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了看面前的畫像,赫連蒼穹看得出紙張的確來自幾年前,一時之間倒也分辨不出東陵飛曄此言是真是假。不過縱然是真的又如何?在沒有查清雲墨染究竟是不是鳳凰神轉世之前,任誰都休想將她據爲己有!何況,就算她並非什麼鳳凰神轉世,如此絕色女子,豈非只有帝王纔有資格擁有?成全你?來生吧!
赫連蒼穹暗中冷笑,面上卻一片好奇:“哦?真有這種事?卻不知三皇子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見過雲墨染的?”
“這……”東陵飛曄登時面露爲難之色,“皇上恕罪,此事事關個人隱私,請恕飛曄不便明言。不過當時七小姐並不曾發現飛曄的存在,一切都是機緣巧合而已。而且因爲當時是深夜,光線較暗,飛曄只是看到了七小姐的臉,其他的什麼都不曾看到。皇上想必也看出來了,這畫像中的女子雖然容貌與七小姐相似,身形卻半點不像。”
東陵飛曄若將雲墨染畫得與真人完全一樣,反而容易引人懷疑。是以他故意畫得如此似是而非,更容易給人真實感。
赫連蒼穹的疑心果然因此消散了幾分,接着眉頭一皺說道:“好,就算三皇子的確對雲墨染一見傾心,那麼三皇子要朕成全的意思是……”
東陵飛曄遲疑了片刻,深吸一口氣說道:“幾年來,飛曄帶着這畫像走了很多地方,就是爲了尋找七小姐,卻都以失望落空。本來飛曄對此事已經漸漸絕望,卻沒想到天無絕人之路,竟然在此處見到了七小姐。因此飛曄斗膽,求皇上成全……”
赫連蒼穹抿了抿脣,淡然一笑說道:“三皇子的意思,是要朕爲你和雲墨染賜婚?”
“若能如此,飛曄感激不盡!”東陵飛曄雙手抱拳,深施一禮,“求皇上成全!”
你倒真敢開這個口,怎麼,看到雲墨染這個世人口中的醜女原來如此絕色傾城,便一個一個都找上門求朕成全了?赫連蒼穹暗中冷笑,故意沉吟不語:“這……這件事……”
“皇上明鑑,飛曄絕不是看到七小姐原來如此國色天香,才求皇上成全的。”彷彿看透了赫連蒼穹的心思,東陵飛曄開口打斷了他,“之前飛曄一直以爲七小姐臉上的黑斑無法去除,卻也並不曾因此而稍減相思之意,萬望皇上不要將飛曄看做以貌取人的淺薄之人。”
這倒是。赫連蒼穹笑了笑,搖頭說道:“三皇子誤會了,朕並非這個意思。朕的意思是說……縱然朕有成全之意,但是朕的十九弟對雲墨染的心思,只怕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別的不說,壽宴那天雲墨染所穿的,乃是皇叔正妃纔有資格穿的朝服,十九弟此舉是何用意,不必朕明說了吧?”
十九弟,朕第一次發現,原來在某些時候,拿你做擋箭牌這一招十分好用,可以省去很多口舌。
“是,這一點飛曄也知道。”東陵飛曄幽幽一嘆,眸中掠過一抹無奈,“飛曄也知道十九皇叔天人之姿,並非我等所能比的。只是傾心之人就在眼前,若是什麼也不做便放棄,總是有些不甘。因此飛曄纔來求見皇上,無論如何也算是爲自己爭取了一回……”
“三皇子的意思朕明白。”赫連蒼穹點了點頭,“只是這件事,朕真的不好多說什麼。三皇子若真的不甘心就此放棄,倒不如直接去問問雲墨染的意思。倘若雲墨染果真對你有意,她自會親自對十九弟言明。而十九弟一向心高氣傲,也絕不會強留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在身邊。如此一來,豈不兩全其美?”
赫連蒼穹之所以敢這樣說,是因爲他太瞭解赫連蒼寧,知道赫連蒼寧若真的看中了一個人,必定會用盡辦法將其留下,想讓他放手?不可能。
何況,雲墨染對東陵飛曄也根本無意,否則她在看到東陵飛曄時,眼神不可能沒有絲毫變化,赫連蒼穹雖是帝王,卻畢竟是過來人,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是否有意,他自信還不會看錯。
東陵飛曄倒是不曾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一怔之後有些無措:“這……會不會太唐突了……若是冒犯了佳人……”
“不會,雲墨染雖是女子,卻英姿颯爽,必不會介意。”赫連蒼穹微微一笑,竟似十分熱心,“三皇子儘管前去,若果真能成,也算是一樁美好姻緣。若是不成,至少三皇子也沒有遺憾了,是不是?”
東陵飛曄沉吟許久,終於嘆口氣點頭:“是,多謝皇上指點,飛曄告退!”
唉!終究還是不行嗎?本想用這樣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雲墨染帶回曼陀國,可是……還是不行啊!這可如何是好?還有,雲墨染與“她”究竟有何關聯?還是她們容貌相似只是巧合?
夜,月華如水。
赫連蒼寧已在書房中坐了很久,卻並未處理什麼公事,只是望着桌上撲撲跳動的燭火出神。之前他不曾再問雲墨染比武之時出手相助的高手究竟是誰,卻並不代表他已經不在乎此事。而且比這件事本身更令他介意的,是雲墨染對“那個人”的維護。那個人,究竟是誰……
“夜色深沉,獨對孤燈,是否寂寞得很?可要我相陪?”
一片寂靜之中,一陣雖低沉但爽朗的笑聲突然響起,房中已多了一個白衣的人影。赫連蒼寧擡頭看他一眼,神情溫和:“天揚。”
“嗯。”小王爺洛天揚面帶微笑,袍袖一拂坐在了赫連蒼寧面前,“王爺在想什麼?心上的人兒就在隔壁,至於想得如此撕心裂肺嗎?”
“我哪有?”赫連蒼寧瞪他一眼,“再胡說八道,小心我鞭子伺候!”
洛天揚哈哈一笑,故意裝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靠了過去:“你捨得嗎?莫忘記我們可是同生共死、同甘共苦、同牀共枕……的好兄弟,你捨得對我動鞭子?”
