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樑嫤忽而轉過身,有些急切的看着李玄意道,“你能讓人去趟醫館麼?取一盒六味地黃丸來,太后有陰虛之症,六味地黃丸滋陰補腎,最是對症。且平補不傷身,大可放心服用!”
李玄意帶着淡然的笑看着她,“你想讓仁濟堂攀上太后?”
“借勢而已,總歸沒有什麼壞處!”樑嫤點頭承認。
李玄意卻是垂了眼眸,“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可是,人往往忘了,高處不勝寒。”
樑嫤擡眸看了他一眼,“人總要變得足夠強大,才能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只有站得高,纔不會隨意被人踩在頭上!”
“你想清楚了?”李玄意並沒有勸阻她,只淡笑着提醒她,問她。
樑嫤重重點頭。
李玄意便衝遠遠站着的隨從打了手勢,待那隨從走上前來,他便吩咐了隨從去取藥,還交代了要快。
沒人說得準太后什麼時候回醒過來,太后醒了,藥卻沒送到的話,樑嫤就和交好太后的機會失之交臂了。
李玄意的隨從離開以後,他卻沒急着走。
讓丫環擺了棋盤,茶具,一面左手與右手對弈,一面吩咐着樑嫤給她煮茶。
偶有微風拂過,帶來淡淡花香,並着時不時落子之聲,恍然有種歲月靜好之感。
“公主……”
常樂公主擺手制止了身邊宮女沒說出口的話。
她聽聞榮王世子在太后宮中,便尋了過來。怎麼也沒想到,會讓她看到眼前這一幕。
李玄意和一個女子離得那麼近!
兩人之間的距離別說三步之遙,只怕連一步都不到吧?
那女子居然在爲李玄意煮茶,親手將茶盞遞到他手上。
李玄意非但沒有半分的抗拒,沒有不悅,竟然還在臉上掛着淡淡的和煦笑意?
是離得太遠,所以她眼花了?
常樂公主忽覺心口有些悶,深吸了口氣道:“那女子是誰?”
“奴婢這就去打聽!”常樂公主身邊宮女快步退走。
她仍舊站在原地,看着涼亭裡那刺眼的一幕。
李玄意向皇帝求娶她的時候,她以爲,自己是對他不同的,有別於旁人的。
可即便他求娶了她,卻仍舊不許她太過靠近。
她曾試圖打破他三步之遙的規矩,卻只看到他一臉的嫌棄鄙夷,並在那之後一連幾日都叫她尋不到他。
知道他對所有的女子都是這樣,她便也釋然了。只想着,等父皇答應下來,婚期定下,他對她總會有不同。
不曾想,今日卻叫她見到此情此景。
原來這世上真有女子在他心中是不一樣的,可以完全無視他的規矩,離他那般近,只是那女子,卻不是自己……
“公主……”常樂公主衝身邊宮女擺了擺手,兩人離開後院,走遠了些。宮女將自己打聽到的悉數告訴公主。
常樂公主臉上,卻帶着莫名的情緒。
宮女不敢多言,亦不敢詢問,只是心下也好奇的很。那女子身份太過尋常,不,應該說是太過低微。爲何會與高高在上,讓京城貴女們都趨之若鶩的世子爺有交集?
李玄意的隨從將藥送來沒一會兒,
宮人便傳喚樑嫤,說太后醒了。
樑嫤以爲李玄意會去給太后請安,畢竟他說是探望太后而來。
可誰知,他竟沒露面便離開了。
樑嫤摩挲着精緻的藥盒,回味着李玄意的話,他真是爲探望太后而來的麼?
樑嫤笑了笑,將藥盒揣入懷中,往太后寢殿行去。
樑嫤進來的時候,太后牀邊還坐着一位女子。
瞧衣着打扮,應是宮中的主子,瞧年紀髮髻,應是未出閣的姑娘。那便只可能是公主了。
樑嫤連忙福身行禮,“太后安好,公主安好!”
“這便是讓太后讚不絕口的女大夫?”公主笑着問道。
公主聲音清脆,帶着與生俱來的尊貴矜持,雖是笑着問話,卻別有一番居高臨下的味道。
女大夫?
樑嫤品着這詞,覺得多少有些鄙夷的味道在裡面。
她頷首沒有作答。
太后笑道:“你別嚇着她,今日沒有她,哀家還不知道要被折騰到什麼時候去!樑嫤,起來吧!”
樑嫤這才站直了身子,微微頷首,面上平靜,不卑不亢。
公主打量她一眼,看出太后對她印象不錯,便沒再多理會她。
“這宮中伺候的人也太不小心了,出了這種事,就該好好責打一番!豈能饒過這一起子的懶骨頭!”公主聲音嬌嫩,語氣卻格外的嚴厲。
太后擺了擺手,“好了,總算如今已經好了,皇兒已經杖斃了兩個宮女,想來對他們也是個警戒。”
聽聞杖斃兩字,樑嫤忍不住一抖。
將人活生生打死,便是仁慈的太后也說的這般隨意,輕描淡寫……
在宮中這些主子眼中,旁人的命,是命麼?
