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九章 懷念不如相見

程曉羽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回到了那個車禍的現場,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裴硯晨,鮮血染紅了她白色的蕾絲裙子以及他的雙眸。

可怕的是他就這樣安靜的站在一旁看着,看着她如同慢慢枯萎的玫瑰,失去生機,自己卻沒有幫忙。

程曉羽滿頭大汗的從夢中驚醒,黑暗中的房間裡瀰漫着不安的氣息,他掀開被子,從牀上起來走到窗戶邊,房間裡只有空調在發出輕微的呼吸聲,他拉開窗簾,看到蓉城的滿城燈火,急促的心跳逐漸平靜下來。

第二天《舌尖上的華夏》拍攝繼續,程曉羽試圖不讓這件事情干擾自己的工作,然而整個星期他都在播不播通裴硯晨的電話中煎熬,他覺得自己至少應該打個電話去問一下當年爲什麼她不告而別,如今爲什麼又在等他現身。

但是直到裴硯晨第二次上節目,程曉羽都還是沒有撥通吳凡給他的那個電話號碼,一句簡單的“好久不見”,難住了程曉羽,他不僅不知道該如何啓齒,還沒有辦法在輕易的啓齒。

畢竟他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有夏紗沫和許沁檸,他覺得自己沒有資格打這個電話,他有沒有資格配的上裴硯晨的等待。

程曉羽覺得自己不迴應纔是正確的選擇,他已經辜負了太多的愛,他不能拉扯着裴硯晨讓更多的人滑向深淵,他覺得自己已經害了一個夏紗沫,實在不能再繼續錯下去,於是他刪掉了那個電話號碼。

那一刻,他的心在絞痛。

這個星期他強忍住了沒有收看《非誠勿擾》,而是叫了王鷗喝酒,用酒精麻痹自己,只是自己糾結的心事,卻也不能說給王鷗聽。

王鷗到是問了程曉羽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程曉羽只是搖頭報以苦笑,於是王鷗就沒有再多說什麼,陪程曉羽喝到凌晨。

在程曉羽精神的疲憊中,拍攝緩慢的繼續。

但是這一期《非誠勿擾》因爲一則“爲你而來”產生了爆炸的收視率,網上關於“冰山女神裴硯晨拒絕完美男嘉賓”的視頻以及一些激烈的討論隨處可見。

程曉羽始終逃不開網絡與現實中這種鋪天蓋地的討論,畢竟他也是生活在社會上的一個人,即便他不去上網,也沒有辦法阻止身邊的人的參與話題。

網絡社會,人的身邊沒有太多縫隙,他只能儘量的忽略這些紛擾的議論。

這天離裴硯晨最後一次錄製節目只有一天了,中午吃飯的時候,劇組的幾個人又在閒暇的時候坐在一起討論:“到底《非誠勿擾》是不是演的!”

負責道具的馬麗說道:“肯定是演的,你說那麼完美的男人,又那麼喜歡你,你爲什麼拒絕?至少該考慮也下吧!但裴硯晨第二輪很快就滅燈了,即便得知這個男嘉賓爲她而來,她也沒有什麼表情那麼令人感動的場面,你多少應該感動一下吧?我覺得吧,因爲她提前就知道,也明白是假的,所以根本沒有把打動!因此她就是爲了炒作!!”

劇組的燈光師小李笑着說道:“我覺得裴硯晨看上去不像那種會演戲的人,她不是說了嗎?這個男生不是她要等的人,就算對方完美,不是她要的那個人又怎麼樣?只是不知道裴硯晨在等誰!那個男人實在太讓人羨慕了!”

負責化妝的小廖嗤之以鼻道:“你們男人就是視覺動物,看見別人長的冰清玉潔的,就以爲是好姑娘,我覺得裴硯晨拒絕這個完美男就是爲了節目效果特意做的安排,說真心話我覺得這樣的安排有些過了,這樣的男人是個女生都不會拒絕吧?更何況還是爲她而來的有錢長的又帥,還喜歡她那麼多年了,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她就一句輕飄飄的‘對不起,你不是我要等的人’就了結了?節目組這是在賣裴硯晨的高冷人設吧!再說了裴硯晨這樣的引人注意的角色下去了,節目的關注度也會降低吧!不可能讓她這麼早下去的,所以這個節目整個都是演的”

負責打板的胖子小董說道:“你們這是羨慕嫉妒恨,因爲別人有的選你們沒得選!”

聽小董這樣說,幾個女生紛紛起鬨,小董又替裴硯晨辯解道:“上一期上臺的五個男嘉賓有三個選了她做心動女生,這一期更多,有四個,其中還有一個是‘爲你而來’,這足以證明裴硯晨的魅力了吧?我覺得她完全不需要如此膚淺的炒作,更何況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你怎麼知道她喜歡那種風格的男人?說不定她就喜歡我這樣的胖子呢?”

衆人又是一種嘲笑,“肥宅還配擁有愛情嗎?”之內的吐槽接踵而至。

不過胖子的性格都好,小董被吐槽也不介意,但有人介意了。

一羣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讓沒有看過節目的程曉羽心煩意亂,壓抑住心裡的煩悶轉頭大聲對着無所事事的一羣人喊道:“你們有功夫在這裡八卦,準備工作都做完了嗎?”

