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爺爺,你看看這雞脖子上的傷口……”
有小娃子提溜着一隻草灰色的母野雞跑到陳凌跟前:“這是俺家狗撿的,給叼了回來。”
陳凌拿到手裡一看,頓時搖頭:“都咬成這樣了,是啥玩意兒咬的,我也認不出來啊。”
再看看王真真手裡的公野雞,也是一樣的血肉模糊,都給咬爛了。
這種情況下,看不到清楚的牙印和別的傷痕,就是再利害的獵人也不敢說是什麼東西乾的。
“啊?富貴叔也認不出來嗎?”
“認不出來,連牙印都看不到,我可沒那麼大本事……要是豬啊、牛啊、馬啊、驢啊之類的,塊頭大,野東西要對它們下手,身上留的傷痕多,那隨便一看,是能看出個大概來。
這雞脖子都咬的不成樣子了,怎麼辨認,你當你叔是神仙嗎?”
陳凌把這夥子皮猴子說的嘿嘿笑,然後又問:“這些野雞都是你們的狗給撿回來的嗎?”
“是啊,六妮兒家的大狼狗跑得最歡了,追野猴子沒追多遠就撿回來一隻這樣的野雞。”
“對,後來俺們帶過來的狗,也跟着去找,一路撿了好多。”
娃娃們說着,紛紛晃動起來自己手上的野雞,讓陳凌看到。
“這麼多,還有沒長大的半大雞子,我嘞個去,錦雞也給逮了。”
陳凌一看嚇一跳,死去的野雞之中,竟然還有隻紅腹錦雞。
說不定還是他放出去的那些個錦雞裡面的其中之一呢。
“是啊叔爺爺,俺們剛纔還跟小姑姑說來着,說這個就是俺們以前跟着你來山裡玩見過的金雞,那時候你們還沒搬到村外住,也沒生睿睿嘞。”
“哈哈,你們記性還挺好的。”
陳凌笑着點點頭,小胖子和小栗子聽到他們這麼說,就好奇的去看那隻漂亮的紅腹錦雞。
睿睿也急忙跟上去。
陳凌則是轉着圈看了看跟在娃娃們身旁的狗羣。
這羣狗子不是農莊裡狗子。
就只是村裡各家的養的土狗,當然了,還有六妮兒家的德牧。
它們一般情況下喜歡跟着二黑它們在野地到處跑。
但是呢,二黑這狗責任心太強,一般不會離開農莊太遠的距離。
它們自己想跟着小娃子們進山玩的時候,就會單獨成羣,跟過來。
山區的土狗大多都這樣。
閒着沒事就想偷偷摸摸去山裡溜達兩圈。
現在村民都去山裡採摘野果了,還有一幫小主人帶着。
也不用偷摸進山了。
就直接光明正大的進山玩耍,這多爽啊。
看到這些狗子衝自己親暱討好的搖着尾巴,但那個高興的樣子是一點都掩飾不住的。
六妮兒家的大狼狗被陳凌用童子尿救過,每次見到他簡直親近得不得了。
陳凌覺得好笑,但也知道指望它們來找禍害野雞的‘兇手’不大可能。
就拿起竹哨吹了好幾聲,想把黑娃兩個喊過來試試看。
“我已經喊了黑娃小金過來,現在咱們先往前走吧,看看前邊還有沒有這樣的野雞了,要是沒有,咱們就去你們爹孃那邊,叔也得摘點野果回去。”
“好,黑娃兩個來肯定行。”
娃子們一聽都很興奮。
陳凌就帶着他們往深處走,小胖子和小栗子體力不好,自然還是被陳凌在肩膀上扛着。
睿睿就被王真真他們搶過去輪流揹着。
連睿睿伸手叫着還想要再坐在爸爸背後的筐子裡,他們也不管,就嘻嘻哈哈揹着他,故意逗他玩,很是歡樂。
走了一段路,小胖子緩過勁來了,就讓陳凌放他下來,趁機跟六妮兒他們炫耀起來跟着陳凌挖竹鼠、騎丹頂鶴玩,以及在楓樹林碰到烏鴉,掏松鼠窩的事。
然後就掏出松鼠窩裡的各類堅果分給他們吃。
村裡的娃子其實對於這種事並不覺得稀奇。
抓兩隻松鼠玩也是常有的事。
但掏松鼠窩還是不多的。
更別說吃到松鼠窩裡面的東西了。
於是小胖子給他們就接到手裡,一邊走一邊吃。
“那些東西不能給睿睿吃哈,他還小,吃不了核桃花生那些玩意兒。”
“知道的富貴叔,俺們不給他吃……睿睿,咱們不吃這個哈,待會兒哥哥給你摘果子吃,野葡萄好吃,獼猴桃也好吃,還有野棗、小酸棗,還有很多無花果哩。
對了對了,還有山楂,多摘點,帶回去富貴叔給你做糖葫蘆,到時候俺們也去吃。”
小娃子們嘰嘰喳喳說着話,狗羣也在前頭走走停停的亂嗅不止。
土狗沒有獵狗的素質。
不時你追我我追你,互相打鬧幾下,搶奪點小玩意兒。
又或者興奮的汪汪大叫幾聲。
惹得周圍很多山禽小獸在草叢中快速奔逃而過,一路上就到處是‘沙沙沙’的聲音。
