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態輕鬆,以爲白冥安會跟唐詩講一會兒,沒想到一落座他就對我發話了。
“寧歡,你告訴我宋理人在哪裡。”
我微微一愣“我不知道。”
白冥安眉目清冷,不說一字,看着我。
那目光說不清道不明的帶着一種懷疑,讓我心底發涼,極力辯解起來“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宋理哥他臨走前只跟我說要去找一個朋友。”
白冥安表情不動波瀾,問“什麼朋友,找來做什麼。”
“他……沒跟我說。”我低弱地說道。
按照黃佳的意思,宋理出去找朋友很有可能是爲了我,可目前這個情況我要怎麼跟白冥安解釋我的失憶?
難道說,哦不好意思,我最近健忘症比較厲害?
不,不行的。
“沒跟你說。”白冥安淡淡重複着我的話。
我用力點頭,像是奮力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話一樣“嗯,他真沒跟我說。”
這不是算謊言,我只是隱瞞了自己的猜測。
我的話完畢後,一時間氣氛陷入冷寂。
有些簡陋的房間裡沒有人開口,白冥安面容淡淡他不開口,我根本不敢搭話。唯一的外人唐詩現在情緒稍微穩定一點,用圓溜溜的眼睛瞅瞅這個,又瞅瞅那個。
半晌,白冥安略一揚眉,肅然道“這具身體。”
邊上的唐詩咬着下脣,白冥安餘光掃過她,順道改口“齊南洲的身體我最後一定要還回去。我找你除了詢問宋理的下落,還有其他幾個問題需要了解。”
我忙不迭點頭“好,你說。我聽着。”
白冥安微微擰眉“一年前在阮家祭壇,我在破解死契的時候被邪魔之力反噬,雖然最後有阮藍給我輸血穩住傷勢,但我的肉身扛不住契約的詛咒,幸好齊南洲在那時出車禍陷入惡性昏迷……”
他的話還沒完,被心急的唐詩打斷“等等!你說,阿南他遇到了車禍?很嚴重嗎?他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白冥安眼眸微擡。清冷道“抱歉。當時我和他一樣也處於昏迷之中,他的情況我沒有親眼見到也是聽旁人說的。”
唐詩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我在一邊忍不住開口“我看見了。”
唐詩低垂的腦袋一下子擡起“什麼?!”
我被她發亮的眼睛看得有些莫名心虛。順了順嗓子才說“我看見了。那個男人……哦,我說你的未婚夫齊南洲他是被阮家的人擡進來的。”
唐詩眼眶瞬間發紅,像一隻迷路的兔子“擡進來……阿南他……”
我認真回想着“我記得他安靜地躺在那裡,身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外傷。”
唐詩圓圓的眼睛睜大“真的?”
“嗯。”我微微蹙眉“不過也難說。畢竟是車禍,說不定撞擊時傷到了腦子什麼的……”
白冥安聽到這裡。一個眼鋒掃射過來,直接讓我打了個冷顫。
幹什麼?
看向邊上的唐詩一臉心痛難忍,我反應慢半拍的醒悟過來。
忍不住悄悄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奶奶的,寧歡你真是豬啊!
說什麼不好。非得那這種連自己都不確定的猜測去刺人家,真是蠢到爆……
“那個我也只是猜測啦,呵呵。呵呵……”我乾巴巴笑着,但是沒什麼作用。唐詩一張可愛的娃娃臉擠在一起眼看就要淚崩了。
我瞄到白冥安蹙起的眉頭,忽然急中生智伸手指着他“真的沒大礙,不信你看他!”
白冥安眼皮跳了一下,我極力忽視他的反應,只用心安撫唐詩“他,齊南洲的身體如果有問題他就不可能好好地坐在這裡,坐在我們面前說話,對不對?”
唐詩緩緩的,看了看白冥安,又緩緩的哽咽了一下,才點了點頭。
我鬆了一口氣,呼,總算彌補了一下我的愚蠢。
擡頭時對上白冥安的眼,我怔了怔,有些緊張得整理自己的頭髮和衣服“幹嘛?”我哪裡不對勁嗎。
沒想到白冥安不鹹不淡地移開視線“那我接着說吧。”
……
切,搞半天是嫌棄我話多佔用了他的說話機會?