啪的一聲,赫連蒼寧在他肩頭不輕不重地拍了一掌,將他前傾的身體推了回去:“有什麼好消息,說。”
洛天揚晃了晃腦袋,很是得意:“怎見得是有好消息?”
“考我嗎?”赫連蒼寧脣角一挑,勾出了一抹極淡極淡的笑意,“笑得見牙不見眼,當我看不出來?到底什麼事?”
洛天揚微一抿脣,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確實是好消息。王爺,我查到東陵皇室的秘密了!”
赫連蒼寧目光一凝:“東陵皇室?”
“準確地說,是查到曼陀、雪雛、夢羽三國今年這些異常舉動的秘密了!”洛天揚更加語出驚人,神情也不自覺地凝重,“而歸根到底,他們的秘密其實也就是東陵皇室的秘密!”
此言一出,縱使赫連蒼寧一向沉穩鎮定,也不禁微微變了臉色:“你是說,你查到他們今年提前趕赴赤鳳國賀壽、以及定要與我和親的原因了?”
“是!”洛天揚點頭,“王爺,那的確是個天大的秘密……”
如前所說,鳳凰神所守護的“焰之大陸”原本多國並存,而曼陀國的前身是一個名爲“浣龍”的國家。在東丹無極建立起天陽國之前,焰之大陸上有八個實力最爲雄厚的國家,並稱“八雄”,而浣龍國正是八雄之一,其歷代皇室均以“東陵”爲姓,前後共歷經了幾百年。
百餘年前,浣龍國的帝位傳到東陵輕鴻手中之時,他突然在機緣巧合之下破譯了一本他稱帝近兩百年之前流傳下來的古書!古書上記載,在當時浣龍國的極北之地,有一座高達三千米的山峰,名爲“布拉吉爾峰”,傳說“布拉吉爾”在浣龍國古文中是“飛鳥也到不了”之意。這山峰甚爲奇特,山腳及山腰處樹木蔥蘢,山頂卻終年積雪,一片蒼蒼的白。
古書上稱,在布拉吉爾峰的峰頂某處,有一股巨大而神秘的力量,如果能夠找到這股神秘的力量,便可讓浣龍國成爲焰之大陸上最強大的國家,從而一統焰之大陸,成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千古一帝!
這樣的誘惑對於任何一位帝王來說,無疑都是極難抵禦的。當下東陵輕鴻欣喜若狂,又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破譯了古書中其他的內容,從而得知要想找到並打開這股神秘的力量,必須找到一名體質極爲特殊的女嬰,這女嬰的靈魂不能有任何瑕疵,必須保證從內到外都如布拉吉爾峰峰頂的白雪一樣純淨、潔白!
找到這樣的女嬰之後,還必須將其自滿月之日起就養在一個隔絕人世的地方,不能被塵世間任何污穢骯髒的東西浸染,以令其始終保持本性的純淨潔白,成爲真正的“聖女”!如此,等聖女長到十八歲之時,便可以帶領浣龍國找到並打開那股神秘的力量,實現一統焰之大陸的雄偉目標!
那麼,怎樣的女嬰靈魂纔是完全沒有瑕疵的呢?古書中記載,浣龍國國庫中存有一尊自開國之時便流傳下來的白玉觀音,名爲“天淨觀音”。若是靈魂沒有瑕疵的人刺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入觀音的手中,則血滴立刻消失,反之,這滴血將一直存在,直到乾涸。
至於這股神秘力量究竟該如何打開,古書上並沒有詳細的記載,只留下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圖形,線索應該就在其中。東陵輕鴻始終未能參透那圖形的秘密,便由此認定,圖形中的秘密只有一個人能夠解開,就是真正的“聖女”!
於是,東陵輕鴻經過幾日幾夜不眠不休的謀劃,終於藉着“向天祈福”的名義,在浣龍國京城中最大的皇家寺院“飛龍寺”斥巨資修建了一座高達百層的高塔,取名“天音塔”,意爲“聆聽天神的旨意”。此塔塔頂距離地面數百米,若是居住在塔頂,則算得上名副其實的“隔絕人世”,應該足以保證聖女不受塵世間任何污染了。
修建天音塔的同時,東陵輕鴻也派出了大內密探,帶着白玉觀音四處暗訪國內尚未滿月的女嬰。爲保守這個秘密,大內密探絕不會驚動任何人,一旦發現某戶人家有尚未滿月的女嬰,便用迷藥將其家人迷倒,然後刺破女嬰的手指驗血。如此這般,終東陵輕鴻一生,卻一直未能找到符合條件的人選。
直到後來,東陵輕鴻駕崩之時,將這個秘密告訴了太子——浣龍國下一任帝王,然後帶着滿心的不甘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不過東陵輕鴻完全沒有想到的是,直到浣龍國之名從焰之大陸上徹底消失,那股神秘的力量依然安安靜靜地躺在布拉吉爾峰的峰頂,靜候着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就在浣龍國帝王還在爲尋找聖女而秘密忙碌之時,焰之大陸上各個國家之間的鬥爭卻不斷升級,令百姓嘗夠了戰亂之苦。就在幾百年前,八雄之一的乘風國之中出了雄才偉略的帝王東丹無極,以其無與倫比的軍事才能指揮着乘風國的軍隊一一滅掉其餘七國,建起了焰之大陸上最大的國家:天陽國。
在這場統一焰之大陸的戰爭中,浣龍國同樣未能躲過亡國的命運,由一個獨立的國家變成了天陽國治下的一個郡縣。而爲顯皇恩浩蕩,東丹無極並未對這些皇室之人趕盡殺絕,讓他們留在故土,封爲了地方官。自此,浣龍國東陵皇室徹底消失,東陵將軍漸漸崛起。
而那座以祈福爲名建立的天音塔,則靜靜地立在飛龍寺中,悲憫地注視着世間的一切風雲變幻。
亡國之後,東陵皇室的後人們始終沒有完全絕望,因爲他們知道,一旦找到那股被封存的巨大力量,則不但可以恢復浣龍國之名,更可以取東丹無極而代之!於是,他們表面上安分守己,一直老老實實地留在封地,另一方面卻從未放棄過尋找聖女的行動。只不過爲了躲過東丹無極的耳目,他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而已。
而這一尋找,就是幾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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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百年的時間裡,斗轉星移,物是人非,滄海變桑田,世間萬事萬物不知經歷了多少次變遷,皆已是文字所不能描述。可是有一點始終不變,那就是東陵皇室的後人依然在苦苦尋找着傳說中的“聖女”。
三十多年前,天陽國的帝位傳到了東丹英洛手中,東陵皇室的後人經過數百年的努力,已經成爲與納蘭、赫連、安陵並駕齊驅的將軍之一,被帝王委以重任,共同鎮守天陽國的四方。
而這個時候,東陵皇室的後人已經是曼陀國如今的帝王,當時的東陵將軍東陵流煥。對於東陵流煥而言,當務之急依然是尋找聖女。不過此時已經沒有隸屬於他的大內密探,因此他早已秘密豢養了一批死士負責此事。幸運的是,符合條件的、靈魂毫無瑕疵的女嬰終於出現了!
