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三人無法進入警察值守的民心河,而頭痛不已之時,忽然,朱熹興奮地叫了聲:“有啦!”
寧靜和李恆被他突如其來的叫聲驚了一下,紛紛看向他,他的臉上閃現着興奮的光芒。
你……”寧靜、李恆對望了一眼,有點不敢相信。
朱熹白了他們一眼,看來沉默得久了,已經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智慧,是時候嶄露了。
他故意把聲音放得很慢,說道:“裝鬼,嚇跑他們!”
“呃……”
民心河岸邊,警戒線裡面開着燈,兩個身着警服的人巡視了一番,麻子警察也在,他說:“可以了,我們走吧,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恐怕只有鬼才會吧。”
他身旁的警察噓了一聲,小心地提示道:“黑天半夜的,不要說那個字,這裡很邪得呢!萬一……”
“對、對、對,是我失言了。”
麻子警察和同事對視了一眼,兩人點點頭,正要騎上警察摩托,忽然,河岸那邊傳來嗚嗚的抽泣。
剎時,他們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恐懼,麻子警察叫了一聲:“媽的!快走!”
他忍着顫抖,一把騎上了警察摩托,同事隨後上來,一蹬車,摩托飛一般地竄了出去。
摩托剛開出不到十米之地,前面突然跳出一個面色蒼白的東西,嘴巴里面發出難聽的聲音,這把麻子警察驚了一跳,車差點撞在那東西上,幸好駕駛技術超好,立即調整了車把,從這東西的身旁險險擦過,然後,頭也不回地飛速離去。
“你媽媽!”
朱熹一臉狼狽地坐在地上,望着頭也不回地摩托,口裡罵罵咧咧,他剛剛拿着電燈照在臉上,正要扮成恐懼相貌去嚇唬警察,沒想到剛把電燈打開,一輛摩托就從前方狠狠跑了出來,像一頭野蠻的瘋牛,似要撞死他。
“哈哈哈……”
一旁,寧靜和李恆紛紛捂着肚皮哈哈大笑,李恆想要說什麼,大笑不止,說不出來。
朱熹站起身來,拍拍衣服上的灰塵,叫道:“笑什麼笑!我還沒出現呢,他們就被我遠遠嚇跑了,你們這都沒看出來嗎?”
見此,李恆又笑了好一陣,才說:“吹牛!你沒看到他們神色慌張,似乎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才跑這麼快的……”說到這裡,他陡然意識到了什麼,是啊,是什麼讓警察如此落荒而逃。
三人對視了一眼,目光紛紛移向民心河方向,什麼也看不到,黑漆漆的,天上沒有月光。
“走!”
寧靜帶頭,李恆和朱熹緊隨其後,三束燈光向前緩緩移動,夜風靜靜,細若無聲,有絲絲涼意。
他們小心地穿越警戒線,儘量不給現場造成破壞,說不定警務人員還能從這裡發現些什麼。
很快,他們來到河岸,河水悄悄地流動,不分晝夜黑白,不知疲倦勞累,一眼望不到河的對面,彷彿沒有盡頭一般。
河的一岸植着不知名的樹木,枝葉輕輕地搖擺,在黑色的夜,格外陰森,好像墳邊伴生的陰樹。
今晚,河岸響起幾道急促的呼吸,寧靜沒有說話,他從來話少,但朱熹也沒有開口,現場的氣氛顯得詭異起來。
李恆正要開口,他的嘴卻被一隻溫軟的手掌擋住了,寧靜的,只有他的手保養得極好,不僅面容姣好,手腳也姣好。於是,經常有人拿女人的形容詞來形容他的外貌。
“噓!你聽……”
這個聲音是寧靜對李恆說的,他的眼睛卻看着河面,一眨不眨。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個呼吸,附近隱約傳來了一聲聲抽泣,還有一個男子的聲音,似在解釋。
“嗚嗚嗚嗚……都怪你,都怪你,不然,我也不會糊里糊塗的死去……”
“我、我也不知怎麼會那樣,不,要不是你,我也不會一時氣惱將你推進河裡。”
“胡說!如果不是你,一時色起要佔我便宜,我怎麼會生氣……”
“佔便宜?我平時佔得比當時還多,你也沒說啥,偏偏當時……”
他們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而且,語氣也漸漸不再和諧。
兩道黑影出現在河水上,從形體上看是一男一女,他們不僅在言語上起爭執,身體也扭打一起。
河岸旁邊,驟然響起了一道抽吸聲,朱熹瞧見,這兩個身影是浮在水上的!
