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我迅速回應她,速度之快讓我自己也愣了一下。
當時房間裡很安靜,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她們像訓練有素的馬駒一樣齊刷刷把頭擺向陳白露,但是陳白露連頭都沒有回。
沒有看向陳白露的只有路雯珊一個,她半張着嘴看向我—這個智商是個位數的姑娘,總是把輕蔑和困惑都寫在臉上—她不明白我爲什麼站在陳白露這邊,她永遠不會明白的。
後來我們下樓吃飯,我對着那張長方形的水晶餐桌毫無食慾。餐桌上杯盤林立,頭盤、主菜、湯和甜點堆在一起,這種不講究次序的吃法讓我想起“禮崩樂壞”四個字;主菜是奶油焗蝦,餐酒竟然是配牛排的白馬莊,這簡直不能忍。
“香檳呢?拿香檳!”我對着付師傅的徒弟喊。
我是用力喊的,作爲出了名的好脾氣,我把這位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哥嚇了一跳,他把用錫紙包着的香茅草烤魚放在桌角—天,雲南菜都出現了—就懷抱着兩個盛滿酒的醒酒器,匆匆往廚房走。
走到一半,小哥又回頭,聲音發着抖問我:“這些酒要倒掉嗎?”
我嘆口氣:“煮一點兒水果吧—有沒有雪梨?”
我忘了小哥是怎麼回答的,也不記得後來有沒有吃到紅酒煮雪梨,因爲我剛剛把他打發走,就聽到敲門聲。
我跑去開門,門外是陳言,他懷裡抱着一個牛皮紙袋,裡面是給我的禮物。秋天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臉上。
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幕:他穿着一件棒球衫,一頭捲髮在秋風裡微微飄動,懷裡的牛皮紙袋露出酒瓶的上半截,他朝我一笑,厚嘴脣裡一排雪白的牙齒。
鮮衣怒馬,翩翩少年。
我只愛過這一個人,這並不悲哀,悲哀的是我無從確認他是否喜歡我。
我的朋友陳白露小姐陳言在大學裡讀的是經濟學,像所有有精英情結的人一樣,他十分看不起像我這樣讀藝術的人,他認爲我既沒有研究問題,也沒有創造價值。
他對我講過這樣的話,我是這樣回答的:“對啦,我就是一個胸無大志的人,我一生追求純粹的愛情,我的理想就是和我愛的人共度一生。
我能給出你們給不了的最大手筆的表白,比如寫一本書,或者拍出一部電影。”
我記得當時他笑得很兇,他說,愛情是悲劇的開始,表白是愛情的開始。所以“我愛你”三個字從一說出口,就一去不回頭地走上了通往悲劇的路。
“那麼要怎麼辦呢?”我問。
“保持距離。”
“如果對方窮追不捨呢?”
“遠走高飛。”
說好的是女生party,我攔在門口不讓他進。可我實在低估了陳言要泡妞的決心,他和我僵持到我冷得受不了,我只好把門讓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