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再苦再累也罷,但這日子還是得要過的,哭過、心酸過之後,還是得要去面對現實,處理着眼前的那些事。
陳軒安排好了住宿和父親治療的事情後,這一天就快要過去了。傍晚時分,他和父母交代了一句,隨後坐地鐵回去出租屋拿一些衣服,畢竟他這三天裡他是要和母親一起住在醫院附近的賓館的,總得要拿換洗的衣物。
G市第一人民醫院距離他的出租屋還是有點距離的,差不多要五十分鐘的路程,回到出租屋這邊,時間剛好到六點多了。簡單地收拾了兩套衣服,帶上充電器之類的東西,還順便把自己的那臺筆記本電腦也帶過去了,因爲這幾天還是處於項目搞活動的期間,以防萬一有工作消息可以馬上處理。
收拾完了東西,陳軒剛離開出租屋走到地鐵站,沒想到就遇見了剛下班回來的李樂晴,真夠有緣分的,這都能遇到。
“哎,陳軒,你不是請假了嗎?這是要去哪呀?”她目光停留在陳軒的揹包上,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呃……那個,我要出去一趟,所以收拾了下東西,不過我週一會正常上班的,這兩天活動上有什麼事情需要找我的,你微信上聯繫我,或者打電話都可以。”陳軒手指了下地鐵站裡面的方向,“那個,我趕時間,先走了哈。”
李樂晴還沒來得及迴應陳軒,他人就已經走進地鐵站了,隨後“哦”了一聲,便相反方向離開了。
地鐵上,李樂晴給陳軒發來了消息:“陳軒,我還沒說完你就走了呢,我問你去哪,不是要和你說工作上的事情啦,剛剛看你臉色不太好,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
陳軒知道李樂晴這是在關心自己,但他又不太想讓她知道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家事,沉吟了會,打字回覆:“嗯,沒什麼,家裡的事情,我家裡人來G市了,所以我要帶行李出去外面住兩天。”
他不想多說什麼,地鐵上回復消息也麻煩,這會下班高峰期,裡面都是人擠人的情況,索性回覆完便把手機放進口袋裡了。
來到了醫院的病房裡,母親已經打包好外賣了,她在吃着飯,旁邊的桌上還放着一份盒飯,那是留給陳軒的。
陳軒把揹包放在一旁的櫃子裡,隨後也開始吃飯了,纔剛吃了一會,母親就嘟囔了一句:“唉,要是在家裡那邊就好了,或者在你住的地方附近有這種三甲醫院,那我就可以自己做飯吃了,外面的東西全是油油膩膩的,吃多了也是不健康的。”
過了會,母親又補充了一句:“對了,軒,你住的地方附近那邊有三甲醫院嗎?”
陳軒一聽就有點不耐煩了,他放下筷子,“媽,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如果有,難不成你還打算爲了可以自己做飯吃,然後再次轉院過去嗎?這很顯然是不合理的做法啊。”
母親瞪了一眼陳軒,“我也就那麼一說,當然知道這是不靠譜的做法,趕緊吃飯吧,晚點吃完飯帶你爸下去走走,這屋子裡悶得很。”
“嗯,知道了。”
吃過飯後,陳軒就帶着父親下樓去走走,但只有他們兩父子下去,這是父親的意思,表面上是說讓陳軒他媽回去賓館洗澡先,實際上是想着留點時間來讓他們兩父子好好聊聊天。
住院部樓下,兩人走在小花園那,父親特意拉着陳軒的腕臂,示意他去找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方纔那個小動作,讓陳軒心裡頭觸動很大,他很明顯的感受到,父親是真的老了,頭髮斑白,皺紋也越來越多,再加上病痛的折磨,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看起來可就更加不樂觀了。
“軒,來,你坐着,別站着了。”父親招了招手,示意陳軒坐到他旁邊的石凳子上。
陳軒坐了下來,隨後父親突然把手放在了他的手上,醞釀了會情緒,“軒,我是故意讓你媽回去賓館先的,這種場合,如果她在的話,肯定會攔着我,甚至還哭哭啼啼的,嘿,你爸我啊,最受不了的就是你媽哭了,她一哭,我比她還要心裡難過。”
“爸,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還是那句話,其實我自己的身體比誰都清楚,你爸今年也六十幾了,嗐,換句話來說,其實也活夠了,我知道你們大家都是爲了我好,但是單靠這樣化療,其實意義不會很大,反而增加很多痛苦,所以……”
“所以你又想說那些話了是嗎?爸,醫生都說了,你現在情況是沒什麼大問題的,積極配合治療,至少還可以……”說到這裡,陳軒的喉嚨如同被魚刺刺着一樣,他艱難地嚥了咽口水,“至少還可以多個幾年的時間。”
比起陳軒這會的變化,父親倒是顯得淡然許多,他停頓了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有什麼事情是在瞞着陳軒的。
“人總有老去的那一天,生離死別,這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事情,慢慢地倒也看開了,與其花大錢來做這些沒有很大意義的治療,那還不如在這最後有限的時間裡過得更加有意義些,我想過了,等做完這期化療,情況穩定下來了,咱們一家人出去找個地方旅遊吧,這麼多年來,好像我們一家人都沒有一起出去哪裡旅遊過。”父親自顧自地笑了笑,神色中還帶着些許愧疚,“這事,你媽已經和我說了很多年了,我想在那個時候到來之前,滿足你媽這個小心願。”
陳軒側過臉,他自然知道父親說的話不無道理,可作爲兒子的他,又怎能坦然接受得了呢?
“嗐,你怎麼跟你媽一樣,哭啥?男子漢大丈夫,別輕易流淚,這事我其實之前有和你媽提到過一點的了,但單靠我一個估計說服不了她,所以還得靠你。”
陳軒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爸,這事,等你情況穩定了再說吧。”
……
週末,三石給陳軒打來了個電話,這個月他的業績成爲部門裡的銷冠裡,發了筆獎金,想着晚上和陳軒出來一起小酌兩杯,奈何陳軒現在壓根抽不出身,也沒有那個心思,他先是表示了祝賀,隨後婉拒了三石的好意。當三石問他不肯出來的原因時,陳軒最後也只好把實情告訴了他,畢竟三石是他多年來的好兄弟了,兩人之間也沒什麼好藏着掖着的了。
到最後,三石也理解了他,並表示會在這兩天裡抽個時間過去探望一下陳軒的父親。
週日的這個晚上,陳軒可就沒有在醫院待很到很晚了,晚上八點左右他就坐地鐵回去了出租屋,畢竟明天一早還得再擠地鐵去上班,晚上回去也要處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這兩天忙着醫院裡頭的事情,他都還沒時間來處理工作。
出來了地鐵口,陳軒感覺很是疲憊,整個人就跟死魚的狀態差不多了,睡沒睡好,現在腦子裡一直在迴盪着父親在醫院和他說的話,長大後,像這種關鍵的決定,反倒是他來做了,對陳軒來說,不管同不同意父親的說法,那都是難以抉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