巧合的是,這個女嬰居然是在天音塔附近被人發現的。當時飛龍寺香火旺盛,每天前來進香的香客絡繹不絕。有一日,主持大師經過天音塔時,竟在門前的臺階上見到了一個剛剛出生的女嬰!
誰也不知這女嬰究竟是從何而來,也不知是誰將她遺棄在這裡的。可是奇怪的是,儘管當時這女嬰無人照顧,她卻不哭不鬧,安安靜靜地躺在襁褓之中,靜靜地注視着頭頂的一切。那空靈的眼神令人覺得她簡直就是一尊慈眉善目的觀音菩薩!
是以主持大師一見便驚爲天人,將女嬰抱起之後交給了座下的俗家弟子南向翼撫養。南向翼一見這女嬰也十分喜歡,便爲她取名南淨初,收她做了養女。當時,南淨初的襁褓之中帶有一張字條,上面寫着她的生辰八字,南向翼看過之後才知道她剛剛出生三天。
可是不久之後,負責尋找聖女的死士便找上了門,而這一次他們無比驚喜地發現,南淨初的血在天淨觀音的掌心消失了!
如此一來,豈不說明南淨初就是他們尋找了幾百年的聖女?
得到消息的東陵流煥欣喜若狂,立刻密令死士將南淨初帶回。爲了消除所有人的疑心,他居然殘忍地殺害了南向翼一家老小所有人,並將家中的財物洗劫一空,造成一副入室搶劫的假象。
官府調查之後,並未發現其他線索,只得以入室搶劫的名義結了案。至於那個失蹤的女嬰,則根本沒有人關心。因此也就沒有人知道,這個女嬰的身上有着怎樣驚天的秘密!
找到南淨初之後,東陵流煥立刻瞞着所有人將她帶到了天音塔的塔頂安頓下來。爲了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存在,東陵流煥接連製造了多起靈異事件,謊稱塔中鬧鬼,一時之間,天音塔成爲禁地。再加上塔頂距離地面數百米,若無必要,也根本沒有人願意浪費氣力往上爬,是以這個秘密居然一直不曾被人發現。
爲了保證南淨初的靈魂始終潔白純淨,東陵流煥除了安排一名奶孃在塔頂照顧她之外,任何人一律不準靠近,平日裡兩人的飲食則通過裝在塔中的機關送到塔頂,南淨初就這樣過起了真正的與世隔絕的生活。
後來,南淨初漸漸長大,不再需要奶孃。爲了保守秘密,東陵流煥再次將奶孃殺死滅口,並重新派了兩個與南淨初年齡相仿的侍女夏岸芷和夏汀蘭姐妹二人前去伺候。東陵流煥雖然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卻也明白寂寞會使人發瘋。他還指望南淨初幫他打開那股巨大而神秘的力量,自然不容許她出現半點差池。
或許是上天也不忍辜負東陵皇室數百年的努力,十幾年來一直平安無事,南淨初也由當初的小嬰兒出落成一個容顏絕美、氣質高貴的仙子。而且因爲不曾受到俗世的半點污染,她的眼眸如靈魂一樣純淨潔白,只需與她對視一眼,便令人有自慚形穢之感。
就在南淨初十六歲那一年,四大將軍聯手發動兵變,將東丹皇室中人屠殺殆盡,並將天陽國的國土一分爲四,建立了四個嶄新的國家!
而原本屬於浣龍國的東陵皇室,終於在數百年後再一次圓了皇帝夢,不再屈居於人下!將浣龍國昔日的國土劃到自己名下之後,因爲忌諱,如今的帝王東陵流煥並未繼續使用“浣龍國”爲名,而將自己的國家改名“曼陀國”。
國家重新建立起來之後,東陵流煥更加野心勃勃,急不可耐地等待着南淨初滿十八歲之後去打開那股神秘的力量,完成一統焰之大陸的偉業!
然而變故,就在兩年之後發生了!
天陽國被滅之時,南淨初已經十六歲,距離古書中記載的年齡只差兩歲。而爲了保證她靈魂的純淨,除了夏岸芷和夏汀蘭之外,天音塔嚴禁任何人靠近,甚至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就是在這樣嚴密的守護之下,南淨初終於滿十八歲了!
東陵流煥難以抑制心中的興奮和激動,雖然他迫切地希望南淨初幫他打開那股神秘的力量,可是他卻不知究竟該從哪裡開始。無奈之下,他只得再次派出死士,先將南淨初從塔頂秘密帶入宮中再說。
可是東陵流煥卻怎麼都沒有想到,負責此事的死士居然帶回了一個讓他忍不住吐血的消息:天音塔的塔頂空無一人,而且蛛網重重,到處落滿厚厚的灰塵,顯然久已無人居住!
更重要的是,塔頂的房間裡有一股難以形容的、飯菜變質腐爛之後散發出的餿臭味,聞之令人噁心欲嘔!
原來,塔頂否則接收飲食的機關被人改造過,並不需要人工操作了。只要有人在塔底將飲食放在機關之中,機關就會自動啓動,將飲食帶到塔頂放好,接着,機關就會恢復原狀。日復一日,塔頂堆積的事物越來越多,變質腐爛在所難免。
而從塔頂堆積的飲食數量來看,南淨初等三人失蹤的時間只怕已經超過了三個月!
