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傢伙,這話說得,比我還了解我家牛似的。’
陳凌無語,不過看到他們臉上的畏懼,而且互相談論起做法事的事情來了。
就不再多說話。
看了看小白牛領着黃牛母子倆向北邊的林子走了,便也跟了過去。
睿睿這麼點的小娃子在家是待不住的,就喜歡到外邊玩,去得地方越遠,看得東西越多,他就越是高興。
不過小白牛到底不是黑娃小金,不會慣着他,讓他自己亂跑的。
每當他要往水邊、荊棘叢,或者歪斜欲倒的大樹跟前玩耍時。
就會用嘴巴一口噙住臭小子的衣服,任由臭小子吊在半空中蹬踹着小腿、手舞足蹈,只管將他輕柔的放到陳凌身前……
然後‘哞哞’叫着讓陳凌管教。
起先睿睿都要急哭了,哇哇叫着:“牛牛壞,打你。”就衝上去,一邊推搡小白牛,一邊用手打它,用腳踢它。
且不提小白牛是頭溫柔的牛,對臭小子向來和善寬容,更何況這點力道對它來說,跟撓癢也差不多。
就任臭小子胡鬧,總之打就打,踢就踢,一旦想亂跑,就只管噙着衣服拽回來。
反覆幾次後,睿睿反倒覺得這個很好玩,被小白牛噙着小衣服吊在半空咯咯笑了起來,居然還捨不得下來了。
“牛牛,再來,再來~”
小白牛也樂得陪他鬧騰,只要他不亂跑。
這樣玩着,或許是有意思,讓好奇心強的小黃牛也顧不得吃草了,看了一會兒後,就眼巴巴的湊過來,但是被小白牛一甩脖子,用彎曲粗壯的牛角把它頂走了,怕它沒輕重傷害到小娃子。
小黃牛再不敢上來。
只是依舊眼巴巴的望着。
小牛小羊嘛,和小狗小貓也沒啥不一樣的,好奇心強,喜歡和人玩鬧。
“看到沒,這人養的大白牛就是不一樣,還會看孩子嘞。”
“是啊,人家說白牛那雙眼不一樣,能見鬼,能辟邪,要不請人家牽着牛去啞巴河淹死人那地方轉轉?”
“算了吧,人家家裡還有娃娃嘞,還這麼小,多晦氣。”
“哎喲對,那也是,那咱們還是請人做法事吧。”
很多地方認爲,水鬼會找替身,如果有某個地方頻繁有人溺水淹死,就會認爲是水鬼作祟,要請高人來驅邪了。
這說法自然是有點迷信的。
天熱下河洗澡玩水的人多了去了,男的女的,大人小孩,每年都有淹死的。
臨海的、臨河的,見得多了。
忌諱歸忌諱,但是這種事沒啥可奇怪的。
所以陳凌聽到他們議論後,也沒往心裡去,就緊接着帶着睿睿和小白牛往林場深處去了。
懶得再聽他們講這些神神鬼鬼的。
實際上,林場北邊沒啥人過來,比南邊更顯荒涼,草木更加繁盛,原本就不寬的小土路上被兩邊的野草野藤擋得嚴嚴實實,把道路都擠沒了,只剩下窄窄的一點空隙。
蚊蟲也極多。
不過他們出來帶了驅蚊的香囊,蚊蟲不會近身的。
另外……
有壞處了自然也是有好處的。
好處就是這裡人跡罕至,野物極多,優質的鳴蟲、漂亮好玩的蟲子到處都是,睿睿可是高興壞了,央着陳凌不斷去草裡和樹上抓,抓得不亦樂乎。
找着蟲子,後來還看到了很多野物隱藏在草裡和樹根處的洞穴。
如獾子洞、山狸子洞等。
這裡有很多它們活動的足跡。
雖然沒有山裡多,但在林場這邊已經不算少了。
陳凌想起昨天澆地時候的那個洞還沒弄清楚是啥玩意兒的洞呢。
心想今天晚上要還是要再回去看看的。
現在村外野地的東西層出不窮,五花八門,感覺又恢復到建國前後的感覺了。
聽說那時候在農田幹活,野物極其多,經常有野兔野雞從身邊跑過去,兔子洞、野雞窩更是常見的不得了。
下雨天,尤其是春秋季下淅淅瀝瀝的小雨時,在農田幹活還會聽到“哞~哞~”的拉着長調的牛叫聲,但人找過去的時候,卻什麼也看不到。
人們就說這玩意兒叫‘地牤牛’。
但到底是獸類還是鳥類,亦或者是蟲子,都弄不清楚。
那時候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模樣的奇怪東西實在太多了。
現在就又開始有點那時候的感覺了。
稀罕玩意兒一多,陳凌心裡也感到高興啊。
有種找回曾經擁有過東西的成就感。
就迫切的想看看那洞裡住的到底是什麼。
只不過,當天他還沒來得及回去。
太陽落山的時候,一家人正在院子裡把剩餘的餃子餡包餛飩呢,就聽外頭傳來一陣陣騷亂聲。
還聽有人喊:“鱉王爺出遊了,鱉王爺出遊了,鱉王爺來保佑咱們了,剛在啞巴河救了樑家橋落水的女娃子,快去看吶。”
鱉王爺出遊?
