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難收，破鏡也難圓大，但如果覆掉的水是瓊漿玉液，破掉的鏡子是魔鏡，那麼我們還是會爭取性地讓那一切回到如初的。甄小小在我心中的地位，比瓊漿玉液還要珍貴，所以即便現在的我們有了隔閡，我還是願意去嘗試着修補。
我感冒的事情居然這麼快就傳到了這個女孩子的耳中，我不知道那幾個女孩子有沒有跟這個女孩子說是因爲什麼我才感冒掉的。料想是不會說出來的。
“現在已經好了，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我的感冒好了。”我不覺得這是我說給誰聽的情話，因爲真的當我見到這個女孩子的時候，我感冒的一些症狀真的好了一樣。
我不是要說什麼玩笑逗這個女孩子開心，我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也知道自己哪些話是假，哪些話是真。顯然在這樣一個環境下，我無意去跟什麼人開玩笑，可又不忍心太過嚴肅。
“你不要說了。”甄小小以爲我是在開玩笑，她扭着頭，朝着反方向走去。
我跟了上去，依舊走在她的身側不遠，只是再沒有起拉起她的手罷了。她的手略微有些涼意，而我的手也不是那樣的溫暖，所以鬆開大概會好一些。
“那個——聽說，你——”
“我怎麼了？”
“你分手了？”我明知故問道。我想她不會介意我這樣問她的。
“那又怎麼了？”甄小小與之前的態度判若兩人，好像已經不大在意我的問東問西了，這讓我覺得她心情好了不少。
返回的路上，我都不停地問她，甄小小也不厭其煩地回答我。我也知道了她爲什麼分手的原因，雖然甄小小還是對那些事情諱莫如深地不肯多說，但是我可以去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說，那個男生給了她意想不到的驚喜和感動，雖然算不上有多心動，但是有時候感動足以叫兩個人走到一起。她說那天在學校的花園裡被我看到她跟那個男生的時候，她也不好受，但是也因此，她答應了那個男生的追求。
她還說她跟那個男生住在一起。
我一句也沒有過問。她要說，我不攔着，她不說，我不去問。
甄小小很平淡地講了很多，好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她從那天被我撞見她們的約會開始，一直講到現在的分手。
這之間有她的幸福和感動，卻全是我的思念，大概還有她的難過。她說她也猶豫過，但是那個男生做了一件事情，是我從來都沒有做過的事情。
——那個男生跟她說，他願意接受她所有的過往。這話讓她感動，但還不至於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去接受掉。
而後來，那個男生也知道了甄小小跟我住在一起的事情。她在課間的時候，當着所有同學的面，跟甄小小說，他喜歡她！
甄小小在跟我傳遞這些訊息的時候，眼神裡掩飾不住的是對那些已經過去的往事的懷念，還有對那些風花雪月裡的人的思念。
隨即，便是死一樣的寂靜。
我再
無從猜測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因爲已經足夠的明顯了。我不覺得難過，我只是在想，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大概有五年的時間，我卻沒能將她怎麼樣，而認識了僅僅一段時間的一個男生居然就跟她同居了。
大概是我沒能滿足讓她對白馬王子的幻想吧。而那個男生，顯然是符合甄小小對於另一半的追求的，想必在這個女孩子的心裡，我的地位就好比是她的老同學一樣的存在。
應該是她的故人，與能陪着她走多遠並沒多少的牽連！
想到這裡，我竟然覺得我是荒廢了那些我喜歡過她的日子。她重複地最多的一句話便是，那個男生給她的感動是她在我這裡從沒有體會過的。
我不知道是什麼讓她感動到不出一個月的時間就決定去跟那個人去同居了。而她居然看不到我也是一片的赤誠。
“你體會到愛情了麼？”我問說。
“算是吧。”甄小小說，“你當初也跟我說過，我們大概不可能只愛一個人，所以我們就分手了，沒什麼不好的，就好比一件衣服一樣，舊了，不合身了，就應該換掉的。”
這話幾乎是嚇到我了，我沒想到愛情在她的字典里居然是一件可以換季的衣服！我不禁問道：“那你打算怎麼樣呢？”