得到這個消息,東陵流煥尖叫怒罵,狀若瘋狂!等了數百年,盼了數百年,找了數百年,中間更經歷了亡國的考驗,歷經多少辛苦纔等到今天,結果呢?回報他的居然是一座空空的房子?
面對厚厚的灰塵和無處不在的蛛網,東陵流煥心中的憤怒和絕望可想而知!可是憤怒之後,他迅速冷靜下來,因爲如今最重要的是想辦法找到南淨初!
很明顯,房中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所有的一切都完好無損,最重要的是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塔頂上住着一個絕色佳人,因此南淨初很可能不是被人擄走,而是自己逃走的!
推理出這個結論,東陵流煥立刻派出所有的死士和密探,全國秘密搜尋南淨初的下落。可是這樣大規模的尋找畢竟極爲容易引起旁人的疑心,幾經思考之後,東陵流煥便乾脆放出消息說後宮一位妃子不守婦道,與人私奔,因此必須將這對姦夫淫婦抓回處死,以期矇混過關。
然而這一找,又是呼呼十幾年,居然一直沒有任何消息,南淨初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做事一向無往而不利的死士和密探都始終打聽不到她的下落。於是,南淨初的失蹤便成爲了曼陀國第一奇案!伴隨着她的失蹤,布拉吉爾峰頂那股巨大的力量再度成爲不可解的秘密,每每令東陵流煥恨得咬牙切齒之餘望洋興嘆……
十幾年來,東陵流煥自然曾經再次着手尋找一名符合條件的女嬰,將之培養成聖女,卻一直未能如願。畢竟,聖女的出現是千載難逢的機緣,並不會遍地開花……
這段歷史顯然已經塵封了很多年,此刻由洛天揚的口中娓娓道來,不由令人悠然神往。說至此處,他稍稍停了停,倒了杯茶喝了下去,潤潤乾燥的嗓子。
許久之後,赫連蒼寧才籲出一口氣,眉頭一皺說道:“原來數百年來,東陵皇室居然一直守着這樣一個天大的秘密!只是……怎見得所謂的巨大力量是確有其事,而非以訛傳訛?”
洛天揚沉吟着:“據調查,古書上的記載非常詳盡,而且又有天淨觀音爲證,應該是確有其事。何況這種事本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這倒是。赫連蒼寧點頭,接着問道:“那麼,聖女之事與三國和親究竟有何關聯?難道……”
“你已經猜到了,是不是?”洛天揚微微一笑,接着點了點頭,“不錯,這十幾年來,東陵流煥一直在尋找聖女南淨初的下落,直到最近他突然得到消息,說南淨初可能就在赤鳳國璃京城內!因此他纔會早早派了東陵飛曄前來查訪。爲了更有理由名正言順地長期逗留,或者有藉口常來赤鳳國,他更是派東陵飛晴隨行,想要與赤鳳國和親。”
聖女在璃京城?真是……匪夷所思!
赫連蒼寧眉頭皺得更緊:“你的意思是說……安陵風漓和納蘭明昭他們的目的也在於此?”
“是的。”洛天揚點頭,“本來聖女之事是東陵皇室最大的秘密,一向不爲外人知。但是自從南淨初失蹤之後,東陵流煥爲了儘快找到她,早就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所謂人多口雜,他自以爲做得很隱秘,其實這個秘密早已泄露了出去,被雪雛國和夢羽國安插在曼陀國的眼線探聽了去……”
“也就是說,這已經是個盡人皆知的秘密。”赫連蒼寧冷笑,“於是,三國不約而同地以賀壽爲名提前趕到了赤鳳國,並想到了和親的辦法。其實他們的目的都是爲了尋找聖女,獲得那股神秘而巨大的力量,好一統焰之大陸!”
洛天揚笑了笑,搖頭說道:“盡人皆知不至於,但至少如今三國皇室都已經探聽到了這個秘密。若非如此的話,我也無法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查得如此清楚。王爺,你可不知爲了查清此事,我調動了多少人手,經歷了多少曲折,不眠不休地查了多少天……”
“辛苦了。”赫連蒼寧看他一眼,“不過你如此大規模地調查,可曾引起東陵流煥的疑心?若是爲了這件事將你搭進去,可就得不償失了!”
“自然不曾,莫忘記我是誰!”洛天揚很是得意地晃了晃腦袋,“況且我縱然不心疼自己這條命,卻不能不顧你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因此無論做任何事都格外小心,自不會引起任何人的疑心。”
“那就好。”赫連蒼寧點頭,目光暖如朝陽,“不過你也記住,我多年的苦心經營縱然重要,你的性命更重要!因此若果真到了危急之時,你的第一選擇永遠而且必須是保住自己的命!”
“我知道。”洛天揚微微一笑,笑容格外俊美。不過緊跟着,他的神情陡然變得有些凝重起來,“不過說起聖女之事……王爺,你能否從東陵飛曄身上,想到些什麼?”
赫連蒼寧聞言先是一怔,腦中電光石火般閃過了一道靈光,繼而失聲驚呼:“雲墨染?!”
不錯,雲墨染,她與聖女南淨初之間,怕是存在某種無人知道的神秘關係!
東陵飛曄來赤鳳國是爲了尋找聖女,好打開布拉吉爾峰峰頂的神秘力量。而他懷中那幅畫像一看便知來自於很多年前,若將前後之事聯繫起來,很容易便可猜出畫像中的女子絕非他的心上人,而應該是聖女南淨初!