陳凌一臉的愕然,蒜頭怎麼又出現在人前了?!
隨後一想,不對勁,自己之前經常在半夜無人時讓蒜頭馱着在各個河湖晃悠,過一把河伯巡河的癮頭。
蒜頭它們對本地的河流湖泊早已輕車熟路。
而且自從那巨大的怪魚從水庫消失之後,他就讓蒜頭注意來着,讓它提防着。
它們現在出現在了啞巴河那裡。
難道那裡有人溺水,是那條大怪魚在作怪?
這麼一想。
體型十米多長的怪魚,要是攻擊人、吃人,也不是不能理解。
“哎喲,鱉王爺今年可算出遊了,這是一年也不落下啊……凌子快去買點生肉,撈兩條魚,我去扯兩條紅布,咱們待會兒去拜祭鱉王爺啊。”
得了,一聽這個消息,老太太就激動地不行,催促陳凌準備貢品。
這事兒還是巧了。
蒜頭從第一次出現就是農曆七月、八月這個時間點,在這時它們似乎比別的時候活動範圍都廣。
人們就下意識覺得所謂的鱉王爺出遊是在這個月份。
今年再次出現,實在是對上了。
“是呀,阿凌。你聽外邊都在喊了,鱉王爺還救了人哩,啞巴河以後要平安了。”
王素素挺着肚子,拉着睿睿站在門口,開心的笑着說道。
黑娃小金也緩緩搖擺着尾巴站在娘倆前頭,盯着外面馬路上來回奔走的人羣,好奇的看着。
“行,我這就去買,你跟娘在家別動了,現在外頭人這麼多,在家好好看着睿睿吧,我買好貢品晚上人少了再去。”
陳凌應和着,牽着小青馬出去。
鑑於人越來越多,他倒也沒在這個時間點去蒜頭出沒的那裡湊熱鬧,只是繞人少的小路回村了一趟。
把之前編織好的大漁網拿出來,丟進了洞天。
萬一晚上過去的時候碰到那條怪魚,直接收進洞天就完了。
……
常言道:十七十八,人靜月發。
過了農曆十五之後,月亮出來的越來越晚,晚上十點過後,纔不過剛剛冒出頭來。
陳凌選擇在半夜,夜深人靜的時候過去,正是一個好時候。
於是就在當晚月明星稀,月光高懸在頭頂大亮時,陳凌悄悄來到了啞巴河。
啞巴河是一條很奇特的河。
因爲這裡沒有蛤蟆叫,整條河寂靜無聲,很是安靜,所以被人們稱爲啞巴河。
因爲在林場以東,地處偏僻荒涼,因此河水很是清澈。
夜晚的月色下,河水波光粼粼,嘩啦啦的流淌。
兩岸蟲鳴悅耳,螢火蟲飛舞。
顯得靜謐而唯美。
來祭拜鱉王爺的人,也早在半夜十二點前就散去了。
據說是因爲這些大老鱉們在九點之前就隱沒在河水中消失不見了。
只留下了一地的香燭和紙灰的殘屑,以及各類鞭炮殘留的濃郁的硫磺氣味,驅散了原本這處地方二十天連死三人的陰森氣氛。
不過,眼見此地一片寂靜無聲。
陳凌也不知道蒜頭它們這會兒還在不在了。
就還是按照以前的法子,走近河邊之後,伸手在河面上以不急不緩的節奏輕輕拍擊,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但是,很可惜。
連續試了幾次,也沒有出現。
蒜頭它們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夜裡騎着馬,沿着河尋找許久,南沙河與啞巴湖也去了,時不時再呼喚幾聲,卻也不見蹤跡。
直到次日上午,縣城逢集的日子,河畔的喧鬧聲再起。
在陰雲遮蔽的天空之下。
城外的南沙河在流淌奔騰,寬闊的河面上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幾頭巨大如海獸般的怪物,尤其帶頭的身形最爲巨大,如河面漂浮的圓形巨舟,又如一座巨大的島嶼。
在河裡蕩起一圈圈巨大的波濤,從西方推水而來。
這正是蒜頭它們。
而且不只是它們這些大老鱉出沒,它們的身後還有許多魚羣跟隨遊動,體型也很是不小,甚至有亮白色的大魚躍出水面,追趕小魚進行捕食。
這些魚在越聚越多,圍繞在這些大老鱉的四周。
場面看起來十分震撼。
就真的如同神話中的龍宮出巡一樣。
一下子引爆了所有圍觀民衆的情緒,河岸兩旁的人羣越聚越多,羣情沸騰了起來,在興奮的高聲呼喊,且隨着老鱉們的移動,人羣也在向着東方移動。
在河裡撐着船趕鴨子、釣魚的一些人更是趕緊靠岸,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冒犯。
陳凌一家子也看到了,王素素多日不出門,正好趁今天沒有大太陽,天氣比較涼爽,帶她們娘倆出來放牛閒逛的,沒想到直接遇到了它們游過來。
‘這羣老鱉當真是越發的大了。’
陳凌心裡犯嘀咕:‘我也沒再餵食過靈水了,那它們這應該就是在洞天待久了,已經出現物種變異了。’
正這樣想着。
只聽河裡“哞——”的一聲如老牛叫般的巨吼。
人羣寂靜了一瞬,而後爆發出來更爲熱烈的呼喊。
“聽,是龍吟,這是龍吟啊!!!”
