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我真的以爲我媽的病就要好了,卻在我快要畢業準備帶着她重新開始的時候,現實又變成一巴掌重重打在我臉上。
她是去找陳湘媽媽的,而且找了好幾次。
甚至因爲這件事兒,陳湘的媽媽已經打算跟我爸離婚了。
聽我爸說的時候,我其實在想,如果當初他們倆不認識多好。
但是如果我爸沒認識陳湘的媽媽,我也不會有機會來s市,更不可能認識陳湘。
我照顧了我媽幾個月,直到她恢復的程度已經讓療養院那邊認可同意接收我纔回到天津。
出乎我意料的事情發生了。
陳識說要介紹給我和許尼亞認識的那個女孩兒,竟然是陳湘。
這幾年她的樣子或多或少會有變化,不再是高中時候那個青澀的小女孩兒了,比從前更會打扮自己,笑的時候也無比自信。
可我疑惑的是,她不是已經和祁祥在一起了麼,爲什麼又會認識陳識,又爲什麼要一個人回國。
而且,來到了和我一樣的城市。
陳識前不久才和女朋友分手,這事兒我和許尼亞都知道,於是許尼亞早就八卦過陳識和他要介紹我們認識的女孩兒的關係。
而陳識的描述中,除了唱歌兒好聽長的漂亮之外,還默認了那就是他女朋友。
見面的時候陳湘總是心不在焉,陳識就在她旁邊小心照顧着,除了他從前那個女朋友,確實沒什麼姑娘在陳識身上能享受到這種待遇,這也再次認證了許尼亞的那個推測。
我呢,只能在陳湘面前裝成一個陌生人。
因爲她也只把我當陌生人看。
後來我做了一件很衝動的事兒,就是接近陳湘身邊那個叫向西的女孩兒。我對她有一點印象,來聽過slam幾次現場,我懷疑她喜歡陳識。
我這個幼稚的行爲,確實讓陳湘對我不再是徹底的冷漠,她終於肯承認她認識我了。
我利用向西知道了很多陳識和陳湘相處的細節,甚至把送她回家當藉口只爲了能見到陳湘。
我也終於知道,陳湘和陳識並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這兩個人太像,想法作風都完全一致,所以纔會把彼此當做知己。
實際上,這個知己,還是讓我挺嫉妒的。
雖然我也沒那個勇氣再去招惹陳湘,告訴她其實這幾年我一直沒忘記她,一直都喜歡她。
春節我和陳湘先後都回了s市,不過我並沒有想到會遇見她,還是一種特別荒唐的方式。
沒錯,我媽的病又犯了,偷跑出去找陳湘的媽媽,而且這次陳湘也在。
還好她們沒出門,我媽也被保安控制住了。
我從後面想抓住我媽,卻被她用力推開,因爲右手完全使不上力氣,我撞在了噴泉水池邊的雕像上。
全身溼透,頭破了,血流到襯衫上,特狼狽。
我連擡頭往她們那層窗子看的勇氣都沒有,我怕被陳湘看到我的狼狽。
更怕的是她對我狼狽的視而不見,於是過年這些天,雖然我和陳湘就在一個城市,我還是不敢去見她。
倒是祁祥找過我一次,一開始我很意外他怎麼會回國,接着我又疑惑他爲什麼來s市。
他回答的很輕鬆,來看陳湘啊。
我點頭,沒什麼好反駁的。
不過他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就不輕鬆了,撂下錢喊買單,然後直接跑了。
我也沒多想這件事,因爲我已經買了車票要回天津。
轉機,也是發生在這個時候。
剛回天津那幾天我都沒見到陳湘,每次大家約在江湖見面的時候她總是找各種理由拒絕。
我和向西打聽過,她說陳湘最近好像有什麼事,她問過,但是陳湘不肯告訴她,每天除了做家教就是去酒吧唱歌。
就在這個時候,向西接到陳湘手機打來的電話。
是醫院的人,說陳湘在馬路上暈倒,差點出車禍,現在人還在醫院,沒醒。
我和向西一起趕過去,看到陳湘昏迷的樣子,我沒忍住對向西發了脾氣,問她爲什麼知道陳湘最近身體不好也不關心她,還讓她那麼晚自己出去。
我確實太緊張了,纔會對向西說出那麼過分的話,還沒來得及道歉,陳識就來了,他帶走向西。
陳識的意思是,他給我時間和陳湘單獨相處。
我走進病房,陳湘已經醒了,我抓住她的手,她就是開始哭。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哭,雖然她好像很抗拒我的接觸,但下意識的,我就是想抱着她,在她哭的時候特別用力的抱着她。
她討厭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就是想這樣抱一會兒。
後來陳湘越哭越大聲,終於哭着問我,到底後不後悔。
後不後悔四年前那麼傷害她,後不後悔喜歡上她。
我連話都說不上來了,是,我特別特別後悔,恨自己。後來我就親陳湘了,一開始她很抗拒,後來還是由着我親了,甚至也伸出手抱住我。
陳湘始終沒有告訴我她爲什麼突然這麼難過,但我卻認爲她允許我留下照顧她已經是默認接受了我的存在。
然而第二天一早,陳湘趁着我出去給她買早餐的時候,再次離開我。
