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個人,阮志。
“你爲什麼知道?我醒來前看到的身影果然是你對不對!”
“是。”
果然!
阮志側頭道:“戴地是他的眼線,一直潛伏在阮家,監視我們的一舉一動。”
“監視什麼?”
“陰門死契。”
又是這個陰門死契,宋理也說過的,什麼百年契約,違約則死……
眼前都是謎團,我有一種感覺,從我來到阮家這一步開始就被人設計好了,可憐我卻毫無察覺,一步一步走進去。
“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你朋友的毒我會解。”
“我憑什麼相信你?”在阮家經歷這麼多危險以後,他憑什麼以爲我會再這麼輕易地信任一個阮家人。
阮志把手往衣兜裡伸,我立刻警備起來,只見他從裡面拿處一把飛刀,手柄朝外遞給我,目光沉靜而深幽:“你有兩個選擇,相信我,或者,殺了我。”
那把在戴地手中,曾經擱在我脖頸的飛刀就在手指前,輕輕一動就能屬於我。
阮志的表情非常鎮定,我一咬牙奪過飛刀,對準他:“把我朋友的毒解開!”
阮志輕笑,側頭看我:“不然呢?你要殺了我?”他搖搖頭,“不,寧歡,你不是這樣的人。”
“別以爲你很瞭解我!”我低聲吼道,“你解不解!”
阮志很堅決:“你忘了嗎?我們怎麼相遇的?威脅一個曾經自殺的人,你覺得有用嗎?”
手勢一頓,是啊,他不想活的。我的氣焰稍微衰弱下去,看着阮志慢條斯理地調整襯衫的領口。瞅了一眼窗外的太陽,說道:“你想慢慢耗,不好意思,阮家那邊很快就要行動了。你不擔心白冥安嗎?”
白冥安?他怎麼了?
“如果你去的話,說不定能阻止他們。不然,一旦他們開始行動,無論成功失敗都會惹惱那個人……”
“誰?你到底在說誰?”
阮志不回答。幽幽地盯着我:“寧歡。一開始我就說了,選擇權在你。”
阮家要行動……對了,白冥安分析過的。阮家在謀劃什麼,把我和宋理支走他一個人對付得了嗎?
我舉着飛刀,一時間思緒陷入混亂,到底該怎麼辦?
半響。我鎮定下來,冷眼看着阮志:“你想我怎麼做。說。”
阮志嘴邊牽起一抹淡雅的笑意:“你即刻回去阮家,你的朋友由我送去旅館安頓下來,放心吧,他的毒只會讓他昏睡不醒。不會傷到身體的。”
我冷道:“我怎麼保證你不會食言?”
阮志一擡手,手指尖微微一抿,忽然冒出一縷灰色煙霧。漸漸的顯露出一個熟悉的身形來。
“哎呦……”
是黃佳!居然是黃佳!
我錯愕地看着黃佳彎着腰出現,一看見我就驚叫起來:“哇。寧歡!我告訴你啊,這個變態他把我困在手指裡,媽的,跟孫猴子被壓在五指山下一樣!變態!”
阮志摩挲了一下手指,簡單的動作卻讓黃佳臉色一變,噤聲躲在我身後,眼睛瞄到了駕駛座的宋理,立刻又高聲叫起來:“哇,我的宋歐巴怎麼了?”
她不管不顧飄到邊上,上上下下打量他:“睡着了?喂,歐巴你醒醒?要不然我要吻下去了……唔——”鼓起脣畔就要湊下去。
宋理靜靜地靠在那裡,一點反應也沒有。
黃佳慌了:“寧歡!歐巴他他他他他他——死了嗎?”
我臭着臉,怒道:“放屁!”他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他有事的,當即對阮志道:“我答應你。我現在就下車去阮家。”
我邊說邊關門,阮志在裡面輕輕說:“記住,利用你的異能進入阮嵐的房間,我想這個時候她應該很快就要知道真相了,你動作快的話說不定能趕上。”
我腳步一頓,蹙眉,很快又舒展開來。
這個阮志果然不簡單,我看了下自己的手臂,已經開始變透明瞭。他連我身體的秘密都一清二楚。
“喂,寧歡!”黃佳從車裡面探出頭,目光焦急,很無措的模樣:“歐巴他……我要怎麼辦啊!”
