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女人雅姬一面嗔怪地拍了兒子雅臣一巴掌,一面笑道:“喲,這怎麼行呢?這不是尊卑不分嗎?”
儒雅男子道:“沒什麼的,在雅姬大師面前,我始終是個晚輩,再說這裡比較是北域,我不像暴露身份,所以還是叫我的名字吧。”
雅姬試探問道:“那老婆子就也叫你恪公子吧?”
“也行。”儒雅男子沒有堅持,爽快答應,然後不顧雅姬的辭讓,堅持付了酒錢獨自離去,臨走前,恪公子回頭對雅臣說道:“明日,集合元月獵獸兵團,我要帶着他們入山狩獵。”
雅臣轟然領命。
直到被稱作恪公子的儒雅男子離開了好一會兒,雅姬這才一把提起自己的兒子,冷着臉說道:“你可不要跟恪公子走得太近了,我跟你說過好幾遍了?”
雅臣生得五大三粗,可是在更加粗壯的老媽面前,他就像一個小貓咪,老老實實回答道:“殿下來北域組建獵獸兵團,我們是一定要鼎力相助的,以我們的身份,不跟他走近這可能嘛?這是上頭的命令啊!而且,他可是殿下啊!”
“哼!”雅姬冷哼一聲:“殿下又如何,就算是殿下,他也只是一個二殿下。”
“二殿下也是殿下啊!”
“狗屁殿下,在老婆子看來,不能成爲王的殿下都不是殿下。”
教訓完兒子,雅姬滿臉堆笑,轉身朝着遠處的一桌客人滾去,由於雅臣和恪公子坐的地方也很偏僻,所以雅姬在教訓兒子的時候也不怕被人聽到,但一轉身,她馬上又變回了那個肥胖醜陋的老闆娘。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再說李凡這邊。
李凡和雀兒一路行來,專走小路,多少次過城門而不入,只是想以最快的速度到達目的地。
一月九日,李凡和雀兒終於來到了四方城外,四方城是邊城,不大,卻雄偉壯闊,高大的城牆全部由巨石堆砌而成,高達百餘米,城頭上雪國士兵來回巡視,城門口也有兵卒把守。
遠遠望着高大的城牆,李凡終於覺得幻印城還是個不錯的地方,至少沒有來自妖族和妖獸的直接威脅,也算和平寧靜。
入城的大道上,有來自各地商行的車隊,也有或成羣結隊或形單影隻的獵獸者。
李凡要跨絕焰刀,右手按住刀柄,左手拉着東張西望一臉好奇甚至忘了吃東西的雀兒。
“我從南方來,帶着小姑娘,走在風雪中,曬着大太陽。”
李凡見到四方城也難免興奮,哼着歡快的自編歌曲,歷練就要到來了,所以言語間也自然流露出歡喜。
距離四方城城門還有大約數百米的地方,李凡看見離大路十來米遠的小樹林邊上有一個大石頭,大石頭上躺着一個人,石頭旁邊的雪地裡臥着一直體型龐大的大鹿。
因爲那頭大鹿確實有些怪異,所以李凡在路過的時候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那大鹿體型健壯龐大,大約足足有五六米長,溫順乖巧的臥在雪地裡,眼睛微眯,偶爾擡頭看一眼石頭上睡着的人。那是個身材勻稱的中年男子,逼着眼睛,似乎是在那肯定冰冷如鐵的石頭上睡着了。
最神奇的是那頭大鹿子的一對鹿角,長得很有特點,鹿角很大,朝頭部兩邊延伸開來,想振翅欲飛的鳥翅,然而,兩邊鹿角卻各有幾隻小分支向內交叉,在鹿子頭頂糾纏,編織出一個類似椅子的形狀,很是離奇。
“那人是個獵獸者?”
“不像,倒是像個幻獸師。”
“獵獸者不是幻獸師麼?”
“獵獸者是幻獸師,但幻獸師不一定是獵獸者,你看他穿的衣服,雖然不怎麼華貴但也是相當整潔的,怎麼會是我們這樣刀頭舔血的獵獸者呢?”
好奇的不止李凡一個,也有好幾個獵獸者在路邊遠遠圍觀,猜測着那人的身份。
獵獸者是幻獸師,但是卻都是一些極其落魄的幻獸師,一般等級不高,也沒有什麼背景,所以才淪落成爲獵獸者,要知道幻獸師是地位崇高的存在,一般稍微優秀的幻獸師或者有背景的,都可以在某個王國或者世家大族某得一席之位。當然,也有那麼一些不屑爲貴族折腰,而甘願做獵獸者的,不過這樣的人很少,很少。
而睡在石頭上的那個人穿着一身淺灰色禮服,雖然並不怎麼幹淨,卻依舊很整潔,而且那衣服布料柔軟,不是凡品,但是能把這上好布料穿出這麼邋遢的味道,也着實不簡單。尤其他腦袋下面還枕着一把彎彎的黃金爲鞘的小刀。
“管他什麼人呢,總之他現在是一個人。”
“一個人又怎麼樣?”