而南淨初的容貌與雲墨染出奇得相似,只怕也並非巧合!若從二人的年齡算起來,雲墨染極有可能就是南淨初的女兒!天哪!這……
“不錯,雲墨染。”洛天揚沉吟着點了點頭,似乎也有些不勝唏噓,“我覺得南淨初與雲墨染很有可能是……母女……”
赫連蒼寧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錯愕,因爲事情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許久之後,他才深吸一口氣:“這倒……極有可能。天揚,南淨初與雲墨染之間的關係我會派人去查,你不必插手了。這裡畢竟是漓京城,不比曼陀國,萬一你的舉動引起旁人的疑心,會對你不利。”
“好,那就交給你了。”洛天揚點頭,“王爺,三國皇子借賀壽爲名,實際上是爲了進入漓京城調查聖女南淨初的下落。說來也十分好笑,東陵飛曄好歹還有一幅畫像爲依據,納蘭明昭和安陵風漓這兩夥人馬並不知道南淨初究竟長什麼樣子,就迫不及待地跑到赤鳳國來找人了,看來這股神秘力量的確十分誘人。不過如今壽宴已經結束,他們若再長期滯留,定會引起赫連蒼穹的疑心,因此我猜,他們應該很快就會離開了吧?”
赫連蒼寧冷笑:“只怕沒那麼容易。如你所說,他們今年提早趕來賀壽,實際上是爲了尋找南淨初,如今人未找到,他們如何肯走?依我看,他們必定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好繼續在漓京城住一陣子,直到找到南淨初爲止。”
“倒也是。”洛天揚點了點頭,繼而賊忒兮兮地笑了起來,“他們大概早就想到南淨初不那麼好找,爲了有正當理由留在漓京城,這才希望與你和親的。玉王與別國公主和親畢竟是大事,自然要大操大辦,需要很長時間,如此一來,他們自然可以藉機加緊尋找南淨初。只不過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七小姐會阻礙了他們的大計……”
“就算她們只是爲了做玉王妃,我也絕不會娶她們任何一人,何況她們另有目的。”赫連蒼寧冷聲開口,“因此不管有沒有云墨染,最終的結果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洛天揚笑了笑,試探着說道:“王爺,我看得出七小姐對你情根深種,她若果真是南淨初的女兒,必定能打開那股神秘力量,對我們的千秋大業而言,無疑會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沒那麼容易。”赫連蒼寧慢慢搖了搖頭,面上並無多少興奮之色,“先不說所謂的神秘力量究竟是確有其事還是以訛傳訛,就算是真的,如今三國都已知道此事,我們要想悄無聲息地找到那股神秘力量,只怕不太可那能。”
“那倒是。他們既然知道那股神秘力量就在布拉吉爾峰,肯定會密切注意那裡的動靜。”洛天揚不無遺憾地點了點頭,“不過此事說也奇怪,三國皇室都已知道聖女之事,爲何獨獨赫連蒼穹半點消息都沒有收到呢?”
赫連蒼寧沉默片刻,突然一聲冷笑:“那誰知道?或許是天意吧!”
這解釋,跟沒解釋一樣。洛天揚啼笑皆非,接着問道:“那……你既知不能悄無聲息地找到那股神秘力量,是否打算將此事稟報給赫連蒼穹呢?”
“暫時不要。”赫連蒼寧搖頭,“赫連蒼穹若是知道了此事,必定會在漓京城內大規模地搜找南淨初,到時候受罪的將是所有百姓!何況我們還不知道雲墨染與南淨初之間究竟有沒有關聯,萬一再把她牽扯進去……事情將更加無法收拾。先靜觀其變吧,將來赫連蒼穹若果真知道了此事,並責問於我,我只說不曾得到消息便是。”
雖然此舉治標不治本,先拖一陣再說吧。洛天揚答應一聲,突然想起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細節:“對了!王爺,其他人雖不知七小姐與南淨初容貌相似,東陵飛曄卻是知道的,我們方纔所說的這些,他肯定也已經想到了,您說,他會不會採取什麼措施……”
“一定會。”赫連蒼寧毫不猶豫地點頭,“趁着現在還沒有人知道雲墨染與南淨初容貌相似,東陵飛曄一定會想盡辦法將雲墨染帶回曼陀國!只不過……異想天開而已!當然,如今他還不知道我們已經查到了聖女之事,但卻知道事情早晚會被人查出,因此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快,要搶在所有人前面將雲墨染帶走!”
洛天揚好奇地摸着下巴:“他會採取什麼辦法呢?明搶顯然不可能,暗奪的話……只怕他沒膽子也沒本事闖入玉王府……”
“隨他去,如果他不怕死,儘管來。”赫連蒼寧淡淡地冷笑,“時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洛天揚答應一聲,自去休息不提。赫連蒼寧抿着脣,將方纔二人所說的一切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遍,末了不由一聲輕嘆:雲墨染,你果真是南淨初的女兒嗎?如果是,既然南淨初能夠打開那股神秘力量,那麼你呢?你可以嗎?
晨曦,一如既往地到來。
雲墨染絲毫不知如今的變故,更不知她竟與曼陀國聖女南淨初扯上了關係。一夜無夢的她睡得原本極爲舒適,可是今早剛剛起牀,體內的劇毒“相思苦”突然毫無預兆地發作,令她痛苦不堪。
儘管她早已練成鳳嘯九天,內外功均已臻化境,卻獨獨對付不了這奇特的劇毒。而且最麻煩的是,這劇毒的發作毫無規律,發作之前更是毫無預兆,令人防不勝防。
好不容易捱過了劇毒發作的痛苦,雲墨染腳步有些踉蹌地打開房門來到院中,坐在石桌旁輕輕地喘息着。
“七小姐,早!”
一聲清朗悅耳的聲音突然傳來,聽在耳中說不出的令人舒適。
雲墨染擡頭,忍不住微笑:“小王爺,早。”
一身白衣的洛天揚滿臉神清氣爽,眼眸深處雖然因爲看到雲墨染而起了絲絲變化,脣角的微笑卻依然明媚動人。可是看到雲墨染渾身無力的樣子,他登時瞭然:“相思苦又發作了?”
“嗯。”相信赫連蒼寧,也就相信他信任的每一個人,雲墨染自是懶得掩飾,“這劇毒實在煩人得很,小王爺,你可知這劇毒如何解嗎?”
問雖然問出了口,雲墨染卻並未抱多大希望。畢竟這劇毒連用毒高手莫蒼鷹和阡陌都束手無策。誰知洛天揚居然高深莫測地一笑,一本正經地點頭說道:“知道。”
“呃……什麼?!”雲墨染大吃一驚,噌地跳起身撲了過去,“小王爺你說什麼?!你知道相思苦如何解?!快說!如何解?!”
