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顧景歌剛喊了半句,聲音便突然一滯,像被生生截斷了似的,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而身上那條連衣裙就像融化了一樣,變得支離破碎,僅剩下的幾縷布條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消失。
殷九的情況也和她完全一樣,那身黑色風衣早已不見了蹤影,她分明能感覺到他身上勻稱精緻的肌肉線條。
發生這種事真是做夢也沒有料到,然而這一切卻是真的。
尤其是一想到殷九的感覺也和自己一樣,臉頰就燙得跟火燒似的。
顧景歌此刻只希望這一切真的都只是個夢。
他只是她花店的一個客人而已,話都沒說過幾句,根本不應該有什麼交集,甚至兩個小時前,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而現在,她正和這個既神秘又不正常的男人緊緊摟在一起,做着本應該是最相愛的人才應有的舉動。
正在抓狂之際,也不知是纏在身上的紅線,還是殷九的手臂用力一收,她和他的身體猛然間又貼緊了幾分。
而此時,紅線已經從背後纏到了脖子上,又迅速沒過了頭頂。
轉眼之間,無數的紅線就把她和殷九緊緊裹在了一起。
眼前陷入黑暗的瞬間,顧景歌感覺自己的脣就陷入了一片柔軟的碰觸中,對方鼻息在臉上暈開,她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顧景歌,你怎麼了?
這個男人正在佔你的便宜啊!而且還是一個身份未明,近乎陌生的男人!
你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人。
她心裡拼命對自己這樣大喊,但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像着了魔似的,根本不聽使喚。
殷九的動作雖然有些生澀,但卻充滿了一種別樣的意味,竟令她漸漸產生了迷醉的感覺,甚至竟莫名感覺被一種充滿安全感的溫暖包圍着……
漸漸的,顧景歌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越拉越沉,很快就失去了知覺,但意識卻沒有完全模糊,感覺就像在發一場夢。
在“夢”裡,她站在一片荒涼的原野上,除了無邊無際的野草外,什麼也沒有。
四下裡一片漆黑,根本辨不清東南西北,眼前則是一片混沌不清的血紅色濃霧,看在眼裡只覺說不出的詭異。
她拼命地向前跑,想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但卻慌不擇路,感覺始終在原地打轉。
而那團血紅色的霧氣也越來越濃重,彷彿要將人吞噬一般。
就在這時,她猛然發現左側很遠的地方有一片亮光。
而亮光中似乎還站着一個男人的身影。
她就像迷航的船隻見到了燈塔,幾乎不假思索的就向那裡奔去。
眼見着離那片亮光越來越近,而那個身影也越來越清晰,只要再加一把勁,就可以到達。
她內心按耐不住興奮,正準備奮力加快腳步,脖子上卻突然一涼,緊接着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向後仰面摔倒。
她伸手往脖子上摸去,那竟是一條粗重冰冷的鐵鏈!
想用力掙脫,那鐵鏈卻越收越緊,勒得透不過起來。
而那股巨大的力量則不斷地向後拉扯,將她重新拖回到那血紅色的濃霧中……
.
顧景歌重新清醒過來的時候,身上緊纏的紅線已經消失得無隱無蹤,而自己正躺在一片微微泛潮的草地上。
月光晦暗,四下裡漆黑一片,只有不遠處杵着的那盞老舊的路燈閃着昏黃的光。
她撐起痠痛的身體,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那條連衣裙竟然好好的穿在身上,全身的其它地方也沒有什麼異樣。
她不由得鬆了口氣,同時又暗自奇怪。
怎麼?難道之前那些全都是幻覺?
“醒了?”
清冷而充滿磁性的男人聲音在身側響起。
她側頭一看,只見殷九正背對着自己站在不遠處。
皎潔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夜風浮動着那件標誌性的黑色風衣,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既神秘,又帶着幾分憂鬱和孤寂的美。
想起之前居然和他有過那種零距離的親密接觸,儘管很可能只是幻覺,她仍然忍不住一陣面紅耳赤。
然而在這一刻,她的目光卻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甚至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既然醒了,就起來跟我走吧。”
殷九的聲音再次響起,顧景歌幾乎不敢相信他居然會主動說出兩句話來,愣了一下,這纔回過神來,愕然問道:“走?去哪裡?”
“當然是回那間會館。”殷九轉過身,兩步走到她身邊。
“爲什麼,我不要……”
一聽他說要回那個鬼地方,她就像從雲端掉入了谷底,趕緊出聲拒絕。
殷九淡淡的說:“要是想把魂一直留在那裡,就隨你的便。”
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顧景歌渾身上下的寒毛立刻都豎了起來,滿臉驚恐和疑惑的望着他。
“如果不信,那就看看這個好了。”
殷九說着就從身後不知什麼地方出一本冊子遞到了她的面前。
“簽到冊?”
