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顧景歌趕緊擡手捂住了嘴,對他點了點頭。
殷九不再說話,擡步就朝臺階上走,她趕緊拉着他的衣帶跟上,半步也不敢落後。
走上十幾級臺階之後,外面那點可憐的光亮就完全失去了作用,狹窄的樓梯間內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周圍靜極了,除了他們兩個的腳步之外,半點聲息也沒有。
顧景歌幾乎是憑着感覺跟着殷九向上走,有好幾次差點腳下踩空,失足摔倒,可她硬是忍住沒有叫出聲來,連自己都有點吃驚。
老實說,儘管周圍一片漆黑,又身處一幢詭異可怖的房子裡,但此刻她心中卻又一種無法言明的安全感,彷彿有個生意在耳邊告訴她,只要跟在這個男人身邊,就一定不會有事。
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明明這個男人才認識不久,她對他幾乎也一無所知,再加上他種種似鬼非人的舉動,本來應該害怕他,躲之猶恐不及,可現在卻完全背道而馳。
難道是那場如夢似幻的親密經歷後,讓她完全失去了對他的防備之心?
一想到當時那溫柔旖旎的感覺,顧景歌頓時雙頰火燙,幸虧在黑暗中,他也看不見,要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
不對啊!
從進來之後也沒見他摘過墨鏡,這時候應該還戴在臉上,黑燈瞎火的,他爲什麼卻走得如此順當?
難道他在這麼黑的地方也能看清東西不成?
這顯然已經超出了她對正常人的認知範疇,但這個男人本來就是個神奇的存在,就算想破了腦袋也不會得出答案,乾脆也不再去琢磨了。
就這樣憑感覺跟着他轉過三次樓梯,估摸着已經來到了三樓,殷九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頸側涼涼的,還有些發癢,似乎有人正在站在背後對着脖子吹氣。
顧景歌渾身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就回過頭去。
可是剛轉到半截,就突然想起殷九剛纔的叮囑,趕緊收住動作,想把頭再轉回來,可是腳下卻不知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整個人立刻便向前撲倒,抓着殷九風衣的手也鬆開了。
她摔倒在地上,痛得像散了架一樣,可心裡的恐懼卻比疼痛更加可怕。
因爲她發現自己摔倒的地方並不是樓梯的臺階,而是一片冰涼粗糙的水泥平地!
而當擡起頭來的那一剎那,整個人早已呆住了。
狹長的走廊,昏暗的燈光,斑駁的牆壁,遠處那扇破舊的木門……
這熟悉的場景令她後背涼氣直冒。
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又回到這地方來了?
難道之前發生的所有一切都只是幻覺?
她一直都呆在這裡,根本就沒有遇上週涵和殷九,也沒有出去過?
不對,不對!
幻覺怎麼可能那麼真實?
一定是剛纔又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讓她又回到了這裡,或者說,現在她看到的東西纔是幻覺。
一想到這裡,顧景歌頓時後悔得連腸子都青了。
殷九明明說了千萬不要回頭,她居然還是犯了蠢,現在連他都消失了,她到底該怎麼辦啊……
又悔又急,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頭頂那幾盞泛黃的燈泡突然劇烈的閃動起來。
顧景歌驚叫了一聲,抱着腦袋縮到牆角,緊緊閉着眼睛,什麼也不敢再看。
心裡暗暗祈禱自己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回到了樓梯上,又或者殷九會突然出現,把她從這個鬼地方帶出去。
然而事與願違,樓梯和殷九都沒有出現,頭頂昏黃的燈光仍然像鬼魅一樣閃個不停。
她縮在牆角動也不敢動,腦袋裡一片空白,真盼着自己這會兒乾脆昏過去算了,可偏偏意識卻清醒得不得了,似乎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那份恐懼。
“嗚嗚……嗚嗚嗚……”
突然,一陣低沉的抽泣聲從不遠處傳來。
聽起來,那竟是一個女人的哭聲!
她只覺得頭皮一麻,這次真是差點被嚇暈過去,連手腳都失去了知覺。
“嗚嗚……嗚嗚嗚……”
哭聲繼續不斷的傳來,而且越來越近,似乎正在不斷靠近。
她想跑,但腿腳發軟,根本站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不斷地向後挪。
“景歌,我好冷,我好疼……你爲什麼不等我?爲什麼丟下我一個人走了……”
那哭聲一止,竟忽然說起話來。
顧景歌頓時大吃一驚,那聲音竟是米琪的!
難道是她的鬼魂?
