜。
我抿着嘴,一臉淡漠,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問原因?你對楊小慧的感情處理得不夠乾淨,她太愛你所以不甘心,又牽扯了趙芸進來,這樣三個人纏着一團,誰也不肯放手,怎麼會不出事?”
不是今天,不是這半個月,未來的某一天也會爆發,除非其中一人率先放手。
楊永擡頭看我,眼底是深切的痛楚,我別過眼,淡淡說:“我想你心裡很清楚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病房裡一瞬間陷入寂靜,半晌,才聽到門口傳來一句溫和的女聲:“這不是你一個人的錯誤。”
是趙芸。
楊永望向她,情緒非常複雜,夾着擔心和愧疚,那兩隻手在牀單上握了又握,終究是伸不出去。
趙芸略微失望地垂了眼睛,對我笑笑:“寧小姐,多謝你幫忙,我出去取錢付你酬勞,麻煩跟我來。”
“哦,好。”我跟着她出去,離開前眼神暗示白冥安待在這裡看着楊永。
他不置可否,隨意地在病房裡找了個乾淨位置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