秋日裡,溪流緩了,草色依然不減青綠,高而茂盛。
草裡的秋蟲也依然是不少的。
都說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了。
但只要沒入冬,氣溫到不了零下,它們就都還能活着。
只是和春夏時候不同的是,雖然這時候他們依然數量繁多,但一個個的行動遲緩多了。
這對於山裡的一些野物來說,簡直就是大自然的恩賜。
尤其這兩年這玩意兒還超乎想象的多了起來。
所以以它們爲食物的山禽和小獸就成羣結隊的在山裡到處晃悠。
人們熟悉的野雞和各種山鳥,也好像一下子比以往的秋季多了很多。
但是麼。
隨着越發深入,陳凌他們卻再沒遇見過撿到死去野雞的事情。
就連黑娃和小金追過來也沒撿到。
並且以小金鼻子,也對兇手表示無奈,因爲目標距離太遠。
“遠就不找了,估計是早晨和晚上出來找吃的來着,白天就老早的跑回去了。”
陳凌並沒有追究到底的心思,只是心想一旦食物豐富,這些野物都不珍惜了,連肉都看不上了,只吸血。
而且連續六七隻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團伙作案。
而且別的吃肉的野物也不知道撿了去,竟然就那麼丟在草裡。
“富貴叔,村裡這兩年山裡怪東西越來越多了,這吸血的玩意兒不會是跟老豬精一樣的東西吧。”
小娃子們紛紛露出怕怕的神色。
“不會,哪有那麼多老豬精?”
陳凌無語,他自己控制着呢,只要不是一對一餵養,就很少造成所謂的動物成精事件。
而且有的東西,就算是一對一餵養,那也很難養出感情來。
比如魚蝦之類的,養了就是爲了吃。
還有鴿子也是。
鴿子這東西性格太溫和了,對誰都那樣,養不出多麼驚人的成果。自然也談論不上感情。
這些除了賣錢就是吃。
‘唉,還是環境太好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都敢過來溜達,這是原始森林的待遇啊。’
“喲,富貴,你這大老闆了都,也來山上摘野果子啊?”
陳大志和王立山揹着滿筐野果走過來,要揹回村裡,看到陳凌帶着一幫孩子過來,就停下來調侃他。
要說這倆人,那確確實實是所有村民裡心態最好的了。
他們也不仇富,背地也不嘀咕別人,連陳凌的便宜那都一點不多佔。
整天樂呵呵的,見了陳凌嘴上就怪話多。
“呵,還帶着黑娃兩個,今天這什麼日子,兩個山大王也親自出來巡山了。”
王立山更是嘴欠手更欠,嘴上說着也就算了,走過來直接就要摸黑娃和小金。
兩狗自然不肯理這大光頭,輕巧的就避開了,神情很是嫌棄。
“你可少說兩句吧,當着娃娃們的面,就不能正經點。”
身後,他媳婦和一幫子婦女也很快趕了過來,“你看,狗都不理你。”
村裡別的人家都不敢逗黑娃兩個。
覺得太嚇人。
王立山自從跟着陳凌和廣家父子兄弟幹過一頓仗之後,黑娃兩個對他觀感不錯,他每次進家也不叫喚。
弄得王立山就很得意,每次見了都伸手要摸它們,認爲總有一天能摸到。
“誰說狗不理我。”
被婆娘一說,王立山還不服氣了,放下筐子,從腳邊摸了一塊石頭就朝六妮兒家的大狼狗丟了過去。
結果也沒丟過,砸到了另外兩條狗的腳邊,弄得羣狗衝他汪汪大叫。
“越說越沒正形,懶得理你。”
王立山媳婦跟幾個笑嘻嘻的婦女走了。
王立山也不在意,正好碰到陳凌了,就停下來歇歇,抽一鍋煙放鬆放鬆。
煙剛點上,就看到黑娃小金去陳大志那邊了,黑娃甚至還從陳大志筐子裡叼了個梨子,叼到旁邊嘎吱嘎吱吃的滿嘴汁水:“嘿,這倆山大王真不給俺面子,跟大志這麼親,理都不理俺。”
陳大志也點上煙,得意一笑:“那是,山大王也跟俺比較親嘞。”
又看向娃子們中間的臭小子:“睿睿,兩個山大王誰最聽你的話。”
睿睿哪裡聽得懂這個,就丟丟丟的跑到他身邊,踮着腳去看筐子裡有啥野果。
看完他的又看王立山的。
“富貴你瞧瞧,瞧這這小機靈鬼兒的模樣,怪不得誰看到就逮着一頓誇嘞,水娃子家那小娃一歲半的時候剛會說三四個字,你讓他像這樣滿地跑,還扒着筐子亂瞧,能行麼?