回醫院的時候我剛好看到她上了出租車,陳湘不接我電話,我打了車跟了她一路,一直到機場。她肯定不知道,這樣的分別對我來說已經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在機場,她走了,我卻被隔在外面,明明離的不是特別遠,但我就是追不上她,只能看着她一個人走。
天津機場小,每天的航班也不是特別多,我推測出陳湘是回了s市後就打算搭下一班飛機去找她。
到s市後我直接去了陳湘媽媽現在住的那個小區去找人,我沒能見到陳湘,卻見到了她媽媽。
陳湘的媽媽告訴我,陳湘確實回了s市,但她現在人在醫院情況不太好,要不要再見面我最好考慮清楚。
我明白,如果我再去招惹陳湘一次,不管是什麼原因和理由我都不應該再讓她失望。
但我也明白,沒有什麼好考慮的了。
我窩囊了四年,欠了她四年,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和她一起面對,我相信她這個時候是需要我也想和我在一起。
去看了陳湘之後,我和她媽一起找主治醫師瞭解了她現在的情況,晚上我去網吧,上網查了這個病。
確實很可怕,它不會一瞬間帶走你的生命,而是一點一滴的消耗你的自信,活到最後不能動不能說,全無尊嚴。
我也終於理解了陳湘媽媽對我的不信任。
求婚的事也不是一時衝動,我真的想了整整一夜,從開始時對自己的不自信,擔心被拒絕,到後來擔心這個行爲會刺激到陳湘,再到最後,我明白無論結果是什麼樣,我都必須把我最真實的想法完完整整的告訴她。
可惜求婚這事兒也算不上順利,先是我一大早去療養院拿戶口本被我媽發現,被她抓着打了。
接着我帶着戒指,花到醫院和陳湘表白心意的時候,她還沒回答,我媽又追到了醫院。
病房裡雞飛蛋打的一幕我已經不想回顧了,但我真的感謝陳湘,以她以往的性格和脾氣竟然爲了我一直嘗試大事化小。
這也是我覺得我最對不起她的地方。
我媽呢,有時候我真的要懷疑她是真瘋還是假瘋了。
無論真假,我可以接受她對我做任何事,但陳湘,我必須保護。
這一次,在我媽和陳湘之間,我選了陳湘,我親自報警看着警察把我媽帶走。不是不掙扎,不是不難過,也不是不恨自己。
可我無能爲力。
陳湘到底還是沒答應我的求婚,她說她沒想過結婚的事,要不要結婚也和她是不是生病是不是得了絕症沒關係。
這一點,她比我看得透徹多了。
但是陳湘允許我陪着她。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在醫院和療養院兩頭跑,我媽看到我就發脾氣,我身上又添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傷。
陳湘看到了會皺皺眉,卻從不多問。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太多,我總是覺得就算她沒有徹底的拒絕我,但她現在對我態度,還是和四年前不一樣。
她長大了,或者去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或者已經不像當初那樣,能在感情上表現得無所保留。
萬幸的是不久後專家會診的結果是,陳湘的病並不是als,只是病症相似。
聽到的時候,我有點懵,這肯定是我最想要的結果,又怕只是夢,總之我用了很多很多時間才終於敢放心,我的湘湘沒得病,不是絕症,不會死,不會離開我。
如果不是這次我以爲陳湘得了絕症,恐怕我不會有勇氣和她表白。
但到了最後證明她沒有生病,似乎我和她之間的那種羈絆又在漸漸的消失。
我也終於意識到,陳湘並沒有做好準備接受我,又因爲之前和陳識向西的事,迴天津後她一直沒見我。
陳識他們知道這件事,打算幫我,於是他和許尼亞向西專門策劃了一次聚會,讓我再正式對陳湘表白一次。
陳識還和我說了一個秘密,當初陳湘之所以答應和陳識來天津,是因爲陳識給她唱了一首歌。
而那首歌,其實就是我寫的。
我完成了那首歌,第一次面對面的唱給陳湘聽,和她說我愛你。
我問陳湘,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她終於答應了,她說好。
我也以爲這就應該是我們故事的最後結局,可惜並不是。和陳湘和好後slam的發展也很順利,簽了唱片公司,準備發單曲出道。
我和陳湘的分歧,這是從這時候開始的。
我愛陳湘,有些時候卻愛的很自私,沒有那麼大的胸懷去包容她的夢想,甚至只想把她綁在身邊平靜的過些小日子。
但陳湘對自己人生的規劃和我的全然不同。
她和陳識一樣,想更多人聽她唱歌,想開演唱會。
而我,當初那個年少輕狂的音樂夢想,要陳湘做我樂隊女主唱,爲她彈琴帶她流浪的許諾,早就隨着我媽的發瘋變成了一種連我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奢望。
陳湘沒有變,變的是我。
自私的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