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結論，讓我心裡頓時驚濤駭浪。
你果然是她。
老人說，我果然是她。
那個她，顯然是上輩子的我了。
我有些顫抖地問出口。“你認識上輩子的我？”
老人沒有回答，老眼看着我，但卻好像是透過我，望向無邊的虛空，“何止認識。”
老人的聲音透着無比的落寞，他頓了半晌，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溫滿。”
“不錯。”老人擡起手，胳膊迎風而長，片刻間已經撫上了我的臉。那雙手已經不能稱爲手，枯瘦得皮包骨，又滿是老繭，颳得我臉生疼。
璟修揮動着小爪子就要撲上來，老人反手一章打出去。璟修一下子撞在牆上，痛呼了一聲。
“璟修！”我就要衝着璟修跑過去，老人一把將我拉住，“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他。”
老人說完這句，我就動彈不了了。
老人已然老淚縱橫，枯手又轉到我頭上，撫摸着我的長頭髮，“溫滿，我很喜歡你的頭髮，送我吧？”
我眨眨眼，也沒說同意不同意的，老人食指和拇指一捻。一束頭髮已落在他的掌中。老人收回手，靜靜地摩挲着我的頭髮。
璟修剛纔那一下似乎摔得不輕，掙扎着要爬起來，幾次都又倒下去，看得我格外心疼，“前輩，你放過璟修好不好？有什麼事衝我來好不好？”
“我說了我不會傷害他，你沒必要提醒我。”老人顯然不高興了，聲音聽起來都帶着不悅。
我不敢出聲了。
好半晌，老人又擡起頭，“溫滿，我挺喜歡你這對眼睛的，送給我吧？”
老人說的很認真，不像在開玩笑。
我心裡一驚。深深呼了口氣，狂跳的心才平靜下來。
老人好整以暇，等着我的回答。
我平復了心緒，“不給。”
老人怔了怔，他大概以爲我會驚恐地求饒，卻不想我這麼坦然、理直氣壯地拒絕，“爲何？”
我觀察着老人的每一個表情，“我的眼睛在我眼裡是眼睛，你拿走了就是一對肉球，就不好看了。”
老人思忖了片刻，果然點點頭，“那我就不要了。”
我的眼睛安全了。我暗暗呼了口氣。我並不是十分的確定老人會聽我的話，就是一賭。
好在老人沒有不依不饒。
老人又是抿脣一笑。“伶牙俐齒，能言善辯，不像她。”
我靜靜地看着老人，不敢亂說話。
“你胸口的傷可好了？姜晏清那個小娃兒，真是固執。”
我點頭，“好了。”
老人也點頭，“好了就好。”
“前輩，你把我擄到這裡來，不知道要幹嘛？”見到老人對我並沒有惡意，我壯着膽子問道。
老人一橫眉，冷冷的眼神讓我周身一陣惡寒。我嚇得脖子一縮。
老人卻又笑了，“只是無聊了，就叫你來玩玩，小女娃兒，你殺光了這裡的鬼物，以後誰來陪我玩。”
我臉頰一頓抽搐，陪你玩？他們都被你嚇跑了還陪你玩。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了姜晏清急切地呼喚，“阿滿，阿滿，聽得見嗎？”
一下子忘了老人還在我眼前，對着傳來聲音的方向喊，“姜晏清，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可姜晏清似乎是聽不見，繼續呼喚我，“阿滿，阿滿，你在不在這裡？聽見就回答我一聲。阿滿……”
我頓時想起來，我是被老人給帶到這裡來的，這個窟肯定是類似於結界之類的東西，裡面能感受到外面，但外面卻看不見裡面的情況。
“姜晏清那小娃兒來找你了，他對你倒是不錯。”老人淡淡地笑了笑，“我這就送你去見他。”
老人突然又變了個樣子，陰陰地笑起來，“出去可不要亂說話，否則，嘎嘎。”
我從老人一直叫姜晏清小兒的時候就知道了，姜晏清縱然厲害，但這個老人絕對是更厲害的角色。
我現在不知道他是誰，只要不傷害姜晏清，就沒關係，“你放心。”
老人手一揮，周圍一下子暗下來，等感覺到光線，我已經站在警局的小房子裡了。
璟修是以小靈獸的樣子躺在一旁，露出粉紅的肚皮來。
姜晏清就站在我面前，一把將我抱住，摟得很緊，想要把我揉進他的骨血裡，呼喚帶着濃濃的鼻音，“阿滿，阿滿，我好擔心你。”
我輕拍着他的背，“我知道，我這不是沒事嗎？”
姜晏清這才把我放開，急急問道，“剛纔是怎麼回事？”
我想到老人的囑咐，於是搪塞着說，“剛纔遇上了個很厲害的鬼，把我和璟修擄到一個黑洞裡，璟修……”叉土長劃。
話沒說完，一個軟軟的聲音接口道，“阿滿姐姐，你們還記得我啊，我還以爲你們情深意切，不會再管我了呢。”
姜晏清跟着看過去，只見璟修已經翻過身來，可憐兮兮地望着我們，黑眼珠滴溜溜地轉，好不可愛。
姜晏清走到璟修身邊，蹲下來，摸着他雪白的毛，“怎麼變回原形了？”
璟修小爪子撓着姜晏清的胳膊，“還說，還不是爲了救你老婆。”
姜晏清摸了摸璟修的腦袋，“變回來吧，這樣子看着還是挺不習慣的。”
璟修繼續撓他，“我沒法力了，你幫幫忙。”
姜晏清笑着，往璟修身體裡輸入了一股紅色的氣體，璟修的小身子一扭一扭，變回了小童仙的模樣。
我走過去，也蹲下來，“璟修，沒想到你竟然是隻小狗啊。”
璟修翻白眼，“你纔是小狗呢，我明明是……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不識貨！”
我笑笑，“姜晏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璟修的身份，還一直不告訴我。”
姜晏清拉着我的手，“阿滿，要是能說，我恨不得一下子把所有的事情告訴你。”
看着他又愧疚又爲難的表情，我安慰他，“沒事，我理解的。”
“對了，姜大哥你找到那個小孩了嗎？”璟修適時開口，打破了尷尬氣氛，問姜晏清。
姜晏清搖搖頭，“沒找到，我懷疑是這是個局。”
“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把視頻中的內容告訴姜晏清，“那個柺子，我懷疑他不是人，因爲我注意到視頻中照到他的地方，圖像有些閃爍，像是信號干擾似的，你知道，鬼魂的磁場會影響到電子設備的。。”
姜晏清凝思了片刻，同意了我的觀點，“我也這麼覺得，他們抓了那個孩子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而且，那對夫妻也有問題。”我跟着說道。
姜晏清點了點頭，“阿滿，這事我會查清楚的，早點把你和璟修放出來。”
我“嗯”了一聲，長長地舒了口氣，終於可以緩緩了，剛纔因爲緊張不覺得疲憊，這會卻覺得四肢百骸放佛都被抽乾了力氣，累得不行。
姜晏清看到我神情不對，連忙摟住我，讓我的頭靠在他肩膀上，“怎麼了？”
明明還有很多的疑問要跟姜晏清說，可突然就覺得，連開口說話都很累，就像要耗盡我全部力氣似的，軟軟地說了句，“困，想睡覺。”
眼皮閉合前，我看見姜晏清突然瞪大了眼睛，還聽見他急急地喊了一聲，“阿滿，別睡！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