洛天揚依然微笑,眸中卻早已浮現出一抹明顯的促狹,看着雲墨染近在咫尺的臉,他突然一伸雙手握住了雲墨染的雙肩:“想知道嗎?我告訴你,相思苦之毒該這樣解……”
話未說完,他便猛一用力,將雲墨染一下子按倒在了石桌上,並飛快地俯身壓了上去。兩個人如今的姿勢,端的是夠曖昧!
雲墨染空有一身功夫,卻怎麼也不曾想到洛天揚會有這樣的舉動,是以稍一錯愕,便仰面躺在了石桌上,緊跟着,洛天揚俊朗的臉突然在眼前放大,令她略有些慌亂起來:“小王爺,你……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你不是問我相思苦如何解嗎?”洛天揚微笑不動,眸子裡的光芒令人止不住心跳加速,“我告訴你,就是這樣解……”
說着,他居然緩緩低頭,似乎想對雲墨染做些什麼了!感覺到他的呼吸離自己的臉頰越來越近,雲墨染眸子一冷,厲聲喝道:“小王爺,你耍我嗎?!還不放手?!”
洛天揚動作一頓,抿脣一笑:“我若不放手,你又能如何?”
這麼說,你真的是耍我了?雲墨染雙手一緊,突然冷笑:“如此,休怪我不念舊情!”
下一刻,洛天揚只來得及看到眼前冷芒一閃,一道比閃電更快的刀光瞬間逼到了眼前!想不到雲墨染的動作居然快得如此離譜,他不由微微吃了一驚,不得不立刻鬆手後退。重新穩住身形的一瞬間,他才感到左側臉頰上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
眸中掠過一抹明顯的錯愕,洛天揚下意識地擡手輕輕一摸,指尖居然沾上了一點鮮紅的血跡!雲墨染居然傷了他?傷了他這曼陀國第一高手?他自知若論武功比赫連蒼寧要遜一籌,但也一向以動作之快而自傲,可是今日,他居然沒能完全躲過雲墨染的出手一擊?好快的動作……
雲墨染緩緩起身,手中的血玉劍散發出了冷冽的光芒。看着洛天揚左頰上那道細細淺淺、不足一寸的傷痕,她先是一抿脣,繼而一語不發回頭便走。
“哎!你……”洛天揚伸長了胳膊,瞧着她的背影一聲苦笑:“糟了,這下玩笑可開大了……可是我沒說錯嘛,這與冒犯無關,相思苦之毒就該這樣解……”
一路直接衝進赫連蒼寧的房間,雲墨染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寧皇叔……”
雲墨染?你究竟是不是南淨初的女兒?你跟南淨初究竟有何關聯?就算你是南淨初的女兒,那麼,你的靈魂是否完全純淨透明,能夠打開那股神秘的力量……看到雲墨染的一瞬間,赫連蒼寧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這些念頭。
“怎麼了?”赫連蒼寧微微皺了皺眉頭,將南淨初的臉從腦海中驅趕出去,“一大清早便與人起了爭執?誰又惹你了?”
雲墨染將血玉劍遞到赫連蒼寧面前,囁嚅着開口:“我……我闖禍了……”
赫連蒼寧眉頭又是一皺,剛要開口詢問,鼻端卻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花蜜清香,目光不由一凝:“天揚?你剛剛見過他了?”
“是……”雲墨染苦笑,“而且……動手傷了他……”
生平最恨的便是兄弟朋友間的自相殘殺,赫連蒼寧的眼眸登時危險地一眯:“說什麼?你傷了天揚?爲什麼?”
“嗯……”感覺到一股殺氣撲面而來,雲墨染倒退兩步的同時頗感委屈,“他……他騙我……”
赫連蒼寧看她一眼,突然邁步就走:“在這裡等我!”
“哦。”雲墨染答應一聲,越想越覺得委屈:什麼嘛!剛剛那麼兇……我又不是故意的……
房間裡,洛天揚正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苦笑不已。臉頰上的傷痕十分淺淡,即使不用藥也不會留下太過明顯的疤痕,何況赫連蒼寧府中什麼療傷聖藥都齊備。令他吃驚的乃是雲墨染方纔的動作,快得實在不可思議,他甚至覺得如果雲墨染放手與他一戰,他的動作未必比她更快……
一股獨特的清冷之氣驟然在周圍出現,洛天揚更是忍不住苦笑:“七小姐向你告狀了?”
“不是告狀,是請罪。”赫連蒼寧邁步而入,“方纔怎麼回事?她說她傷了你,嚇得不敢擡頭。”
洛天揚起身回頭,狀甚無辜:“七小姐誤會了嘛……”
“喲?真的受傷了?”看到洛天揚左臉上的傷痕,赫連蒼寧的眸中居然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怎麼看都像是在幸災樂禍,“據我所知,除了上次你非要跟我切磋,被我用指甲劃破手背之外,你已經有很多年不曾被人傷到了,怎麼這次陰溝裡翻了船?你是故意讓着她的吧?”
“蒼天作證,還真沒有。”洛天揚舉起雙手做發誓狀,“王爺,你看中的人果然不一般,七小姐動作之快,簡直比我猶有過之,我根本來不及閃躲便中招了。否則就算我有心相讓,又怎會讓她劃傷我的臉?這可是我吃遍天下美食的保證啊……”
赫連蒼寧眸有得意之色,接着問道:“究竟怎麼回事?雲墨染招式雖詭異,但旁人若不去招惹她,她絕不會胡亂傷人。”
“都說了是誤會,我並非有心冒犯。”洛天揚撓了撓後腦勺,突然“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七小姐方纔問我相思苦之毒究竟該如何解,我想用說的不容易懂,不如直接用做的更形象,便將她放倒在石桌上。可是七小姐誤會了我的意思,擡手便給了我一刀……”
什麼?你……
赫連蒼寧狠狠地看着洛天揚滿臉惡作劇成功的得意,片刻之後一聲冷笑:“算你躲得快!你不知道雲墨染最恨別人碰她嗎?莫說是你,當初赫連擎霄意圖冒犯,她都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刀……”
“那不同,性質不同!”洛天揚連連搖頭,忙不迭地爲自己辯白,“赫連擎霄是不懷好意,我是心無惡念的,只是想告訴七小姐相思苦的解法而已……”
“你敢。”赫連蒼寧眼神清淡,警告之意卻濃烈,“我不告訴她,自然是因爲時機未到,你若敢多嘴,看我怎麼收拾你!”