村裡哪家這麼大點的小娃能比得上睿睿?
俺看一個也沒有。”
陳大志這是實打實的發自內心的話,說着就裂開嘴,摸摸臭小子的腦袋。
陳凌搖搖頭:“唉,誰知道長大了是個啥樣子呢,我不求太多,別讓我太操心就行。”
王立山一聽哼哼道:“你這話說的,睿睿總得比俺家豬娃強吧,你這都大老闆了,那大作家大教授都上趕着給睿睿當爺爺的,能差得了。”
陳凌聞言打了個哈哈,沒再多說啥。
轉而就說起之前娃子們所遇到的怪事。
“是黃大仙吧,黃大仙偷雞不就是吸血不吃肉的麼?”
“咋不吃肉,那是你沒見過黃鼠狼吃肉,那玩意兒吃起肉來,骨頭都不剩多少。”
確實是這樣的。
黃鼠狼光吸血不吃肉是因爲有時候情況緊急了,沒有吃肉的條件。
若是家裡沒人,咬死的雞就丟在原地不管,它一準兒還會回來吃的。
陳凌也跟着說,不大可能是黃鼠狼,也說小金聞到了味道,那東西跑遠了,不值當爲這點事追過去。
“今年怪事多,昨天俺們進山,學成又打死一匹老狼哩。”
陳凌聽王立山的話,就是一愣:“沒聽說啊。”
“都忙唄,現在年輕的小子們也沒工夫往你那兒跑了,都忙着在山裡到處找果樹摘野果換錢嘞。”
“是啊,你娃給咱們村又做了這麼大的好事,還讓人家罐頭廠收這些果子,大夥都商量打到獵物給你帶過去一份。”
“別,我不用,我家裡水塔都裝不下了,你們拿回去吃了賣錢愛咋着咋着。”
陳凌連連擺手。
雖然他有‘功勞’。
但鄉親們打野果賺的也是辛苦錢,不那麼容易的。
原因很簡單,山裡的野果子,並不是所有的都能做罐頭。
也就那幾樣,比如梨子、山楂、野葡萄等寥寥幾種。
很多陳凌讓韓闖收,那是試驗一下做一批飲料賣的。
樑越民現在顧不上,就商量着交給了韓闖兄弟倆。
所以村民們進了山,不僅要到處尋找合適的果子,也要不斷換地方,還要爬樹登高……
真不容易的。
還有一點,陳凌也沒辦法的就是,這年月野果的收購價是真的很低。
當然了。
在鄉下大部分人眼裡,果子賣到罐頭廠,就跟田裡的蔬菜賣到鹹菜廠一樣,屬於賤賣。
都是本着能賣一點是一點。
再者,野果子要求那麼高幹啥,反正也是扔山裡沒人要的,算是白撿的錢。
多撿多賺嘛。
鄉親們可不會像陳凌一樣想這麼多,每天高高興興摘野果,秋收後還有這麼好的收入,那不比出去打工受罪強多了。
有良心的可不是都感激他呢。
所以……陳凌這一路走着,碰到的就都是笑容洋溢的村民們,也真有打到獵物要給他的,他都不要。
得知他也要摘野果,都會告訴他哪裡比較多,說一片林子呢,摘了沒多少,讓他帶着娃娃不用急。
確實,三面山上,就是西山上野果子種類最多了。
春天的桑林,秋日的栗子樹林,山楂林……確實都是成片的。
不好找的時候,是真的不好找。
但只要找到了,那就是一大片,不使出吃奶的勁兒去採摘一通,短時間是摘不完的。
“嚯,這是又找到一片大林子了,不過這邊有點危險啊,這麼深的山澗,一般可沒人來……”
陳凌來到村民所說的地方,是一片大山楂林,大部分都是上年份的老樹了,樹幹粗壯,樹上掛滿了紅彤彤的山楂果。
一大幫男男女女這時候正在各個樹下,戴着草帽頭巾,胳膊掛着套袖,手持長長的竹竿,對着樹上一陣敲打呢。
噼裡啪啦的聲音中,紅色的山楂果就如同下雨一般,密密麻麻的掉落在地,在地上鋪滿厚厚的一層。
“富貴也來山裡摘果子呀,那正好打了這麼多,快過來撿。”
一個打着頭巾的小嫂子露着一口白牙笑道,說着自己蹲下來,張開口袋,用手往裡邊扒拉。
也有年輕的漢子藉着陳凌的話頭說道:“這邊來的人確實少,這兒靠南山近了,溝又多又深,路又滑,要不是看到這邊林子大,俺們也不來的。”
“是啊,這邊狼的腳印也多哩,還有好多鹿跟小野豬崽子的骨頭,賊嚇人。
對了,俺哥剛剛還差點打了個鷂子,都說富貴叔你打槍打得好,待會兒再看見那鷂子了,你打下來帶回去給你家二禿子作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