“照顧好他,知道嗎?別讓任何人傷害他,我很快就回來。”
黃佳慎重點頭,把腦袋縮回去後惡狠狠地瞪着後座的阮志:“變態!你別亂來,要不然我、我……我會跟你拼命的!”
陽光下,我的身體逐漸透明,最後徹底消失在空氣中。
變成鬼魂後速度比用兩條腿走路快得多,很快我就穿透了高牆壁壘,來到了阮嵐的院子中。房間裡傳出人聲,我眉頭一跳。
原來,拜訪者不止我一個。
我立刻穿進房間飄在半空中打量起來。
出乎意料的,房間裡坐着兩個人,除了一身白色裙子的阮嵐,還有一個面容威嚴的老嫗——阮嵐的奶奶。
這個奶奶初見時眉目慈祥,現在卻處處透出強勢和威懾來。
“一轉眼你都成了大姑娘了。”阮奶奶老目盯着阮嵐瞧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記得當初把你帶回阮家時你才只有三歲,那麼小的一個小不點,緊緊握住我的手,膽小又害怕。”
阮嵐有些緊張,又充滿疑惑,一直坐在那裡雙手揪着,安靜得像是一副美好的畫。
“他們都勸我不要養你,說有一個藍藍就夠了,不需要另一個嵐嵐。”阮奶奶目光沉澱,丟出這一句話,餘光掃過阮嵐。
只見阮嵐擱在膝蓋上的手微微一抖,眼眸垂下,露出一絲絲的難過,更多的是感激:“我知道,要不是奶奶堅持收留。我現在也不會在阮家,姑姑叔叔他們對我都很好,我……很幸福。”
“你記得就好。”阮奶奶點頭,忽然轉了口氣,“阿嵐啊,你還記得你藍藍姐吧?”
阮嵐一怔,臉色微微發白。搖頭道:“不記得。奶奶你忘了嗎。小時候大人都不准我靠近那院子,說是隻能給阮家最重要的人住。”
“是啊。我倒忘了,小時候你一直被養在外面。很少回阮家,沒見過藍藍也是正常的。”阮奶奶嘆氣,眼神緊緊盯着阮嵐,道:“奶奶老了。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可知道你長得和你藍藍姐幾乎是一模一樣。”
阮嵐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擡頭看着她。
“眉眼。身形,就連單純的性格也有幾分相似。呵呵。”阮奶奶像是想到什麼,脣畔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連喜歡的男人都一樣。”
我在上空眉頭一跳,她說的是白冥安。
阮嵐臉色由白轉紅。艱難地開了口:“奶奶,您是說我一直都是……阮藍姐的代替品嗎?”她猛地擡頭看着對方,美眸中有淚光閃爍。更多的是心碎和難堪。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們看我的眼神……就像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一樣。這麼多年我總是對自己說,該知足了。現在這樣有個家,有這麼多親人疼愛,已經很好了!
奶奶,你爲什麼要瞞着我?既然瞞了這麼多年,爲什麼現在又要告訴我真相?”
阮嵐激動起來,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
“因爲,時候到了。”阮奶奶一派鎮定,看着阮嵐的眼神裡連最開始的一份慈祥都散去了,有的只是果斷決絕。
“什麼……時候?”阮嵐不解。
我聽到這裡,不由提高注意力,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阮志說我能阻止,無論阮奶奶說的是什麼,一定跟阮志說的事情有關。
“奶奶?”阮嵐固執地望着她。
阮奶奶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側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麼,只見阮嵐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失去,到最後連身上的白裙都透出幾分黯淡。
她顫抖着嘴脣,喃喃道:“爲什麼?爲什麼非得是我……”
“因果報應。實不相瞞,當初我把你帶回來,也是衝着你這張臉。現在,該是你報答阮家恩情的時候了。準備一下吧。”
阮奶奶走了,剩下阮嵐呆呆地坐在那裡,魂不守舍。
我本來想要跟着阮奶奶飄出去,卻放心不下阮嵐,只不過多待了那麼一會兒,頓時感覺到身體沉重起來,地心引力急速下降。
噗通,一個摔下,我落在了地上。
“誰?”
