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的摧殘讓這些照片的背面染上了枯黃的顏色。
幸運的是那些字跡仍因保存的緣故,沒有消退一絲一毫。
他一邊將這些充滿回憶的東西取在手中端詳,一邊有了一種預感。
說不定能找到那些寫給Sakura的信呢。
在發現被壓在紙箱底部的空曲奇罐的時候,瀧一笑了起來,笑容裡多了釋然的回憶。
曲奇罐是Sakura一次從鹿兒島帶來的,但卻不是用來裝曲奇的。
是啊,自己曾經在中學畢業儀式的當晚,把一封要寄給Sakura的信放在這個罐子裡了。
那封信他一直沒能送出去,拿在手裡走了很長一段時間。
國中畢業的時候,瀧一彷彿要摒棄這些思念一般,將信放進了罐子裡。
所以,在打開蓋子的瞬間,當那封信被夾在了國中時期自己最爲珍視的薄筆記本里。
那是他寫給Sakura的一封情書。
雖然在過去的生活裡,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都能收到各式各樣長短不一的情書。
有的文筆一般像寫日記一樣表達着對自己的喜歡,有的則一看就是從某些書籍裡摘抄出來的片段,或是乾脆以成年人的角度寫着通體成熟的篇幅。
不斷的收到周圍女生送來的情書的自己,卻從未給Sakura寫過一封情書。
那些年與Sakura的交談無論移動電話如何被時代所淘汰,手機與電腦網絡的更新換代變得更加發達,開始逐漸被當下的人們所依賴,成爲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瀧一仍是選擇與Sakura以書信的形式交流。
久而久之,他們的字跡越來越好看,在各自學校裡受到許多老師的誇讚。
於是到了某個時刻,從那些收到的情書裡,瀧一萌生出了“不寫情書似乎會缺少點什麼,在這個青春”,之後他便開始動筆。
也許,情書與書信最大的區別除了格式之外,便是從交換最近近況變成了自我的告白。
多年以前,當自己正處於Sakura現在的年紀的時候,在與Sakura進行畢業之後的第一次約會時,瀧一本想把這封情書交給她的。
那年冬天,風依舊在冷厲的吹。
纏着Sakura親手織出的粉色圍巾從東京住處前往代代木公園的時候,仍會記得那是個寂靜的雪夜。
當下坐在全州的小旅社內,瀧一回憶了起來。
那個時候自己國中畢業了,從十六歲快要踏入十七歲的時候。
自己一直在交往,維持着戀人關係的那個人ꓹ 住在離他距離三個小時高鐵列車車程的地方。
那天他們本來約好了會在代代木公園碰面,但因爲下雪的緣故ꓹ 電車被推遲了,最後Sakura遲到了四個多小時。
那種感覺,與後來nako獨自一人乘坐列車前來ꓹ 路上因爲暴雨晚點的狀況如出一轍。
正是因爲清楚曾經帶給自己的焦急是何等的煎熬,所以瀧一選擇通過短信與電話的形式ꓹ 不斷的去安撫着nako焦躁不安的心。
至少,同等的狀況置換到了另一個人身上ꓹ 自己已經沒了生氣的資格。
或者說ꓹ 他是沒有辦法去生氣的。
那個時候,在等待Sakura的時候,瀧一撐着雨傘坐在木製的公園長椅上,
深夜的代代木公園,被一片白雪覆蓋,僅能借助着上空狡黠的月光辨別眼前的世界。
慶幸自己沒有患上夜盲症這種病,瀧一緊了緊身上的大衣ꓹ 將那封情書從衣衫內掏了出來。
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將那封情書拿在手中ꓹ 那個瞬間所迅速襲來的不安和寂寞感甦醒了。
“吱吱吱...”
在僅有自己待着的房間裡ꓹ 瀧一用打火機點燃了一直跟着自己來到全州的那封情書。
寫滿了心跡的紙張在火焰的觸碰下ꓹ 飛速的縮短自己的身軀。
它從粉色逐漸染黑ꓹ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徹底化作灰塵消失。
情書嗎?
聽起來是很幼稚,但又夾帶了青春裡的一部分ꓹ 讓每個人都會感嘆萬千的東西。
於是ꓹ 緊盯着地上黑色與灰色交替的殘留物ꓹ 瀧一突然體會到了。
那些寫給自己情書的女生,她們在寫下的瞬間ꓹ 所飽含的對自己的嚮往。
以及無論如何,都想要把那封情書送到自己手上的心情。
很難想像,這種感覺會以這樣後知後覺的形式襲來。
“結束了....不會再有像過去那樣的曾經了。”
對着相戀六年,相識十年的感情說出再見。
以前回想起關於Sakura的一切,那彷彿是他離開櫻花國前的心情一般如此鮮活,復甦的回憶甚至令瀧一感到了猶豫。
那些年,那個被我瘋狂的喜歡,並且深深的認爲會是自己的新娘...
那個與櫻花盛開時節一起出生,名字裡也帶有櫻花的女生。
真的喜歡的要瘋掉了,她讓我意識到這世界不是一直冰冷下去,這世界也並非是死氣沉沉的。
靈魂復甦,萬物生長。
我所被賜予的活力,我所被賦予的身份。
“Sakura...”
緩緩閉上眼簾的瞬間,一顆滾燙晶瑩的淚水從瞳孔中快速溢出。
沒有經過臉頰的接捧,很快遞的被睫毛鬆開,滴落在了腿上。
這些年所對Sakura累積的情愫,還有完成的最後的來全州朝聖的約定。
都隨着這最後一顆淚珠,徹底的融入了這個世界的土地。
那個時候瀧一在想,自己和Sakura,在那一年相伴放學回家的途中,在輕軌線上交換了初吻。
即使穿過彼此之間的那道輕軌線,致使他們的頭髮向着相反的方向飄舞。
但它仍沒有切開自己與Sakura的命運交匯線,反倒是...
因爲意外的分割,令兩人的心有了前所未有的共振。
那之後,瀧一甚至感覺整個世界都彷彿在接吻後發生了改變。
所以,一直到被火燃燒燬掉的這一瞬間,這封情書都沒有交到Sakura的手上。
它本在最該交出去的時候交出,然而那一次,自己在漫天的大雪裡等候了一夜。
當接到Sakura的電話,得知她因爲學校的事情不得不違約。
同時鹿兒島上的電纜因爲大學被凍壞,而無法及時和自己取得聯繫的時候。
那一刻,支撐着自己所有堅持的力量,瞬間被這個世界無情的抽走了。
自己在大雪裡被摧殘了一夜,之後高燒不斷。
在即將倒下的時候,瀧一撥通了momo的電話,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處醫院。
似乎,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momo對Sakura的恨意累計到了無法估量的高度。
那個因爲一場大雪被徹底困在鹿兒島,訊號中號,道路封閉,列車停運得Sakura。
即使那之後在天晴便請,通訊恢復,列車運營的時候來到了東京。
自己仍未向她提起在大雪中苦等到白天的事情,那封情書也被收進了曲奇盒裡封存至今。
然後,像現在這樣,被一把火燒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