“嘁!不過一句話的事,還需要什麼時機?”洛天揚撇了撇嘴,似乎很不以爲然,“如今告訴她相思苦的解法,也好讓她明白你待她之心。可你卻一直隱瞞到現在,莫非……你對她還有二心?”
赫連蒼寧沉默片刻,輕輕搖頭:“你不懂,這與是否有二心無關,而是……何況如今又牽扯出了聖女南淨初之事,我更不能輕舉妄動,免得節外生枝。”
洛天揚嘆口氣,接着點了點頭:“好吧,這原是你的私事,我本也不該插手,放心,不該說的事我絕不會多嘴。”
赫連蒼寧點頭:“知道錯了是不是?去道歉。”
“什麼?”洛天揚誇張地叫了起來,“受傷的人是我哎,怎麼是我去道歉……”
話雖如此,他還是乖乖跟着赫連蒼寧去見了雲墨染,爲自己方纔的冒犯連連請罪。雲墨染也知洛天揚不過是在開玩笑,也正後悔自己方纔反應太大,同樣連聲道歉,雙方一笑和解,絕無芥蒂。
此事既了,赫連蒼寧立刻開口趕人:“飛揚,你自己出去玩吧,我有話跟雲墨染說。”
知他要向雲墨染瞭解她的身世,洛天揚告辭離開。雲墨染抿了抿脣,突然語出驚人:“其實方纔我就在想,小王爺不會開如此低級的玩笑,說不定相思苦之毒……”
“莫要亂想,他就是愛胡鬧。”赫連蒼寧開口打斷了她,接着話題一轉,“雲墨染,關於你的父母,你都知道些什麼?”
“嗯?”話題轉換得十分突然,而且毫無鋪墊,雲墨染不由一怔,頓時大爲疑惑,“寧皇叔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赫連蒼寧一抿脣:“你先回答我,至於原因,一會兒再告訴你。”
“好。”雲墨染點頭,接着苦笑起來,“其實……不瞞寧皇叔,關於我的父母,我知道的還真是少得可憐。我只知道我的生母是個地位低賤的丫鬟,而且在我出生之後不久便去世了。不久之後,父親也暴病而亡,據府中的老僕人講,我是被奶孃撫養長大的。”
見她遲遲沒有下文,赫連蒼寧不由皺眉:“就這些?”
“就這些。”雲墨染點頭,“如前所說,父母去世之時我還在襁褓之中,對他們自不會有任何記憶。而我自小就是個廢物,也沒有任何人與我親近,更沒有人對我說起他們,我又能知道些什麼呢?”
聽到雲墨染之語,赫連蒼寧抿脣不語,沉吟良久。
如此說來,從雲墨染口中是查不到任何線索了?可她方纔說她的生母是個地位低賤的丫鬟,而且早已去世多年,難道她跟南淨初容貌相似真的只是巧合?還是……其中另有玄機?
“寧皇叔?”將他遲遲不開口,雲墨染自是奇怪,“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突然問起我的父母?”
“我……”赫連蒼寧回神,卻有些遲疑,“我在查一些事情,可能會牽連到護國公府。”
“哦……”雲墨染點頭,一時倒也不曾覺察出有什麼不妥,“查什麼事情?可要我幫忙?我雖然不受府中衆人的待見,但畢竟在那裡生活了十幾年,有些事情還是比較瞭解的。”
可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情,你偏偏不瞭解。赫連蒼寧暗中一嘆,搖頭說道:“不必了,我會派人去查,你回房休息吧。”
知道這些古代人最忌諱女子參與政事,雲墨染只得告退離開,卻在自己的房門口看到了正欲外出的東陵飛映,便含笑打了聲招呼:“映飛,要出去?”
“嗯。”東陵飛映點頭,“有些事要處理一下,不過很快就會回來。”
雲墨染並未多想,答應了一聲:“好,自己小心。”
其實東陵飛映出門並非因爲有事,而是因爲有約,約他的人正是三皇子東陵飛曄。避過衆人的耳目,他一路來到了兩人上次見面的地方,老遠便看到東陵飛曄早已在此等候,而且不停地轉來轉去,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出事了?東陵飛映只覺心中一跳,忙緊走幾步奔了過去:“飛曄!發生什麼事了?”
“皇兄快來!”東陵飛曄正急得滿頭是汗,聽到招呼忙迎了上來,“皇兄,你快想想辦法!”
東陵飛映擺了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問道:“究竟出什麼事了?”
東陵飛曄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接着將發現雲墨染與南淨初容貌相似、爲順利帶走雲墨染入宮求親遭拒一事一一道來,末了緊皺眉頭問道:“皇兄,你看如今可怎麼辦纔好?我都快要急死了……”
東陵飛映半晌無言,他着實沒有想到,原來他一直苦苦找尋的人就在他的面前,可笑他還不自知,上天也太會捉弄人了吧?可是……
“你怎知她二人之間定有關係?”東陵飛映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或許只是巧合呢?要知道我們找的人是南淨初,不是……”
“我知道!”東陵飛曄點頭,忙不迭地開口,“可是皇兄,若非親人,世上怎會有如此相似的兩人?而且從年齡算起來也十分吻合,因此據我猜測,當年南淨初肯定是對某個男子動心,這才與他一起逃出曼陀國,並生下了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正是七小姐!”
東陵飛映抿脣,不得不承認東陵飛曄的推測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說,這某個男子就是七小姐的父親、前任護國公雲楚天?南淨初就是跟他一起私逃的?”