阮嵐驚醒般,走過來,看見我後露出驚訝的表情:“寧歡?你不是……走了嗎?”
什麼走,那是你們阮家人趕我出去的好吧。
我揉揉屁股,想到阮奶奶剛纔的話。畢竟阮嵐也算是和我同病相憐,也就不跟她計較,坐下來跟她直說道:“剛纔那個老太婆和你說了什麼?”
阮嵐一怔,立刻顯出幾分怒氣:“你偷聽?你怎麼可以?”
“停停停,這不是重點。”我伸出手製止她的指責,正色地看着她:“看在白冥安的份上,你相信我,行麼?”
“冥安。”阮嵐在嘴裡唸了一遍,像是失去了魂魄一樣坐下來:“奶奶說我過了屬於阮藍的生活這麼多年,現在是該還給她的時候了。”
還給阮藍?難道他們的計劃就是把阮藍換回來?
我皺着眉頭,猛地站起來:“不行,我得去找白冥安,你們阮家這麼多人,還有那個戴地……對了,他醒了沒有?”
阮嵐回過神:“小姑父?沒有,你們走後,奶奶和大伯就把他移到那個院子裡了,說是讓他靜養。”
“哪個院子?”
“阮家的禁地,除了阮藍姐……”阮嵐說到這裡淚水忍不住落下來,抓住我的手哭道:“奶奶說讓我不要反抗……我什麼都可以不要,能不能把冥安給我?”
她淚眼摩挲,模樣真的很可憐,尤其是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我看在眼裡,微微動容。她應該很傷心吧,驟然知道過去的生活和疼愛都是假象,這種滋味不好受,可這也不代表她就必須按照別人的意願走!
“你不想接受他們的安排對嗎?”我緊緊盯着她的眼睛,道:“那你聽我說,帶我去那個院子。白冥安那麼聰明,一定已經猜到他們的行動,所以去那裡就可以見到他。怎麼樣?”
阮嵐哽咽了一下:“可是,奶奶說……”
“別管那個老太婆說什麼?我只問你,你願意讓嗎?白冥安,你捨得放棄嗎?”
阮嵐沉靜了下來,半響,伸手一抹臉上淚水,露出一股堅毅:“我帶你去。”
“好。”我點頭。
很多年以後,想起當天的情景我還是會後悔,如果那一天我沒有鼓勵阮嵐,沒有去到阮家那個禁地的院子,說不定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可是,很多事情都沒有如果。
我們貓着腰過去那個院子時,路上並沒有什麼異常,等到到達院子,看到空地上那擺着的一個大祭壇,我和阮嵐都傻眼了。
祭壇有四個入口,四條階梯可以上去,中間那一塊建成了一個巨大羅盤,上面細細雕刻着一些古老而晦澀的文字圖形。
四條階梯邊上各自立着一根石柱,石柱頂端削尖,上頭掛着的配件讓人過目難忘——四顆頭蓋骨,就那樣大喇喇地穿過尖端,立在石柱上端。
阮嵐身體發軟,只能用力握着我的手才能汲取一絲力量和勇氣。院子裡的氣氛很詭異,靜,沒有一絲風,確切來說是感覺不到任何的天氣活動。
靜,沒有聲息。
我心裡有些發毛,忽然想起白冥安之前說的阮家一家十幾口人失蹤,在腦海中回顧了一下人數,現在這個阮家怎麼數都只有九人,剩下那幾個人呢?
我深色微動,阮嵐在一邊低聲問:“怎麼?你看見白冥安了?”
“不是。”我輕輕搖頭,對了,問她說不定能解答我的疑惑。於是我把人口的問題告訴了阮嵐,阮嵐先是蹙眉,說六年前的確還有四個長輩,不過後來就再也沒見過了。
“奶奶說,他們離開了阮家,出去做生意了。”
做生意?
“過年也不會來嗎?”
阮嵐細細回想,最後很確定地回答我:“沒有。我記得很清楚。第一年團圓飯的時候,小姑還在桌上多擺了四副碗筷,我以爲有客人來,結果奶奶看見後生氣地把小姑罵了一頓,氣得連年都沒過好。從那以後,家裡誰都不敢問那四個長輩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