“鱉王爺也是龍王爺的兒子,它也會像龍一樣叫。”
“俺就說吧,這肯定就是老年間就住在咱們這兒的鱉王爺,知道咱們老百姓誠心供奉他老人家,又出來巡遊了。
他老人家一出來,咱們這兒肯定就會風調雨順,萬事大吉的。
水災、水患、水鬼、水怪,就統統給它們趕跑了,嚇得不敢再來。”
“還有還有,鱉王爺還會救人哩。”
“對,還會救人,再不怕水鬼找替身了。”
“……”
王素素娘倆也跟着激動地不行,站在河岸上紅着臉大聲呼喊,睿睿更是踩在她身旁小白牛的背上,扶着牛角,讓小白牛把他頂高一點。
小白牛身高體壯,腳下像是生了根一樣,如一堵白牆擋在王素素娘倆身後,洶涌的人羣根本無法近前。
陳凌見此直接訓了他們娘倆幾句,和小白牛合力擠開越發洶涌的人羣,把他們娘倆帶了出去。
見陳凌有點生氣,王素素也意識到自己激動之下忘了孕婦的身份,心虛的吐了吐舌頭:“鱉王爺發出龍吟了,阿凌你怎麼一點也不激動?”
睿睿還被夾在陳凌的胳肢窩後邊撅着小屁股掙扎蹬腿,哇哇叫着想要跑出去看。
被陳凌在屁股上給了兩巴掌,頓時老實了。
“有啥激動的,我只顧着擔心你們娘倆了……你忘了肚裡還有孩子了嗎?還敢在河邊站着,也不怕被人羣推搡下去?光顧着看熱鬧。”
其實有小白牛在身邊擋着人羣,四平八穩的守着,他們娘倆也沒啥事兒的。
但是嘛,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而且陳凌好不容易逮到媳婦犯錯,肯定得抓住機會好好欺負教訓一頓啊。
王素素果然很害怕他發脾氣,因懷孕而越發白皙豐潤的臉龐貼着兩縷秀髮,腮部輕輕鼓起,看着他小聲道:“這哪是看熱鬧?鱉王爺是大河裡的神仙哩,我也想沾沾福氣嘛。”
這姿態倒像是剛結婚那時候的小媳婦模樣了。
陳凌心頭一軟,隨口胡謅:“鱉王爺有靈,離近了反倒冒犯,悄悄的祭拜就好了。”
說出,又裝出兇惡的樣子:“生娃前還是不讓你出門了,人多磕到碰到,咱們一家到哪後悔去……敢出來亂跑,到時候跟睿睿一樣,看我不打你屁股。”
睿睿被陳凌夾在咯吱窩下,歪着小腦袋,鬼頭鬼腦的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然後臭小子眉眼一彎,嘿嘿笑起來。
沒別的,其他的話臭小子聽不懂,打屁股這話他是最能聽懂得了,都有條件反射了。
“啪。”
陳凌老臉一黑,把臭小子換到另一隻手上,一巴掌拍過去:“居然敢往牛腦袋上爬,把你能耐的……這賬還沒跟你算呢,還敢笑話你老子了。”
“哇,媽媽,我找媽媽。”
睿睿‘哇’的一聲,終於大哭起來。
……
這時候,外面的怪異沉悶的牛吼聲依然斷斷續續響起。
人羣越發激情澎湃。
甚至在某一刻,本來又熱烈的喧鬧聲中,又掀起更大的聲浪。
“水怪來了,水裡有妖怪。”
“水怪拖着船跑了。”
“鱉王爺顯靈殺水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