“如今看來,十有八九。”東陵飛曄點頭,“皇兄,南淨初既然已經生下了女兒,那麼她便沒有資格再做聖女,也就不可能打開那股神秘的力量。但七小姐是她的女兒,那麼七小姐應該可以……”
“但你怎知七小姐一定是南淨初的女兒?”東陵飛映沉吟着,“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測,並無任何證據可以證明……”
“所以我纔想將七小姐帶回曼陀國,詳加調查!”東陵飛曄嘆了口氣,滿臉挫敗,“而且就算七小姐不是南淨初的女兒,只要她能通過天淨觀音的考察,豈不也一樣可以成爲聖女嗎?”
東陵飛映的眉頭越皺越緊,感到此事着實棘手:“想法是不錯,只可惜……飛曄,你根本不可能帶走七小姐的。十九皇叔對七小姐情根深種,爲了她不惜拒絕三國公主的和親,他又怎會讓赫連蒼穹爲你和七小姐賜婚?飛曄,你太異想天開了!”
“我原也知道希望很渺茫,可……這都是形勢所逼呀!”東陵飛曄苦笑,也爲自己的癡心妄想而汗顏,“不然請皇兄賜教:我們要如何做才能名正言順地帶走七小姐呢?”
“不可能。”東陵飛映毫不猶豫地搖頭,“不管七小姐是不是南淨初的女兒,十九皇叔都絕不可能讓你帶走她的!”
“那……”東陵飛曄愣了一下,“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這件事就……就這麼算了?”
“自然也不可能。”東陵飛映沉吟着,“東陵皇室爲這件事努力了數百年,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不過我想,在未能查清楚南淨初與七小姐究竟是不是母女之前,你先不要輕舉妄動,免得引起旁人疑心。”
東陵飛曄點頭:“然後呢?如果事實證明七小姐確實是南淨初的女兒,又該如何?”
“這……”東陵飛映遲疑了一下,繼而乾脆地搖頭,“不知道!至少我自認不是十九皇叔的對手,沒可能從他手中把人搶過來。不過這都是後話,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南淨初和七小姐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至於下一步的行動,看調查的結果而定!”
“是!”東陵飛曄無奈地點頭,接着說道:“可是皇兄,這件事必須速戰速決,不能拖得太久!布拉吉爾峰的秘密只怕已經泄露出去,雪雛國和夢羽國與我們一樣提前那麼久趕來賀壽,肯定也是因爲知道了聖女就在赤鳳國這個秘密!不過幸好他們並不知道南淨初的容貌與七小姐相似,因此我們必須趕在他們發現這個秘密之前,將一切都處理妥當!”
“這我自然明白。”東陵飛映嘆了口氣,苦笑一聲說着,“雪雛、夢羽兩國不知道南淨初的樣子是真,可你別忘了,十九皇叔和七小姐本人都曾見過南淨初的畫像,若他們也知道了聖女之事,你以爲他們猜不到其中的關聯嗎?”
“什麼?”東陵飛曄本能地怔了一下,接着如臨大敵,“糟了!如果十九皇叔真的知道了聖女之事,那他就更不可能讓我們帶走七小姐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所以,我們只能祈禱十九皇叔還不知道聖女之事,儘管這個希望比較渺茫。”東陵飛映揉了揉眉心,頗感疲憊,“你想想,十九皇叔位高權重,天下間的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沒有他不能知道的,連納蘭明昭他們都能知道的事,十九皇叔怎麼可能一直不知道?”
東陵飛曄瞬間絕望,簡直連撞牆的心都有了:“這……這可怎麼辦?難道……”
東陵飛映一抿脣,目露決絕之色:“如果窮盡整個曼陀國的力量都無法守住那股神秘的力量,倒不如讓它永遠沉睡在布拉吉爾峰,誰都別想將它據爲己有,讓這個秘密永遠成爲秘密!”
東陵飛曄身心一震:若果真如此,這的確是唯一的辦法!決絕地點了點頭,他一字一字說道:“好,就是如此!”
“嗯。”東陵飛映深吸一口氣,“事已至此,多想無用。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先查清楚七小姐和南淨初之間的關係,結果出來之後我們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
“是。”東陵飛曄答應一聲,又想起了一個難點,“不過如今還有一件事最爲棘手:當初我們是以賀壽爲名進入赤鳳國尋找南淨初的,如今壽宴已經結束,我們已經沒有理由留下,這可如何是好?你的身份還是秘密,無論留多久都無妨,可我……”
這倒是個問題。東陵飛映略一沉吟,突然挑脣一笑:“沒有理由,你不會製造個理由出來嗎?”
東陵飛曄一怔:“什麼?”
東陵飛映朝他勾了勾手指,等他靠近之後纔在他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嘀咕了幾句。東陵飛曄先是一愣,繼而瞭然地點了點頭……
夜色中的護國公府,依然如原先一樣沉靜,執勤的侍衛往來穿梭,動作雖迅疾,卻絕不會發出任何不該有的聲響,以免打擾主人的安歇。
夜色漸漸深沉,正在伏案讀書的雲洛旗家族五公子云玉琅漸感疲憊,不得不放下書本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準備上牀安歇。便在此時,一股獨特而熟悉的清冷之氣突然涌入了房中,他微微一驚,繼而揮手滅了燭火,在黑暗中躬身施禮,聲音恭敬:“您來了。”
“嗯。”黑暗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黑色的人影,俊秀挺拔,“坐吧,我有話問你。”
“是。”雲玉琅再施一禮,這才恭恭敬敬地在一旁落座,“您有什麼話,儘管問。”
黑影沉默了片刻,這纔開口說道:“最近發生的事情,想必你已知曉——我是說與雲墨染有關的一切。”
“是。”雲玉琅點頭,繼而一聲苦笑,“我倒是不曾想到,原來小七早已練成了涅槃心法,虧我們之前還屢次設計將她逼入絕境,試圖令她衝破被封的天脈,結果卻都是徒勞,原來……不過您今日應該不是爲涅槃心法之事而來吧?”
黑影點頭:“自然不是。我現在有話問你,不過時間緊迫,因此你只答,別問,明白嗎?”
“是!”雲玉琅恭敬地答應,“您說。”
黑影又沉默片刻,似乎在整理自己的思緒,隔了一會兒之後纔開口問道:“我問你,雲墨染的生母,究竟是何許人也?”
嗯?小七的生母?怎麼會突然想起問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