“裝神弄鬼!”他大叫了一聲,爲自己壯膽,然後,把燈光掃向了那身影,但是,想象中的燈光並沒有出現。
他發現電燈裡沒有發出光來,身邊一片漆黑,不知寧靜和李恆的電燈什麼時候也瞎了,他嚇得連忙拍了拍電燈,頓時亮了。
他打着手電看了看,河水上什麼也沒有,只是河水在繼續流動着,聲音很輕。
剛要鬆口氣,他忽然發現身旁沒了寧靜和李恆的聲音,他剛剛做出那麼大的動靜,是因爲有兩個活人可以壯膽,不過現在,他們怎麼沒有絲毫反應?
於是,他往身邊看了看,這一看不要緊,嚇得渾身汗毛直豎,一男一女兩人,滿身溼漉漉地站在他的旁邊,一左一右,面容浮腫,像是在水裡浸泡了許久,現在正瞪着死人眼癡癡地望他。
“啊!”
他大驚失色,連忙往後退了幾步,那兩人咧開了嘴,裡面有牙齒和舌頭,只是失去了往日的鮮活,同時,還從裡面流出水來。
他只差眩暈過去了,頓時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眼前恐怖的景象一下不見了,他的電燈照在寧靜的臉上,白森森的,寧靜旁邊是李恆,神色同樣緊張地看着他。
寧靜吐了一口氣,挪掉他的手電,問道:“沒事吧?”
朱熹木然地搖了搖頭,李恆點起一根菸遞給他,說:“拿着它,這東西能避邪。”
“拿着吧,它對你多少有點用,你是一線陰陽牽,容易看不乾淨的,招惹這些東西,不過你也不用太多擔憂,否極泰來,說不準什麼時候富貴就來了。”寧靜說着,呼吸間冒出白氣,像是處在冬日一般。
“我剛纔看到了,你們呢?”朱熹接過煙來,小心地吞吐了一口。他沒有注意到寧靜的異常。
李恆說:“什麼也沒有呀,我看到你忽然變了一人似的,動作怪異,把我嚇一跳,跟夢遊一樣。”
“呸!你才夢遊,誰會大半夜的來這鬼地方溜達。”這一罵人,朱熹頓時恢復了往日的狀態。
寧靜忽然咳了一聲,他搓着手,問道:“你們,有沒有感到寒冷?”
