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心下一涼,“敢問公主,民女何處犯了忌諱?”
“你打扮的這般美豔,是想壓過本宮的風頭?這便是犯了忌諱!”常樂公主冷聲說道。
“民女受公主賜貼前來,精心裝扮自己,是爲表對公主敬重之情,絕無旁的意思。”樑嫤躬身回答,“且公主乃是天之驕女,與生俱來的天家氣質,豈是民女能比之一二的?民女便是再無自知之明,也斷然不敢與公主相提並論。”
常樂公主聞言輕笑。
“我不過是和你開玩笑,瞧把你嚇得!”
樑嫤還未反應過來,常樂公主便上前一步,舉止親暱的將她的手挽住。
“走,上次在宮中,你救了太后娘娘的事兒,我還得好好謝謝你呢!”
常樂公主變臉比變天快。
樑嫤來不及推拒,便被常樂公主挽着手,帶進了花廳。
等在花廳中的衆人,起身朝常樂公主見禮。
驚訝的發現,適才等在覈桃樹底下,受人羞辱的樑嫤,竟和常樂公主手挽手,那般親密。
有人羨慕有人記恨,但各自心思都藏在肚子裡,衆人臉上都是特體的笑容,高喚:“公主安好!”
樑嫤想要擺脫常樂公主,退到一旁,也隨衆人見禮。
卻不想常樂公主將她拽的很緊,她根本擺脫不了,動作太大,又難免顯得不敬。
她只恨不得用袖中藏着的銀針,狠狠扎一下常樂公主。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衝動,人前萬萬不能落了把柄。這裡的人,莫說常樂公主,便是隨便拽出來一個,怕是都大有來頭,斷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本是母后辦的宴席,我也湊個熱鬧,提前請大家小聚一番。衆位不必拘禮,只管開懷暢飲,方不負我相邀之情!”常樂公主挽着樑嫤的手,衝衆人說道。
樑嫤被她拖到了主坐邊上,挨着公主的席案,又擺了一張小几。
公主示意樑嫤在小几邊上跪坐下來。
常樂公主拍了拍手,衆人落座以後,便有宮娥送上肥美的佳餚。
立時香氣四溢。
旁邊有樂師奏起樂來。
有酒,有肉,有樂聲。衆人的神情很快便放鬆下來。
常樂公主跪坐與上座,笑看着在她不不遠的樑嫤道:“你們都不認得她,她是樑駙馬的女兒。”
公主周圍,圍坐了不少世家大族的貴女,聞言,都目光曖昧的看向樑嫤。
樑嫤輕咳了一聲,“回稟公主,曾經是,如今已經不是了。”
常樂公主掩口而笑,“瞧我,說岔了,你別在意!來我敬你一杯,聊表歉意!”
樑嫤慌忙頷首,“民女不敢當,公主此言,折煞民女了!”
常樂公主卻是極爲爽快的仰頭將一杯酒灌了下去。
大周民風豪放,喝酒更是豪放,男子基本用碗,女子用酒杯,只是那酒杯小的也有拳頭般大小。
樑嫤可是知道,這酒不上頭,後勁兒卻是極大。
公主一杯酒已經下
了肚,她再推脫,難免不識擡舉。
當下便也只好咬牙灌下一杯酒來。
入口微辣,回味甘甜,酒倒是好酒。
“聽聞你來京路上,和榮王世子同行?”常樂公主放下酒杯,轉而問道。
此言一出,周遭的貴女便都將視線落在了樑嫤身上。
樑嫤霎時如芒在背。
這些貴女眼中的妒意,未免太明顯了些吧?她們的矜持都到哪兒去了?
“唔,我好像還聽說,你給世子當了一路的丫鬟?”常樂公主彷彿還嫌自己的話不夠讓人震驚,緊接着又說道。
只是這話卻彷彿平地一聲雷一般,將周遭的貴女都炸響了。
“什麼?不是說世子爺從來不要女子伺候的麼?”
“是啊,說是不管誰送去的丫鬟,都被世子爺攆走了!”
……
衆人再看向樑嫤時的目光,便帶着明顯的不善。
“打扮的這般美豔,可不就是勾人的麼?”不知是誰,忽然揚聲說了一句。
衆人嗤笑一聲,看向樑嫤的臉上,盡是不屑。
“你們可別這麼說!你們是誤會樑嫤了!”常樂公主,忽而擺手笑道,“樑嫤不是那種人!是世子和自家下人走散,同顧家一同回京,顧家的下人粗手笨腳,世子不喜,這才挑了樑嫤過去伺候!”
常樂公主替樑嫤辯解道。
可這辯解,卻頗有些越描越黑的意思。
顧家那麼多下人,她樑嫤又不是奴籍,更不是顧家曲部,她怎的就到了世子爺身邊伺候?
