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嫤打賞了引路的小丫鬟。
小丫鬟告訴她,待會兒常樂公主在紫荊園擺膳,請大家過去。
樑嫤謝過了小丫鬟,小丫鬟便離開了。
阿醜看着寂寥的有些瘮人的院子,嘆了口氣,“她果然在針對你。”
樑嫤卻是打量着院子道:“皇家的地方就是排場,連角落裡的小院子,也這般精緻。咱們住東廂吧?”
樑嫤說着就往東廂而去,阿醜卻是搖搖頭,“地方這麼寬敞,還是一人一間好了!”
倘若世子爺哪天半夜興起,來尋樑嫤,她可不想大半夜的再被世子爺踢出房間去!
樑嫤阿醜安置好各自簡單的行禮,因阿醜帶着面紗,倘若到前面各家貴女公主面前,帶面紗怕是不敬,不戴面紗,更是不敬!
樑嫤便讓阿醜留在小院兒裡,反正阿醜自詡功夫在身,並不怕這地處偏僻的院子,樑嫤便放心而去。
相比讓她守在院子裡,她其實更擔心樑嫤的處境。
樑嫤一路向丫鬟們詢問着紫荊園的位置,找了過去。
她的院子着實有些遠,便耽擱了時間。
她尋到紫荊園的時候,已經有不少貴女郎君在紫荊園中的花廳裡了。
樑嫤正要邁步入花廳。
一個小丫鬟走上前來,“請問是哪家小姐?”
樑嫤從懷中拿出請柬。
小丫鬟雙手接過一看,躬身道:“請樑小姐稍後片刻,常樂公主馬上就到,公主吩咐了,讓您在花廳外等她片刻。”
樑嫤拿回請帖,哪裡不明白這是常樂公主有意爲難她?既然來了,她就已經做好準備來面對常樂公主的種種刁難。
當下笑了笑,不以爲意的往旁邊樹蔭裡站了。
仍有不少貴女,郎君陸續前來。
當來人見到花廳外的核桃樹樹蔭底下,站着一位腰身纖細的女子,女子裙襬飛揚,精巧的髮髻上簪着一朵粉色的芙蓉,粉嫩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花瓣上明亮的珍珠好似朝露。
那女子婉約的身影好似更好似一朵出水芙蓉,叫人驚歎之下,忍不住流連忘返。
不少郎君唏噓讚歎之餘,已經開始打聽,樹下站着的是哪家小姐?怎的以前宴席不曾見過?
貴女們也竊竊私語,不過大多談論的是樹下女子的衣服究竟是在哪家鋪子裡定製的?她頭上簪花又是在哪家鋪子裡買的?京城有這般靈巧的匠人,怎的不將好東西送到自家府上去?
一陣風過,送來淡淡花香。
樑嫤垂着頭,看着腳尖上林三娘繡的蝴蝶,蝴蝶展翅栩栩如生。
耳邊是被風送來的衆人對她的議論之聲,她臉上掛着恬淡安適的笑意,好似根本不將這些議論放在心上。
有不少已經在花廳落座的郎君,也聽聞議論,走出花廳來,一飽眼福。
“樑嫤?!”一陣微微有些尖利的嗓音在覈桃樹不遠的青石路上喚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樑嫤聞聲緩緩擡頭。
正看着她的衆人,不禁一聲讚歎。
“好美的女子!”
平長的黛眉,捲翹而纖長的睫毛,粉色的眼影,櫻桃般鮮嫩的脣。眉間淨白的額上,落
着一朵淡粉的梅花。
宛如落入凡塵的梅花仙女一般。
不同於當下最流行的哀哭妝。
樑嫤實在欣賞不了大周女子今年盛行哀哭妝,臉圖厚厚粉脂,白如麪粉,短八字眉。眼下描淚痣,脣上一點如血的鮮紅。並不描繪整個紅脣,而是將脣色用粉脂遮掩的和臉一樣煞白,只在脣中點上和櫻桃一般大小的硃紅色。梨渦處也點兩點嫣紅。
樑嫤擡頭,周遭讚歎之聲,她並不意外,也沒有因此而得意忘形。
看着眼前喚她的人,輕笑道:“顧小姐!”
顧妘自然也聽到了周圍讚歎樑嫤漂亮的聲音,樑嫤有些消瘦,但她身上的衣服剛好遮掩了她消瘦的缺點,卻突出她纖細的腰肢,彷彿不贏一握。她臉上粉嫩的妝容,更是讓人有種保護憐惜之感。
看着樑嫤明媚的微笑,顧妘忍不住攥緊拳頭,才能剋制自己不再衆人面前失態,她上前兩步,揚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樑駙馬帶你來的?”
樑駙馬的醜聞在京城貴圈之中已經傳遍。
顧妘這時候忽然提了梁鴻。
自然叫周遭人對樑嫤的身份有了不同的猜測。
樑嫤心下不悅,“顧小姐慎言,不聞聖人說,此樑非彼樑!我與樑駙馬,有什麼關係?”
衆人現下便知了她的身份,原來是傳聞中,那個擊登聞鼓棄婦的女兒。
衆人對樑嫤爲何會出現在這樣的宴席上,更爲好奇起來。
顧妘嗤笑,“既然不是樑駙馬帶你來的,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身份站在這裡?”