“寒冷?這裡雖然涼快,但離寒冷遠多了……”李恆的話還沒說完,他看到寧靜的臉和耳朵紅了,手也一樣,彷彿他獨自一人站在寒冬時節的環境裡。
朱熹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他摸了一下寧靜的手,冰涼得很,震驚地問:“你、你沒事吧……”
寧靜擺了擺手,雙手一揮,忽然,他的身周出現一個渾圓的青白色的罩,將他護在其中,說:“不要問那麼多了,這裡只怕對我這樣的人有影響,你們暫時沒有問題,我們趕緊辦正事吧。”
說着,他拿出了仙影,流光溢彩,上面隱現“仙影”二字,將河岸映得恍如仙境,吳依雪的奶奶趙月穎從裡出來,她慢慢地從幾寸變成一個成人。
老人向寧靜點頭致謝,然後把目光轉向了河面,她的魂魄之體在抖,顯得激動,聲音從她的嘴裡發出,像在呼喚外出未歸的孩子一樣:“依雪,你在裡面對嗎?你快出來跟奶奶一起回家吧,奶奶等了好久好久……”
說到這裡,她已泣不成聲,寧靜別過頭把仙影收了,老人等了三年,三年之後居然要以如此方式才能相見。
“依雪,你快點出來吧,記得上次相見,你說你很痛苦,你很冷,你生活在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冰冷世界……”
她的聲音還在繼續,光禿禿的頭頂沒有一根一絲髮梢,也許就是在擔憂中漸漸掉完的。
忽然,河面上沽沽冒起了水泡,從裡面先出現了一個頭,是一個女人的頭,正是吳依雪。
她的身體還在漸漸向上浮出,李恆呆呆地望着,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與她分別好像是幾個世紀前的事了。
朱熹下意識地想把電燈光移在吳依雪身上,被李恆突如其來地喝斥了一聲,他嚇了一跳,手裡的煙也隨着手電“噗通”一響,掉進了水裡。
吳依雪的魂魄浮在河水上,看着岸邊的兩個最親近的人,她一一地叫過。
“依雪,跟奶奶走吧,我們一起投胎轉世去,下輩子咱們不做祖孫,做母女!”老人魂魄眼角流出了濁淚,聲音如訴如泣。
吳依雪也流下了淚,魂魄向老人的身旁靠攏了過來:“奶奶……”
“不!”李恆突然從老人身後站了出來,手臂一甩,似要將她推向遠處,可是卻落了空,他不知凡人的身體與陰魂的身體接觸不了。見此一舉落空,一把堵在老人身前,他的腳尖前就是民心河,由於他的動作太過快速,用力過猛,險些跌入河岸,幸好一邊的朱熹把他攔住。
“你要幹嗎?”朱熹抱住他,不明他剛纔的舉動。
李恆要掙開朱熹的懷抱,但身體瘦弱,剛剛出院的他,哪裡是這位身強馬壯的胖子對手,他只能無奈地叫道:“滾開!”
“孩子,你……”趙月穎老人不明其意。
寧靜默默地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吳依雪搖了搖頭,悲痛地說:“你們快走,這裡……這裡不是你們看到的那般平靜,還有一個……唉,總之你們快點離開吧。”
“這裡有什麼?”寧靜忽然擡起頭,問道。
吳依雪張了張嘴,嘆了口氣:“感謝你上次饒我一命,只是這裡面的存在,不是你能夠想象和對付的,想必你已經感到了這裡的不尋常吧,還是帶着他們快走吧。如今的這裡,不管靠近的是人是鬼,都會產生怨恨,我是剛剛被奶奶的呼喚暫時喚醒了神智,你快走,晚了恐怕……”
“不!”李恆衝出了朱熹的有力懷抱,不知用什麼法子,此時朱熹正痛苦地躺在地上打滾,他來到岸前,看着吳依雪:“不!只有我李恆在,誰都不能再傷害你,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他眼珠發紅,似乎瘋狂了。
吳依雪見此,痛苦地搖了搖頭,說:“奶奶,請你們先回去吧,這裡真的不尋常,懷有怨恨的人,在這裡的怨恨會更深。阿恆多呆一會,只怕會做出更可怕事來,你先再走吧,當我求你們了!”說着,她彎下腰,請求衆人離去。
趙月穎老人嘆息了一聲,看着發狂的李恆,對寧靜說道:“走吧。”
寧靜點了點頭,正要取出仙影,被李恆一把抓住他的手,聲色俱厲:“你敢!”
他愣了一下,手輕輕一掙,柔弱無骨地從李恆的手掌滑出,往後連退了幾步,彎下腰將手伸進水裡,他想要用清水激醒頭腦發熱的李恆,但是,他沒想到手一伸入水裡,像探入了數萬年的冰塊之中,一下子失去了知覺,低頭看時,正見與水面接洽的手指結了霜,並在快速形成冰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