見從不發火的程導都面色洶洶,即使是休息時間,圍在一起討論的人羣也立刻四散,中間還夾雜着小聲的腹誹:“最近程導跟吃了槍藥一樣,火氣有點大”

“也許是因爲天氣有點熱,火鍋吃多了的原因吧”

周圍的環境瞬間安靜了下來,程曉羽的心卻不能平靜,吳凡給他發來了短信,明天下午就是裴硯晨錄製最後一期節目了,她說了她只呆三期。

這叫程曉羽有些心煩意亂,他以爲自己能做到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但終究他並沒有一副鐵石心腸。

他下意識的打開手機,“細語”上關於這段視頻的轉發和討論很多,卻奇怪的沒有上熱搜,不過程曉羽也沒有心思關注這麼多。

他隨便點開了不知道誰發的“冰山女神裴硯晨拒絕完美男嘉賓”的視頻,然後忍不住看了起來。

視頻開始,一個西裝革履英俊的帥哥剛一上臺就引發了觀衆們潮水般的驚叫,臺上的女嘉賓也有很多花癡一般的喊到:“實在太帥了。”

就連主持人黃何都說道:“這是這麼多期以來長男嘉賓了,雖然我是男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接着又道:“昨天我們開會的時候幾個女導播就在看他的片子的時候集體犯花癡,那麼現在請高瑞選擇心動女生。”

毫無疑問,他很快就選擇了11號裴硯晨,第一輪24盞燈全亮着

程曉羽見裴硯晨也沒有滅燈,不由的心裡有些不舒服。

然後就是短片的自我介紹,帥哥各方面的條件相當不錯,住別墅,開豪車,父親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並且自己也是哈佛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喜愛運動,熱愛閱讀,不僅如此,從視頻上看還是個工作非常努力和認真的年輕人。

並不是紈絝子弟,短片一播放完,整個現場都有些炸鍋,女嘉賓們紛紛主動告白:“這就是我心目中的男神!”

“感覺就像是童話故事中的王子走到了現實中來一樣。”

“實在太完美了,如果他現在選擇我,一定跟他走。”

“這樣的顏值,這樣的氣質,好想和他牽手談戀愛。”

但在這一輪的第一時間,裴硯晨把他的燈給滅掉了,主持人黃何問道:“裴硯晨,我注意到你每次都是在第二輪滅燈,我想問下爲什麼?”

裴硯晨淡淡的說道:“第一輪不滅是禮貌,第二輪滅燈,是因爲他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

結果播放第二條短片的時候,演播廳又一次炸鍋了,因爲這個男生就是專門爲裴硯晨而來。

並且還是喜歡她很久了,vcr裡播放了他收藏的裴硯晨出的一些小提琴演奏專輯,還有他去很多城市看裴硯晨演出的門票,以及他錄下的一些裴硯晨參加小提琴比賽的錄像。

其中還錄下了一段帥哥的深情告白:“我不會說太華麗的語言,我也不太懂什麼是浪漫,在我眼裡只有真實最可靠,因爲它沒有欺騙也沒有太多的想法,愛其實很簡單,只要給我一個機會認識你,牽你的手,我願意到白頭都不放手”

vcr的結尾,帥哥還展示了他爲裴硯晨購買的一款價值幾百萬的小提琴

現場觀衆發出了一陣的歡呼,然後開始了催婚和起鬨,這一下無數的女嘉賓開始滅燈,一下燈就只剩下了七八盞。

帥哥的母親和朋友也在vcr表示非常支持帥哥高瑞追求自己的幸福。

在最後一個環節,“愛之終決選”中,裴硯晨作爲心動女生登場,看着這個帥哥又一次對裴硯晨深情告白,雖然程曉羽已經知道了她不會接受,但還是扎心的感覺,甚至他都忍不住關掉了視頻,不想繼續看下去。

他不能否認,他心裡還沒有放下裴硯晨。

程曉羽迷茫了,他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濫情的人,爲什麼卻又對這些美好的姑娘不能放手。

這天夜裡程曉羽又一次失眠了,午夜兩三點,他叫保鏢開着車在蓉城的大街小巷轉圈,遠遠的瞻仰了杜甫草堂和武侯祠,經過了天府廣場和春熙路

蓉城自古就名“錦官城”——“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孟蜀後主(孟昶)於蓉城上,盡種芙蓉,每到深秋,四十里爲錦”,“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和江南的清雅不同,在詩人的歌裡,在權貴眼中,在遊走的旅人心中,這都是一座豔麗之都。

這裡的日子一直是安逸富足的,這裡的人也從來都心安理得享受這福祉,但這座城市的夜爲何也瀰漫着淡淡的憂傷?

車窗中滑過一幕幕帶着霓虹的畫面,零星的路人、孤單的街燈和黑暗中視線所難以企及的角落,讓程曉羽覺得一切都是灰的色調。

這座晚睡的城市裡上演着無數悲歡離合的故事,他們因爲各種理由來到這座城市,又以各種姿勢離開,這樣孤獨的離別充斥每一個城市。

夜間的蓉城靜謐安詳,除了夜宵攤子還有啤酒的晃盪和吃貨的高歌,但對於程曉羽來說,他只是蓉城的一個過客,即便他喜歡這座城,他也沒有辦法留下來。

但人終究不是城。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沒段命運的交匯都有解不開的因果,過客與停駐看似只在一念之間,但其實能隨心就意的人又有幾個?

恍然間,程曉羽才深刻地明白,所有的相聚,都是因昨日的萍散,所有的離別,都是爲了尋找最後的歸宿,所有的重逢都是爲了終止懷念。

他想要終止他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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