公主似乎發現了她的不自在,看着她,笑了笑,“是啊,好在有這位女大夫在!對了,她叫什麼?樑嫤?”
“是,民女樑嫤。”樑嫤福身回道。
公主笑了笑,“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樑嫤心下有些不悅,這話侮辱意味甚濃,只是兩人身份懸殊在這兒擺着,她斷然不可能忤逆違背公主的話。
她緩緩擡起頭來,公主打量她的時候,也飛快的掃了公主一眼。
公主杏目柳眉,帶笑的嘴角,漾着兩個淺淺的梨渦,平添一份可愛。身份上的高貴大概是與生俱來,公主笑着卻有種生人勿近的威嚴。
“真是漂亮,比父皇新晉的那才人還秀美動人。”公主掩口笑道。
太后咳了一聲,“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家,倒學會打趣人了,她第一次進宮,你再嚇着她!”
“太后您偏心!爲個外人來數落我!”公主嘟着粉脣,略帶委屈的搖晃着太后的衣袖。
樑嫤一直低頭站在一側,不發一言。
太后笑着指了指公主,對一旁伺候的宮女道:“常樂真是越長越回去了!如今快要嫁人的人了,倒比以前還會撒嬌!”
樑嫤聞言,一愣。
面前這位公主,便是常樂公主?和世子爺即將訂下婚約的常樂公主?
她忍不住擡眼向常樂公主看去。
卻恰恰遇上公主停留在她臉上的目光。
公主像是知
道她會看過來一般,衝她笑了一下,才轉開視線。
這時一旁嬤嬤上前道:“太后剛醒,皇上臨走時候交代了,再讓樑姑娘給看看,若是沒有什麼不妥,便送樑姑娘一家離宮。”
太后點了點頭,“哀家覺得很好,沒什麼不妥。”
常樂公主起身,“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攪太后了,妍兒先告退了。”
太后擺擺手,讓常樂公主離開。
又招呼樑嫤上前。
樑嫤小心翼翼的檢查了太后的耳朵,又仔細詢問了太后的感受。點頭道:“耳道中的水已經幹了,那小蟲也未對耳道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是太后是不是已經有段時間心浮氣躁,多日不能好好安睡了?”
太后聞言看她,“可不是麼!唉,不管躺下或早或晚,總是不能睡個好覺,沒有一次不半夜醒來,輾轉難眠。都說人老了就是這樣,哀家是真老了!”
“太后可一點兒不老!夜裡難寐,乃是因爲身體陰陽失調,陰虧陰精失衡,導致虛火旺盛,看似陽盛,實則陰衰,若一味去陽火,陰陽雙虧,只能使身體越發虛弱。如今應當滋陰補腎,調理陰虛之症。陰不被陽所壓,體內沒有虛火亂竄,自然就能安然入睡了!”樑嫤緩緩說道。
她輕柔的嗓音恍若清泉過石,叫人心頭一陣清清涼涼的舒爽之感。
“哦?你小小年紀,懂得倒是不少?那你說說,哀家如今該如何調理?你可有現成的藥方?”太后笑看着她。
樑嫤從懷中取出仁濟堂二樓的精緻瓷盒。上面彩繪着各種的草藥,精美非凡。
“回稟太后娘娘,民女這裡有成藥,六味地黃丸,專門調理陰虛之症,滋陰補腎有奇效。每日晨昏個服一丸,不出七日,便可見效。”
太后目光落在她奉上的瓷盞之上,並沒有急於去接。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有備而來?”
樑嫤心下一跳,笑道:“這本是給母親求來的,若能孝敬太后,民女自是不敢藏私!”
太后笑看她一眼,伸手接過瓷盒,隨即打開來。
淡淡的藥香,混合着蜂蜜甜膩的味道,在內殿中逸散開來。
“喲這藥好香!”太后不由讚道。
“藥味微苦,後味泛着蜂蜜絲絲的甘甜,不難入口。”樑嫤解釋道。
“如此,倒是比喝那大碗苦澀的湯藥舒坦的多!”太后點了點頭,伸手便取了一顆棕黑色的蜜丸。
“太后……”一旁宮女想要上前攔阻。
被太后看了一眼,悶聲退開。
樑嫤知道,這些地位尊貴的人,便是吃口飯,喝口茶,都要有奴才先給試上一試的。
更別提吃藥了。
“哀家看你親切的很,像是夢裡贈藥的仙童,哀家信你。”太后帶着笑意說道,說完,便將蜜丸放入口中。
樑嫤心中砰砰跳個不停。她從身上拿出來的藥,太后當着她的面就吃了下去,倘若太后有半分不好,她一家的腦袋是別想要了。
不過樑嫤對自己的藥很有信心,若能借此機會攀上太后,仁濟堂怕是要再火上一把了。
往後仁濟堂在京城的地位也會愈加穩固。
仁濟堂穩固,她和母親,和弟弟在京城也就能立穩腳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