她還沒伸手去接,就發現那東西非常眼熟。
再仔細一看,可不是麼?這果然是進入包廂前,服務生拿給他們簽名的冊子,現在怎麼跑到殷九手裡來了?
而且,他現在讓自己看這東西又是什麼意思?
帶着滿腹的疑惑,她捧着那本簽到冊翻開,上面還是那些來參加這次聚會同學的名字,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她又擡頭看了看殷九,知道他的意思絕不會那麼簡單,於是耐住性子仔細一看,果然發現有點不對勁了。
原先殷九的名字是簽在她下面的,可現在那裡卻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顧景歌反覆看了好幾遍,確定簽名是自己的筆跡,絕對不是僞造,也沒有任何塗改的痕跡。
殷九的名字真的竟然憑空消失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傢伙到底是人是鬼?是道士法師,還是神仙妖怪?
“你再仔細看一看。”
殷九又沉聲說道,像猜透了她心中所想似的。
顧景歌又驚又怕的瞥了他一眼,只好低下頭又去看那本簽到冊。
除了他之外還有問題?
一想到這裡,她頓時更加緊張起來,連捏着冊子的手都在發抖。
除了他之外,其他人的名字不都在上面嗎?
包括那個不知是鬼還是怪物的周涵也好好的寫在右側的最上方。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忽然不經意的停在了米琪的名字上,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總覺得有點莫名其妙的發毛,但哪裡不對,一時間卻說不上來,就彷彿衛生間裡發生的那一切又重演了似的。
她哆哆嗦嗦的捧着簽到冊仔細瞧了半天,這才猛然間醒悟。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米琪的名字本來應該是寫在她上面的,因爲當初簽名時只有左側還有空位,而且纔剛過了不久,所以我對這件事還留有印象。
對!錯不了,米琪的名字的確是寫在自己上面的,她敢百分之百肯定。
可它現在怎麼跑到右邊去了?
這時候,顧景歌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衛生間裡發生的那一幕,地上那灘觸目驚心,而又突然消失的鮮血,以及米琪後來奇怪的態度變化,都像過電影一樣又在我眼前出現。
“你……你是說……”
她猛地擡起頭來,恐懼之下連聲音都開始發顫,後面的話竟然說不下去。
殷九點了點頭,然後說:“既然都看明白了,那便不用我再多做解釋,時間快來不及了,快走吧。”
顧景歌一聽這話,完全顧不上全身乏力,條件反射似的爬起身來,就跟着他走了。
殷九帶着她很快繞出這片綠地,來到外面的大路。
此時夜色仍濃,早已看不到來往的車輛和行人,只有沿途的路燈仍然亮着,但月亮卻已經西斜,看來用不了太久,太陽就會升起來了。
一想到他剛纔說時間快來不及,她就不由自主的渾身發緊。
向前又走了幾十步,轉過街角,便又看到了那幢造型特異的建築,“星湖灣會館”的碩大店招仍然醒目的豎在那裡。
可在顧景歌眼中看來,卻覺得它詭異無比,恍惚間,就好像搖曳的鬼火一般。
見她忽然停住腳步,殷九低聲道:“怕的話就抓住我。”
她愣了一下,這才怯生生地伸出手去,拉住了他風衣背後的束帶。
殷九沒再說話,又繼續朝前走。
奇怪的是,他這次並沒有走正門,而是帶着她繞向後面,很快在樓側找到一扇小門,想來應該是緊急通道的出口,但門栓上卻套着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鎖,顯然是很久都沒有打開過的。
殷九伸手輕輕地在上面拂弄了幾下,那把大鎖竟突然變成了細如沙粒的粉末,如灰塵般噗噗的落在地上。
而那扇破舊的門也“吱呀”一聲自動打開了。
她驚得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緊接着就被殷九拉了進去。
一到裡面,眼前立刻便陷入了黑暗之中,撲鼻而來的是濃重的灰塵和發黴的氣味,顯然長時間沒有人打掃過。
幾秒鐘之後,視覺才恢復正常。
藉着門外微弱的光亮,顧景歌看見一道狹窄的樓梯傾斜向上,看來這裡果然是安全通道。
“爲什麼……”
“噓。”
她剛一開口就被殷九打斷,緊接着就聽他輕聲說:“從現在起,不要出聲說話,更不要回頭看,千萬拉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