在衛生間裡,她真的被……
顧景歌渾身哆嗦着,上下牙不停地打着架,下意識的竟然要開口辯解,但隨即想起小時候聽老人說過,有鬼說話時,千萬不要搭腔,否則就會纏上你,於是趕緊捂住嘴,大氣也不敢出。
米琪的聲音仍然帶着哭腔不住的重複着“爲什麼不等我”,由遠而近。
她清楚的看到粗糙的水泥地面上,兩隻鮮紅的血腳印一步步蹣跚走來,很快就來到了距離自己不到兩米的地方。
“顧景歌,你和她們一樣,都是在騙我,對不對?”
聽着那幾乎是在耳邊的啜泣聲,她猶如身處冰窖,連頭髮根都覺得發涼,卻仍然強忍着不敢發出聲音。
“哼,不說話也沒用,既然現在你自己送上門來,那就乾脆留下來陪我好了!”
這次聲音清晰無比,清清楚楚就在耳畔。
顧景歌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脖頸和手臂上一陣冰涼,似乎是對方的手指已經摸了上來。
看着手腕處那幾道令人毛骨悚然的鮮紅血痕,她終於忍不住驚叫起來,但全身僵硬,根本不聽使喚,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誰叫你那麼狠心丟下我,這就是你的下場,我死得這麼慘,你也別想好好活着!”
米琪堅冷的聲音說完,顧景歌就感覺對方手上猛地用力,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甚至連指甲都陷進了皮膚裡。
她頓時呼吸困難,張着嘴巴發出“嗬嗬”的聲音,卻吸不進一絲氣息,意識也漸漸開始模糊。
亮光……
就在她快要放棄希望的時候,遠處那扇破爛的門縫中突然射出幾縷刺目的冰藍色光芒。
顧景歌渾身一顫,奮起最後一點力量,向那邊伸出手去,就像要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眼見着那幾縷光芒越來越亮,像刺破黑暗的利劍,又像肆虐的烈火,轉眼間就將那扇冰冷的木門完全融化。
耀眼的光亮如洪水般涌入,整個走廊內轉瞬間就變得亮如白晝,幾乎睜不開眼睛,奇怪的是,那光亮雖然是冰藍色的,但卻讓人感覺無比溫暖。
而隨着光芒越來越盛,她似乎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極其痛苦,近乎哀嚎似的嘆息,聽得人毛骨悚然。
但很快,她就感覺脖子上冰冷的壓迫感消失了,呼吸立刻恢復了順暢。
更奇怪的是,手腕上那幾道觸目驚心的血抓痕竟然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景歌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半晌才緩過勁兒來。
再擡起頭時,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那條狹窄黑暗的樓梯間。
殷九身穿風衣的高大身影就站在面前,冰藍色的餘光仍然在他身上縈繞着,漸漸才消失不見。
沒錯,就是他!
跟剛纔她心中盼望的完全一樣。
“快起來。”
迎着她委屈又充滿歉意的臉,殷九竟沒有絲毫生氣的意思,只是衝她伸出了手。
顧景歌毫不猶豫,趕忙伸手抓住,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緊接着雙臂便緊緊抱住了他的整條胳膊,一絲也不肯放鬆。
“這次如果再回頭,即使找到你的魂也沒用,沒時間了,快走吧。”
她重重的點了點頭,就跟着他繼續向上走。
纔剛剛爬了幾級樓梯,脖子後面便又開始有了那種被吹冷風的感覺,而且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輕拍肩頭。
更詭異的事情接踵而至,她感覺自己的裙子,頭髮和雙腳都被人不停地拉拽,到後來耳邊竟然還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在叫着她的名字,有些甚至是家人和最好的朋友。
有好幾次,顧景歌差一點就忍不住轉了頭,但有了前一次的經歷,她當然知道這些都只是引我落入陷阱的幻覺,只好稍微一不留神,就會中了圈套。
所以咬着牙告訴自己,權當什麼也沒感覺到,什麼也沒聽到,雙手死死地抱緊殷九的手臂,全神貫注地跟着他向上走。
短短的幾層樓梯,對顧景歌來說簡直就像走了次繞城高速。
早忘了爬過多少級臺階後,殷九終於停住了腳步,然後伸手向前一推,面前竟突然打開了一扇門。
顧景歌只覺眼前一亮,迎面是裝飾考究的牆壁,原來已經回到了會館的內部走廊。
乍見這景象,她不由得又緊張起來,而殷九卻已經一步跨了進去。
而顧景歌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重新站在了走廊裡。
殷九帶着她在燈火通明的走廊裡穿行,她的心一直“砰砰”亂跳,生怕有人會突然出現。
好在一路上什麼都沒遇到。
轉過幾個彎,他們倆個已經站在了之前聚會的那個包間門前,裡面隱隱約約傳來細微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但卻完全聽不到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