幾個獵獸者在路邊先是猜測着石頭上那人的來歷,現在有生出了別樣的想法,於是湊在一堆小聲地嘀咕起來,偶爾還偷偷看一眼那睡在石頭上的男人一眼。
李凡把那幾個獵獸者的動作和貪婪眼神看得一清二楚,然後悄悄地退開幾步,再看看自己,發現自己身上因爲一路翻山越嶺衣服破舊不堪,而那把不世利器絕焰刀的刀鞘也非常樸實無華,樸實到醜陋的地步,確定自己這身裝扮沒有能吸引那些貪婪獵獸者的地方,李凡仍然覺得不放心,卻又想不起哪裡不對勁。
獵獸者一共五個,按樣子是一個團體的。
這時候,五個獵獸者帶着各自的幻獸開始悄悄地靠近那塊大石頭,他們的腳踩在酥鬆雪地裡,發出吱嘎吱嘎的輕微聲響,大鹿警覺地回頭望過來,眼睛微眯,沒有什麼表情。
五個獵獸者嚇了一跳,趕緊停下來,雖然他們人多,但是他們是準備偷東西又不是搶東西,所以隱蔽很重要……偷就是偷,搶就是搶,雖然他們兩樣都幹過,但是還是很有職業修養的。
那鹿子看了看那幾個靠近的獵獸者,然後又回過頭把腦袋耷拉在雪地裡,保持這似睡非睡的樣子。
五個獵獸者互相看了看,又壯着膽子再度靠了過去。
按理說,碰到這樣的情況,近身的李凡會選擇帶着雀兒離開,但是不知爲何卻沒有馬上離開,他當然不是什麼見義勇爲的優秀青年,也沒有什麼見者有份的玲瓏心思,只是想單純的看一看那個睡在石頭上的男人的反應。
妖獸山脈附近,獵獸者多如牛毛,而且世所共知,這些獵獸者在山脈裡是獵獸者,而在人類世界就是賊和強盜,這是連李凡都知道的道理,難道那個男人不知道麼?他爲何會睡在這裡?而且還把金刀露在外面?
因爲這種種詭異,李凡覺得那個睡在石頭上的男子應該是個實力不俗的人,高手向來行事詭異,只有李凡這樣的弱者才挖空心思規避危險。
十幾米的距離,幾秒鐘就能跨越,獵獸者們來到了那個男子身邊,而大角鹿也沒有反應,彷彿也睡着了。
可是李凡內心期望看到的畫面卻沒有出現,那個男子沒有爆身而起,也沒有跳起來大喝一聲,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云云,然後使出他高超的幻術把幾個獵獸者殺得丟盔卸甲。
什麼都沒有出現,那個男子彷彿死了一般,毫無動靜。
獵獸者們拿了他的錢袋,扒了他的外套,然後有一個獵獸者開始輕輕地託着男子的腦袋,另一個開始拿男子腦袋下面的金刀。
“別動我的刀,其他隨意。”
一個很淡很淡的聲音傳來,彷彿來自天外一般遙遠,又彷彿近在咫尺,就連李凡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確定身邊只有雀兒這才覺得震撼,是那男子的聲音嗎?
可是爲何沒有看見他張嘴,也沒有看見他睜眼?
正在偷東西的獵獸者們嚇得停住了所有動作,東張西望一番,然後又低頭仔細看了看那個睡覺的男子,沒有任何異常,可是,沒有異常纔是最大的異常,那個聲音是哪裡來的?
那個男人依舊熟睡,不動,不說話,彷彿已經與他身下那塊大石融爲一體了。
獵獸者們的動作只停頓了一小會兒,就又開始拿男子的金刀。
“哎……”
一聲嘆息,很輕,卻透露出些許不耐煩的意味,和剛纔那個聲音一樣,不知來自何處。
那個正捏住金刀的獵獸者本能地停頓了一下,忽然看見金刀上繁密精緻的花紋,以及刀鞘刀柄上盪漾而出的光芒,眼中貪意更濃,再不顧忌其它,以最快的速度把刀抽了出來,然後拔腿就跑。
其餘四個獵獸者也飛快地跑開,尤其是那個抱着男子腦袋的傢伙,像扔石頭一般把那男子的腦袋一扔就跑。
砰。
一聲悶響,不大也不小。
“嘶……把刀還我。”
還是那個聲音,不過這一次,所有人都知道這聲音是那個男子發出的聲音了,因爲他的嘴動了。
那個男子,不僅嘴巴動了,眼睛也睜開了,腦袋也擡起來了,身體也半撐着斜靠在了石頭上,男子很英俊,是一種歷經滄桑的成熟的魅力。
不過,此時的男子腦門上卻在淌血,顯然是剛纔在石頭上碰的。
那五個獵獸者聽見男子的話,非但沒有跑,反而停了下來,奇怪地望着那男子,因爲這一幕很奇怪,被搶了東西並且被弄傷的對象非但沒有采取任何報復動作,反而很誠懇地請對方把東西還給他,這不應該是正常人的邏輯。
李凡有些驚訝地望着那中年男子,除了驚愕還是驚愕,那男子臉上此時並沒有李凡想象裡的憤怒表情,眼睛也沒有噴火,只是很平靜地盯着已經跑出一段距離的那五個獵獸者,目光沉靜,或許還帶着些不耐煩。
男子見那五個獵獸者沒有把刀還回來,嘆了一口氣,用手抹了抹腦門的血跡,說:“把刀還給我。”
那五個獵獸者果斷放棄了逃跑,因爲這個對象似乎不值得他們逃跑,然後好奇地討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