“阮藍給我輸血,齊南洲的身體跟我進行靈魂轉換,所以我得以獲救。不過,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對齊南洲也不公平。”
我聽着耳朵很不舒服,心頭也有些苦澀。
白冥安到現在還是以爲給他輸血救他命的人是阮藍麼。
想到這本就是當初我和宋理、阮藍約定好的事情,也就努力平息自己的心情。
唐詩對於齊南洲的部分都格外專注,聽到這裡攥着手指問“你是認真的?真的打算把阿南還給我?”
白冥安目不斜視,表情清冷卻堅定“是。”
唐詩很欣喜也很激動,幾乎要站起來擁抱他“那好,太好了,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要怎麼做,你說我全部都可以配合,只要你們把阿南還給我!”
我坐在那裡不做聲,哪有這麼簡單。
靈魂互換說到底是兩個靈魂加兩具肉身的事情,不說需要能力高超的靈者實施靈魂互換,起碼這基本條件總得具備吧。
而如今白冥安的靈魂困在齊南洲的肉身裡,而齊南洲的靈魂和白冥安的身體都不在。
“唐小姐,麻煩你冷靜一點。”白冥安淡然道,手指輕輕敲一下桌子,示意身體微微離開座位的唐詩坐下去。
唐詩滿心焦急卻不得不聽話,坐下來,語氣很誠懇“好,你說,我聽着。”
白冥安沒有說話。只是把視線轉向我。
唐詩有樣學樣,也把目光轉過來,兩個人四隻眼睛齊刷刷射過來,搞得我頭皮發麻。
“幹……幹什麼?”感覺自己是被審訊的嫌疑犯啊,不好不好,我最討厭警察,更討厭被警察當作懷疑對象。
“對不起。”唐詩輕輕道歉。顯得家教很好。非常懂禮貌,她眼光掃了一下白冥安才說“我不是故意盯着你看,不過……這位先生看着你。一定有原因。寧……小姐,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懵圈了“我怎麼知道?”
唐詩眨巴眼睛追問“怎麼寧小姐不知道那個……靈魂互換怎麼做?”
我翻了一個白眼“拜託,我雖然當時在場看到了過程,但不代表我就會操作啊。再說了我也就看到了前半程後半程我陷入了昏迷就……”
話頭立刻打住,我臉色微微一變。
糟糕。嘴巴太快居然把當初輸血過多自己失去意識的事情說出來了……
哎呦,我今天簡直是被豬腦子戰勝了!
偷偷瞄一眼邊上,還好還好,他看起來沒有在意。
心中微微鬆一口氣。轉念一想,誒不對啊,我說得這麼大聲吐字也清晰。他怎麼會沒聽到?難道是注意力不在這裡,又或者聽到了卻假裝沒有聽到……
無論哪一種對於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被喜歡的人忽視真他媽難受。
我心中苦不堪言,面上一點情緒也不能露出來,苦了吧唧的弄得老孃好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我的肉身應該是宋理在保管,對麼。”白冥安淡淡道。
我一個晃神,才點頭回答“是,沒錯。”
一年前靈魂互換結束後,宋理就聯繫了道門的人迅速把白冥安的身體運走,至於運到那裡他連一點口風也沒露。
我幾次想詢問又想到死契的反噬如此嚴重,白冥安的肉身早就千瘡百孔要不是宋理竭盡全力穩住傷口在體內擴散,只怕白冥安內裡早就被毀空了。
宋理和白冥安自小一起長大,師兄師弟的情誼擺在那裡,我有理由也有信心相信宋理會妥善保藏白冥安的肉身。
只是白冥安如今問起來,似乎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我心中奇怪,卻不好直說出來。
“跟我想得一樣。”白冥安的模樣沒有失望沒有生氣,就跟接受事實一樣平靜“我要換回身體,齊南洲的靈魂,這兩件事必須要宋理出面處理。”
唐詩在一邊聽得不明白“什麼意思?阿南的靈魂在哪裡?”她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我。
我摸一摸鼻子,更心虛了“額,你未婚夫的靈魂也在宋理那裡。哦,宋理算是我的朋友也算是我的師傅,是他的師弟。”
我指指自己,又指指白冥安。
唐詩聽了我的介紹,顯得有些混亂“什……麼?”