樑嫤不欲和她多言,揚了揚手中請柬,“顧小姐是在擔心,宮中的請柬,送錯了地方?”
顧妘一聽,並瞧見她手中真是宮中御製的請柬,臉上便更爲不好看起來。
她能來還是哥哥將她帶進來的,並無專門給她的請柬,樑嫤算個什麼東西?
顧妘冷哼一聲,提着華麗的裙襬,轉身進了花廳。
知道了樑嫤的身份,周遭尋美看熱鬧的人便少了些。
一個吊兒郎當的身影,倒是衝着樑嫤走了過來。
“怎麼,世子爺不要你了?”那聲音在樑嫤身邊,吹了個口哨,輕挑的說道。
樑嫤看了說話的顧況一眼,這對兄妹,果然一個比一個讓人討厭!
“世子爺若是不要你,我要呀!”顧況又靠近了一步,“你比在顧家莊子上,更加水靈了!那時我就瞧出來,你是個美人胚子!不如你跟了我吧,保你好吃好喝不受人欺負!”
周遭圍着的女子,都端着看熱鬧的臉,並不上前多管閒事。
倒是有不少郎君,想要上前“英雄救美”,可掂量着樑嫤的身份,又不想爲此和顧家鬧得不愉快。
“我只提醒你一遍!”樑嫤冷聲對顧況說道,“你最好放尊重點,我已不是當初在顧家的樑嫤了!”
樑嫤不動聲色的摸出銀針,捏在垂在身側隱在廣袖之下的手中。
“喲呵,變得更厲害了?小爺就喜歡你這調調!”顧況伸手就來摸樑嫤的臉。
樑嫤捏着銀針的手已經蓄勢待發。
卻見顧況的手被另一隻手狠狠攥住。
不等他有
所反應,便甩到一邊,“你若敢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放肆,以後就不要入顧家的大門了!”
顧衍的聲音帶着前所未有的威嚴,低喝道。
顧況看了看自己被甩到一邊的手,不屑的哼了一聲,“小人!除了去阿爹那兒告狀,你還會什麼?”
“如果此一舉,就能讓你安分守己,我還需費其他的力氣麼?”顧衍冷冷看了庶弟一眼。
顧況看了看樑嫤,又看了看顧衍,吹了聲口哨,“難怪你不肯對小爺投懷送抱,我忘了世子爺不要你了,這兒還有個等着你的癡心漢!運氣不錯,小娘子!”
顧況說完,招呼自己的狐朋狗友一同進了花廳。
待看熱鬧的人也散去一些,顧衍仍舊定定的站在樑嫤身邊。
“多謝六郎君!”樑嫤對顧衍頷首。
“你一定要和我這麼客氣疏遠麼?”顧衍低聲問道。
樑嫤微微一笑,“郎君請先行入花廳吧,我還要等常樂公主,不便與郎君多聊。”
顧衍定定看着她,“常樂公主?你已經知道他們的事,今日來這裡,又是爲誰梳妝,爲誰描繪這傾城容顏?”
樑嫤一笑,“郎君以爲呢?”
顧衍倒退了一步,“他求娶常樂公主,都不能讓你死心!你必會爲今日的選擇後悔的!”
樑嫤衝他福了福身,“多謝郎君提醒,郎君好走。”
顧衍氣悶的一甩袖子,也進了花廳。
樑嫤猛的擡頭,這才瞧見,遠處似有一個頎長的身影,正佇立漢白玉砌的橋頭,遠遠向這邊眺望。
樑嫤遙遙衝那身影一笑,不知他能不能看見,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不叫自己露出絲毫的疲憊。
遠遠的,她看見常樂公主被一衆的宮女簇擁着,也從漢白玉的橋那頭,緩緩走上橋心。
那頎長的身影卻是先行一步,一直和後頭的常樂公主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緩緩向花廳走來。
他和她一起出現,卻叫她卑微的站在花廳外頭的核桃樹下,等着仰望着他們一同走來。
甚至沒有她的允許,她連花廳都不能進去。
樑嫤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此時此刻,她忽覺心中悶悶的疼。
原以爲,無論常樂公主如何針對她,她都可以淡然處之,從容應對。
現在才明白,當人心中有了愛時,你愛的人就會成爲你的軟肋。輕輕一碰,便疼的不能自以。
李玄意最後並未到花廳來,卻是拉遠了和常樂公主的距離,先一步在花廳前頭的青石路上,走了另一條岔路,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不少已經發現李玄意身影的貴女,像丟了魂兒一般,追隨着他走遠的身影,面上一片癡癡的神情。
常樂公主走向花廳,在門口的位置停下了她從容優雅的腳步。
“樑嫤,你來。”常樂公主朝她招了招手。
樑嫤強壓下心頭彆扭的酸澀,端着最得體的笑臉,上前道,“公主安好!”
常樂公主猛的擡手,像是要狠狠給她一耳光。
卻又忽而停下,笑看着她道:“你這般美豔動人,叫本宮都不忍下手打你了。可你又犯了忌諱,便容你自行掌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