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頓時有了底氣,“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了吧。我們怎麼可能冤枉一個孩子,事實勝於雄辯,我看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和奶奶啞口無言,因爲攝像頭角度的問題,監控裡面只看到了璟修的半邊身子,而那個柺子,卻只能看到一片衣角。也許璟修是真的從他手裡搶孩子,但監控拍到的畫面,卻是柺子直接從璟修手裡接過孩子的一幕。
民警手指敲着桌子,“吶,既然是你們是璟修的家人,那應該能對這事負責了吧?”
那女人立刻就扯着嗓子嚎了起來,“警察同志。麻煩你一定要替我們做主啊,沒了孩子,我怎麼活啊?沒天理啊……”
男人哄着女人,“你別哭了,他們人在這裡,還能跑掉?由警察同志在這裡,肯定給我們做主,不能因爲犯事的是個小孩兒就不管是不是?這麼小的孩子就知道爲虎作倀,長大以後還得了!再說了,你們家長在這裡,總不能推脫責任吧?”
民警連忙安撫他們的情緒,“你們放心,我一定給你們做主。把孩子找回來,放心吧!”
然後,民警問我跟奶奶,“你們認識那個柺子嗎?”
搖頭,否認。
民警皺了皺眉,“視頻裡已經很清楚了,是你們的璟修把孩子抱給了柺子,這麼小的孩子怎麼會撒謊,是不是你們授意的?”
“這視頻肯定被人動了手腳。不可能是這樣的。”說出這句話,我自己都沒什麼底氣,因爲就算真的動手腳,也只能對監控設備,但是畫面是改變不了的。
女人一抹淚,“你是說。有人吃飽了撐的沒事幹,專門來陷害一個小孩子嘛?”
“這……”我跟奶奶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璟修大概是等了好半天沒等到我們出來,煩了,靠在門邊,“阿滿姐姐好了沒,我困了想回去睡覺。”
沒注意,那男人竟然走向璟修,然後抓住了璟修的胳膊,“來來來,我看你再怎麼狡辯!這麼大點的孩子不學好,長大也是社會的禍害!”
璟修莫名其妙地被提過來,等到看過了監控畫面。也是慌了,抓着我的手急急道,“阿滿姐姐,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我蹲下來抱住他的小身子,“姐姐信你。”
“小朋友,你還是詳細交代一下事情的經過,幫助我們早點把柺子抓回來吧,念在你年齡還小,我們不會爲難你的。”民警摸了摸璟修的頭,極力表現出很和藹的樣子。
璟修一把甩開民警的手,“我再說一遍,不是我!”
民警尚還有些耐心,繼續勸道,“乖,告訴叔叔那個壞人是誰,叔叔給你糖吃。”
“誰稀罕你的糖!我說了不是我,就不是我!阿滿姐姐,我要回家,我不要呆在這裡!”璟修小臉皺在一起,拉着我的手就往我拽。
那女人一見璟修要走,頓時捂着臉跪倒在地,繼續哭號着,“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怎麼就讓人給拐了,老天啊,你對我真的太不公平了!”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視頻擺在這裡,就算我一千一萬個不相信視頻裡的內容,但今天不給個交代也是不行了。
僵持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了,衆人的目光一下被吸引過去,門口站的是個留着平臺的男孩子,看外表挺俊朗的,就是眼睛裡,閃着狡黠的光,讓人喜歡不起來。
“警察同志你好,我叫劉澤,是劉珊的弟弟,我姐姐說我外甥丟了,我過來看看。”男孩子對着民警點頭哈腰。
他竟然是劉澤,就是那個和林姣姣聯合起來,爲了幾件古董,設計輪-奸了方曉陌的劉澤!
這個世界真是小啊,不知道爲什麼,腦海中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今天的事情絕對不是偶然,更像是一個圈套,我們一步步邁了進來。
姜晏清,姜晏清他會不會有危險?