“額,是這樣的,宋理和他……嗯,白冥安,他們是正兒經一個師傅的師兄弟關係,而我呢則是跟着宋理修煉收鬼,算起來他是我半個師傅啦。額呵呵呵。”
我試圖緩和氣氛,努力笑起來。
然後唐詩蹙着尖尖的眉頭看着我,白冥安則保持高冷麪容,微微垂下的眼眸顯露出他淡淡的嫌棄。
奶奶的,我容易麼。切。
我心中略微委屈不爽,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咳嗽了兩聲,對白冥安說“咳咳,所以說目前最要緊的是聯繫上宋理對吧,這樣吧我把手機號碼給你,你直接跟他說……”
我一邊說一邊去掏手機,直到一直修長的手掌遞過來,壓住我的動作。
我詫異地擡頭看他“幹什麼?”他不是要找宋理麼,爲什麼攔着我。
白冥安清冷道“不用,等他回來了你通知我,我過來當面跟他對話。”
“爲什麼?”我眨巴眼睛,傻勁犯了。
唐詩也不明白,和我一同眼巴巴看着白冥安。
“你有沒有想過一年來他瞞着你,也沒有試圖聯繫我,我們貿然地詢問他肉身和靈魂的下落難保他不會起戒心。”
白冥安的話特別冷靜,然而過於冷靜停在耳裡便格外沒有感情。
我一下子有些着急“你錯了,宋理他不是這種人。”他怎麼可以懷疑宋理?
那是他師弟啊,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是宋理殫精竭慮費盡心力救助他,怎麼他換了一個身體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有些懷疑白冥安被換的不是身體,而是腦子。
憤憤地瞪着他,表示很不滿。
白冥安不爲所動,只涼涼遞來一個眼神“一年了,你還是一樣沉不住氣。”
啪。
手掌用力拍打桌子,唐詩被我嚇了一跳,錯愕地拿眼睛在我和白冥安之間來回瞄動。
“喂,你說話就說話,不要搞人身攻擊啊。”
我說話這話,很霸氣地收回手,偷偷放在膝蓋上使勁揉按。哎呦我的孃親,真的好疼……
“第一,我只是說會引起宋理的戒備,並沒有指責他。第二,宋理瞞着你的事情很多,你回想一下當時阮家幾口人還剩下幾個活口。”
阮家的人……
他爲什麼這麼說?
我不假思索道“除了阮藍,沒有了啊。”
我清楚記得死契和阮家的命脈牢牢綁在一起,阮家奶奶心心念唸的阮藍的確回來了,但同時也引起了阮家其他人的死亡。
眼前彷彿還浮現出阮家的男女零落在地,渾身染血的情景。那副情景我想我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去回憶。
可是白冥安爲什麼突然提到這個?
難道當時阮家人除了阮藍全滅這一個認知也有疑點?
不會吧……
我揪着一顆心看着白冥安,希望他痛快一點給我回答。
白冥安果然很痛快,直接給出一個名字“錯,除了阮藍,阮家還有一個倖存者。”
我心中咯噔一下,急問“誰?”
白冥安眼眸清淡“阮志。”
阮志?!
那個活了兩世,擁有兩世記憶,肚子裡一堆雜七雜念頭的阮志?
他居然沒死!
“你怎麼知道?”不,我不相信。
下一秒白冥安的話打破了我的不相信,他淡定地看着我“我見過他。”
“你見過……你見過他!”輪到我激動地站起來,雙手撐着桌面,表情有些控制不住“不,這到底怎麼回事?我都糊塗了,阮志活着那宋理怎麼不跟我說……”
白冥安打斷我的話“我說了,他瞞着你的事情很多。可我現在沒有時間給你一一羅列。”
“可是——”
白冥安冷冷截住我的話“沒有可是。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要一個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