“沒打算。”甄小小輕鬆地說道，“走一路，我們便會碰見一路的人，你是我遇見的第一個人，大概在後面還會遇見一些什麼人，所以，我沒什麼擔心，也不用去過多地想什麼。”
“這樣的。”
甄小小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是那樣的麻木和冷落，還有一些世俗的成分。愛情不應該是她嘴裡的這個樣子的。
我從來沒覺得她所說的愛情就是我所遇見的愛情。我完全不贊同，但是又無可去辯駁。
她接着說，“你給我的感覺，就好比是在夜裡看到了一盞燈，你會守在它的身旁，等着天亮，而那個男生給我的感覺，就好比是在公路上遇見了一輛汽車，你願意搭着那輛車去到很遠的地方。”
我佩服戀愛後的每一個人，他們能將自己的情緒具象成一個個生動的比喻，然後讓我們明白她們曾遇見的每一個人和那每一個人帶給她的感覺。
我從沒有這樣的感受。我說：“光對你重要還是那輛可以去遠方的車對你重要？”
“都重要，這要看是在什麼時間。”甄小小說，“光讓我消弭了恐懼，而那輛車，讓我見到了對於心中的一些幻想的真面目。”
“真面目是什麼？”我問道。
“真面目就是遠方沒有燈，雖然我看到了很多我心中的幻想，但是，那是一片悽迷的沙漠，還是在晚上，很冷，很恐懼，那個時候，你需要的不是一盞燈了，而是一團篝火，足以讓你驅逐寒冷，足以讓你消弭恐懼的篝火。”甄小小的停頓很分明。
“現在呢？你感覺到寒冷麼？你覺得恐懼麼？”
“現在？現在好多了，”甄小小看了看腳下說，“我從遠方趕來，回到了城市，從那
樣悽迷的沙漠和漆黑的夜裡走了出來，體會過以後，便會覺得，沒什麼不同了。”
我想繼續問些什麼，但我發現我已經跟這個女孩子的思想有些銜接不上，甄小小好像是已經超脫了一樣。她的覺悟和高度，我暫時還不能理解。
回到先前停腳的地方，甄小小頓住了，她指着長條凳子，又坐了下來，說：“你看，還是原來的地方，我們繞了一圈又回來了。”
“嗯，回來了。”我也坐了下來。
“這個地方沒有什麼變化，就好比是我們一樣，但是——”甄小小稍微一停頓說，“但是，我們看到了其他地方的景色，雖然略有差異，終究是因人而異了。”
“可能吧！”我不贊同她的觀點，但我必須得配合她的情緒，因而附和道，“我覺得——覺得去沒去過那些地方，見沒見過那些景色，對於我們漫長的一生來講是沒什麼關係的。”
甄小小頭一次被我的話給吸引到，踅頭問道：“爲什麼？”
“看到的東西大概真的會像一張照片一樣永遠地留在我們的心裡，但我們的目的不是去看那些東西，而是追隨自己的意願，去信馬由繮地欣賞所有所能遇見的任何一樣東西，這應該纔是自由。”我接着說，“自由應該是沒有目標的，而你卻是找到了目標再去追隨自由，就好比你看到一張圖片很美，你想去看一看實景一樣，可你同樣應該會覺得，你身邊的那盆花應該也蠻不錯的。”
“我不懂你說些什麼。”甄小小嘟着嘴搖頭說，“一些希望破滅後，我們便會鑄建起另外的希望來，後面終究還是要繼續的。”
甄小小站起來，仰起頭看着天，她好像又看到了一些我不能理解的東西。原來我一直都沒有理解她，自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的希望和期待。
“走吧，我請你吃飯。”我漫不經心地說道。
“怎麼？”甄小小乜着眼睛，用餘光看着我，不懷好意地說，“你覺得我現在很空虛，應該很容易勾搭？”
“呃，”我起先一愣，隨即便恢復了鎮靜，而我根本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最早的時候，也就是在五年前，我是有這個想法的，但是現在沒有了。這是真的。”
“沒關係了。”甄小小笑說。
我剛要辯駁一下，這女孩打斷說，“說好，你請客啊！”
“當然！什麼時候我要女孩子請過客的。”我說。
“也是啊，小明同學什麼時候要女孩子請過客啊！”她居然擠出了一絲笑容來。可這樣的笑容卻是那樣的詭異，好像是在嘲笑我一樣。
我尷尬地配合地笑了笑，隨即便向着酒樓的方向並肩走去。我沒想到她對遠方的希望和心中的幻想破滅後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而剛纔她戲謔地說我是不是要勾搭她而睡她的時候，我竟然想逃走，這個女孩子現在大概有心理問題。
她太過平靜，也出奇地冷靜，而她的言辭卻是那樣的尖銳。
失戀後遺症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