叫劉珊的女人哭哭啼啼地把事情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然後讓劉澤看視頻內容,劉澤看完以後,怒目圓睜,惡狠狠地瞪着璟修,“你個小雜種!說,我外甥被你們帶到哪裡去了!”
璟修哪裡受過這樣的氣,氣得“呼哧呼哧”,“你說誰是小雜種!”
“當然是你,你這個小雜種!你把我外甥弄到哪裡了,最好趕緊交出來,不然我弄死你們!”很奇怪,劉澤反而很緊張這個丟失的嬰兒,看他青筋暴起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孩子的爸爸呢。
璟修擡起手就要打過去,我連忙按住,在派出所裡展現特異功能,這不是惹麻煩嗎?叉土聖號。
民警開口制止劉澤,“劉先生,麻煩你冷靜一下,這是在警局,你這樣威脅別人,我很難做的。”
劉澤臉翻得倒是快,“對不起,警察同志,是我太激動了。今天這事,還麻煩你給好好處理下。”
說着,掏出煙來給民警點,那民警裝模作樣地拒絕了,“這是自然的,你放心好了。”
後來,民警又問了璟修好幾遍,璟修始終是一樣的回答,劉澤他們要求收押民警,但是因爲小孩兒不能判罪或者私自收押,沒辦法只好我代替璟修被關兩天。
璟修拉着我的衣角,“我和阿滿姐姐一起吧。”
我安慰他,“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覺,有你姜大哥在,明天起來什麼事都沒有了。”
璟修不依,小臉上寫滿倔強,“我要保護你。”
於是,奶奶只好先回去了,我和璟修被關了進去。
因爲目前還沒有確定罪名,所以還不能關監獄,只在一個小房子裡,門是鐵柱門的,只有簡單的一張鐵牀,鋪着一條薄墊子。
頭頂的白熾燈倒是挺亮。
璟修低着頭,尷尬地絞着衣角,“阿滿姐姐,對不起,一來就給你惹事。”
我揉着他的小臉,“什麼呀,你也是被人陷害的嘛,沒關係,不怕,咱們有姜大哥呢。”
璟修還是低着頭。
我正要安慰他,突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重重地嘆息,聲音悠長,還帶着迴音。
我凝眉,細聽,嘆息聲一聲比一聲長,越來越近,越來越飄渺,似乎馬上就要到房間來了。
“什麼聲音?”璟修顯然也聽見了,轉過身,小小的身子把我擋在後面。
對方沒有回答,依然一聲又一聲地嘆息着,越來越近。
“阿滿姐姐別怕,我保護你!”璟修張開胳膊,小眼睛警惕地四下尋找着,“到底是誰,出來!跟小爺我打上一場!”
那個聲音悠悠地笑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了,“想知道我是誰嗎?我這就告訴你們。”
對方這句話說完,突然一個黑色的漩渦迎面襲來,速度之快,我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和璟修一起,被裹了進去。
我站在原地,一股滲人的涼意襲來,包裹着我的周身,璟修緊挨着我站着,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們四周的環境。
這裡像是個巨大的洞窟,散着腐臭,絲絲涼意順着我皮膚的每一寸往裡鑽,還有些駭人的呻-吟聲,尖叫聲在耳邊響起。
我稍稍適應了這黑暗,從袖子中拿出了碧落鏡,握在手中。雖然這鏡子沒有照明的功能,但是拿在手裡多少也能安心些。
璟修拉了拉我的胳膊,“阿滿姐姐,這裡太詭異了,我什麼也看不見,等下我變出真身來,你不要被我嚇到。”
“你的真身?”我下意識地反問。
緊接着,我看到璟修周身散發出一道七彩的光芒,然後身子一下子縮小,整個人發生了驚人的變化。
等到他變成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一下子跳到我懷裡,“咿咿呀呀”地比劃着什麼的時候,我才發現,璟修,竟然是前世的阿滿那隻小靈獸!