樑嫤自然不可能解釋當初那一個秋葵黃玉壺的暗算。
即便她說了,也沒人會理會。
常樂公主既然打定主意要按給她一個勾引世子的罪名,她頂着就是。
樑嫤跪坐一旁,在衆女不善的目光打量之下,讓自己笑的恬淡得體,不辯解,也不惱怒。
爺爺說,越鎮定,越冷靜,纔不會在醫病的過程中,出現紕漏。做人也是一樣,冷靜纔不會落人把柄。
衆人見她如此安之若素,或貶或褒好似都不能傷及她分毫。
便轉而將話題扯遠了些,漸漸的,談起了別的,就和她沒什麼關係了。
甚至有位離她近些的貴女,還忍不住靠近了,詢問她的衣服頭飾是在哪家鋪子定製的?
樑嫤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打廣告的好機會,“柏氏成衣鋪”悄悄就在宴席上流傳出來。
酒過半巡,常樂公主忽而起身,拉着樑嫤笑容和煦的向外行去。
有貴女上前詢問公主,常樂公主都笑着將其打發了,讓她們只管坐着喝酒,她一直拽着樑嫤行至花廳門口。
身旁都是伺候公主的宮女們。
旁人都被相隔甚遠。
常樂公主眼中不見一絲醉酒之態,分外清明的眼眸看着樑嫤道:“看到了麼?像你這般挖空心思想要接近榮王世子的女子大有人在。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樑嫤微垂着眼眸安靜聽着。
常樂公主笑了笑,“男人嘛,三妻四妾是常事,就連父皇后宮,不還有三千佳麗麼?我不會像姑母那般強勢,世子爺若想要納妾,我都會笑臉幫他納進來。妾是什麼?不過是個玩意兒,玩物而已,誰還會真把她當回事兒麼?”
常樂公主將目光掃過樑嫤,淡聲道:“便是再美再怎麼聰慧,又能怎樣?妾最終還是被主母握在手心裡,生死都要仰仗主母的!”
樑嫤這才擡頭看向常樂公主,輕笑道:“公主喝醉了。”
常樂公主搖頭,“本宮清醒得很。”
樑嫤卻靠近一步,低聲道:“公主如今還不是世子妃呢!就想着爲世子爺納妾之事,是不是太過急切了些?”
常樂公主聞言收斂了彎起的嘴角,“這是遲早的事兒,你以爲,憑你,能改變什麼?”
樑嫤搖頭,“民女自知沒有那麼大本事,只是想來,在公主心中,民女有別於那一衆懷揣着世子爺的女子吧?”
常樂公主嗤笑,“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生來,與衆不同,你也不過如此。”
“既沒有不同,公主何須如此費心針對我?”樑嫤涼聲道。
常樂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末了笑了笑,點頭道:“是,你或許是有那麼些不同,所以,我不會親自對你怎樣。也正是有這麼點不同,不需我動手,就會有人來對付你。需知道,旁人若是惦記着世子,想要針對她的人尚需考慮着其背後的家族勢力。而你,你有什麼可以拿來依仗?”
常樂公主說完,便笑着扔下她一人在門口,轉身回了她的位置,繼續與人聊天飲酒。
樑嫤按了按有些發昏的額角,擡腳跨出了花廳的門。
門外微涼的風吹來,吹散了濃郁的酒味和脂粉之味,讓人稍微好受了些。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行,剛纔灌下去的酒,這會兒酒勁兒似乎要翻上來了。
她扶着迴廊的廊柱,緩緩走遠了幾步,在稍微清淨些的廊間石凳上坐了下來。
耳邊不遠,仍舊是花廳裡觥籌交錯宴飲之聲。
她一手按着額頭,斜倚在廊柱上。不由回想起適才常樂公主所說的話。
常樂公主故意在人前,對她表示親近。又當着衆人的面,揭出她曾經和世子相處過的往事。
想來,常樂公主是真的很在意李玄意的吧?
她知道李玄意對自己不同,又不想讓李玄意覺得她是善妒容不得人的女子。便將仇恨東引,讓旁的心中也惦記着李玄意的貴女們來針對她。
這樣,常樂公主什麼都不需做,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這般駕輕就熟的借刀殺人,常樂公主使得真是漂亮。
樑嫤勾着嘴角笑了笑,常樂公主有句話說的很對,她有什麼依仗呢?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過人的地位,她不過是一介草民。
她唯一的依仗,便是世子爺那一點捨不得放手的興趣。
只是這一點興趣,卻是懸在她頭上的一柄雙刃劍。隨時都會爲她招來如燎原之火般的嫉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