也就是流珩!
我驚呆了,我一直懷疑過璟修的來歷,卻從來沒想到過他竟然是流珩!那個死在我懷裡的流珩!
來不及等我驚訝,璟修周身發出了淡淡的彩光,然後,彩光越來越盛,光芒大作間我終於看清了四周的環境。
我抽了一口涼氣。
我已沒辦法坦然了。高舉着碧落鏡擋在自己的身前。碧落鏡大概也是感受到了危險,頓時也發出一道耀眼的金光,一時之間彩光金光交織在一起。我稍稍安心了些。
眼前是一片空曠的大廳。牆壁上刻畫着惟妙惟肖的惡鬼物。那些惡鬼物青面獠牙,血盆大口,銅鈴般的大眼瞪着我。當真如真的一般攝人。
而空中漂浮着幽靈一般的鬼。它們沒有身體,只有輕煙般凝聚出來的樣子。輕煙之中,恐怖的眸子泛着幽幽的光。我猜這些應該是死後沒有進入輪迴的鬼!
我一眼看去,這樣的鬼密密麻麻。似乎有幾百個左右。圍着我虎視眈眈。
一個喑啞的如同摩擦砂罐的聲音響起,“真是極品啊。哈哈,沒想到呆在這裡也能有這麼好的食物送上門來,我們可以飽餐一頓了。”
又一個尖利刺耳的聲音緊接着說道,“誰搶到纔是誰的呢。”
這次是個急切的聲音,“那大家等什麼呢,快上吧。哈哈!”
這個聲音一落地,圍着的鬼們都撲了上來。
我嚇傻了,從來沒有經受過這樣的場面。一手抱着流珩,一手握着碧落鏡,胡亂地揮動着碧落鏡對準撲上來的羣鬼劈去。
金光盈盈,所到之處則磁啦作響,厲鬼們則化爲一團霧氣消去。
碧落鏡毫無章法地砍了幾圈之後,沒有鬼再撲上來了。正暗自鬆了口氣,我便發現方纔那些消去的鬼物又復原了,凝聚成原來的樣子。
“痛煞我也。小賊,拿命過來。”一陣喳喳叫囂之後又撲了上來。
天哪,這樣猴年馬月能滅得完!
我的驚駭難以形容。原來這羣鬼物是不死的。即便我殺死一次,片刻又會復原,如此反反覆覆,我就是累也要累死的。
我徹徹底底知道怕了。可是也來不及了。當下,我只能屏蔽一切想法,把碧落鏡當成黃泉劍,不要命劈着砍着刺着。
流珩從我的懷裡露出了小腦袋。我已無暇顧及它,大聲喊了一句,“縮回去。”
流珩卻不理,伸出小爪子,劃出一道刺眼的五彩光芒,接觸到這道彩光的鬼物連痛呼都來不及就化爲青煙。而且我發現,半晌都沒有恢復過來。
我不禁一喜,想到之前夢裡姜晏清說的,流珩是靈獸,它身帶祥瑞,他的氣息剛好剋制這些鬼物氣。
可笑的是,流珩揮了這道光以後,又縮回了我懷中。
我喊他叫他,他也不再理我。
我哭笑不得,卻也不敢分心。
不多時,我的臉已經是汗涔涔的。
流珩亦是時不時地探出頭來替我解決一些。然後又埋回去。
我也不知道這樣砍了多久,鬼還是源源不斷地涌上來。我一遍一遍地揮舞着碧落鏡,也發現,好像有一奇怪的氣體,從我的丹田處,慢慢往上升,一直到腦門上。
然後又流到我手上,讓我握着碧落鏡亂砍的動作,一點兒也不覺得累,反而精力充肺!
而且我也發現,被碧落鏡砍過的鬼,本來很快就可以復原的,可是現在,再被砍中幾次後,恢復速度便越來越慢,到最後再也不會復原了。
這個發現讓我驚喜不已。這起碼說明,鬼不再是源源不斷無窮無盡的了。
我索性把璟修掛在我肩膀上,握住碧落鏡,將那微弱的氣流全部附在碧落鏡上,用力地劈砍起來。
一段時間下來,我劈砍的速度越來越快,感覺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張開來,舒服至極,一點兒都不覺得累!
璟修似乎也不怕了,從我懷裡跳下來,圍在我腳邊,朝着各個方向揮出一道一道的五彩光芒,不少趁着縫隙偷襲的鬼,都被璟修的五彩光芒消滅了。
一人一獸在亂七八糟的光芒中奮力地殺敵,全然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我一直重複着劈砍的動作,撲上來的鬼物越來越少越來越緩慢。
我的汗水乾了又流,流了又幹,渾身黏膩膩的。我卻也是無暇顧及了。
雖然流了這麼多汗,我卻一點不覺得疲憊。那股氣源源不斷地從我丹田處聚集,涼絲絲的很舒爽,讓我就算渾身是汗也神清氣爽。
我雖然只是一直在重複着同一個動作,但是隨着我的呼吸,我的身手卻是越來越輕盈,我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燕子,在這麼多的鬼物之間跳舞。
劈、刺、挑、轉身、再劈、再刺、再挑。
“她怎麼突然這麼厲害了?消滅了我們這麼多夥伴!”
我冷冷地掃視着周圍,“來吧,祭祭我的碧落鏡。”
衆鬼物被我如此囂張的一句話惹怒了,它們嘰嘰喳喳的叫了起來,“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竟然這麼狂妄!”
“快上去撕碎她,咱們平分了吧!”
“還不上等什麼時候吶!”
衆鬼物一哄而上,我卻一點也不懼怕。
就這樣又不知過了多久,我的動作已經是不再是單一地劈、刺、挑,就像是身體的本能一樣,我在揮舞之間步履翩然,上下騰挪左右偏移,越來越覺得稱心應手。
突然,一個極其粗澀卻威嚴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退下!”
衆鬼物聽到這個聲音,瞬間停止了對我的攻擊,驚叫着慌亂地四下飛走,一個個爭先恐後地鑽進了牆壁。
不多時,我的周圍便一隻鬼物也不剩。連周圍的空氣,都不再那麼窒息了。
璟修也嚇得抱住了我的腳踝,我恭下身,把璟修抱在懷裡。
我分辨不出那個聲音的來源,只好隨便對着虛空問道,“前輩何人?”
那個聲音嘶啞地笑了起來,竟是比哭還要難聽,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饒有興味地問,“女娃兒,你是姜晏清的徒弟?你不記得我了?”
能夠只憑聲音就將這麼多鬼物嚇得落荒而逃,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多麼強大駭人的存在。
只是動了動意念,碧落鏡嗖的一聲變小,然後落到我的手心裡,我突然有種預感,這個人應該是先前出現的那個黑衣老人。
想到老人的強悍,我不敢騙他,朗聲問道,“你不確定,你是前天晚上要救我的那個老人?”
最後一個字一落地,那個聲音又笑了。嘎嘎的聲音灌進我的耳朵,刺得我耳膜生疼。
笑了半晌,那個聲音又開口了,卻是讚賞,“是我。”
我靜靜地站着,等待他的下文。
突然,四周的黑暗如霧般一點一點地散去,整個窟內漸漸變得亮堂起來。
我看清了,果然是他。
老人渾濁的眼打量着我,視線停在我懷裡的璟修身上,“嗯?這小東西。”
我一直知道璟修來歷不凡,可是這個深不可測的老人對璟修的注意讓我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是低估了璟修。我壓抑住想要問出口的衝動。
老者看了兩眼璟修,又看向我。看了幾圈,像是肯定了什麼似的,抿着全是白皮的嘴脣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