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蓮君,你的身體還好吧?”在韓國代表團住宿地李寬蓮的房間裡金團長表情嚴肅地問道。
作爲這支代表團的最高決策者,金團長身上所擔負的壓力可是常人難以想象:雖然表面上看來李寬蓮的挑戰行爲只是棋手個人一時衝動下的產物,但要是沒有他在背後的暗中支持,比賽又怎麼可能這麼快便能舉行?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有些後悔,如果在李寬蓮表示有挑戰意圖的時候馬上彙報韓國棋院,交給那些一天到晚總想着怎麼才能在自已任內做出些轟動世界棋壇大事的政客們去操心,現在自已又怎麼會擔上這樣的責任?要知道這次挑戰假如勝利了,李寬蓮會被爲數衆多的棋迷視爲爲國爭光的民族英雄而大加頌揚,自已也會因爲果斷的決策和出色的組織能力被上級所重用,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如果失敗了呢?雖然李寬蓮會被一向只習慣於看結果而不是過程的國民罵得難以擡頭,但那並不會影響他繼續去做他的李氏財團投資部部長,可是自已呢?除了爲自已因沒盡到領隊的責任,做出過於輕率的做出了危險的決定並使韓國圍棋的尊嚴留下污點而引咎辭職以外,難道還會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嗎?況且,就算自已的臉皮夠厚,可以心安理得到坐在那個位子上無動於衷,那些早就盯着韓國棋院外事部主任寶座的人會放過自已嗎?
不過覆水難收,與其沉湎於對過去的自責,還不如更加努力的工作,今天的黴運也許只是幸運女神和自已開的一個小玩笑,睡過一覺說不定就會一片光明。中國古代的大儒,亞聖孟子不是說過“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嗎,所有的苦難只是爲了實現更光輝的理想,相信只要堅持下去,最後的勝利還是會屬於自已這邊的。報着這樣的目的,金團長開始了他的工作。
“謝謝團長的關心,我沒有什麼事,只不過是感到有些累而已,休息一下就會好的。”李寬蓮勉強地從嘴角擠出一絲笑紋答道。流點鼻血對象他這樣一米七幾,正在壯年的男子並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的疲憊感主要來自於他的精神。
“寬蓮君,雖然你現在很累,但有些話我不能不說。對於你的表現我很不滿意。不是因爲棋輸了,而是因爲你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情緒!
棋輸了,情緒有所低落固然可以理解,但因此就垂頭喪氣就不可原諒了。只要下棋就會有輸有贏,誰也不是常勝將軍,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這盤輸了,你感到難受,我也感到難受,隔壁等着你去覆盤的同伴們也是同樣。這是人之常情,只要是人誰便也不能避免。可是我要提醒你,你是大韓民族的一員,是韓國業餘棋手的最強者,別人可以嘆氣,悲觀,乃至自暴自棄,但你不行,因爲你代表的不是你一個人,你肩上所揹負着的韓國手的尊嚴,所以,你必須振做起來,鼓起你的鬥志準備明天的戰鬥,而不要象個剛被強暴的女人一樣自憐自嘆,要是做不到這一點,不僅是我,以及和你並肩戰鬥的同伴,還有遠在祖國關心着這場比賽的國人,就連你的父親母親也不會原諒你的!”已經有些花白頭髮的金團長聲色俱厲地訓斥道。在韓國,等級觀念是極爲嚴格的,金團長是李寬蓮的長輩,而且是此次訪華比賽的領隊,所以訓斥起晚輩半點情面都沒有留。
“團長,我想問您個問題。”李寬蓮在金團長的訓斥之後低下頭,認認真真地說道。
“什麼問題。”金團長問道。
“是不是隻要擁有鬥志,棋就一定能贏?”李寬蓮擡起頭了,金團長從他眼中清清楚楚地可以看到迷茫。
“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金團長直覺地感到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很可能對李寬蓮今後的人生觀有着很大影響,故而慎重地反問道。
“在今天的比賽之前,我一直認爲,無論棋局怎樣的惡劣,只要心中充滿鬥志,就一定能夠找到取利的道路。就是這樣的心態,使得我在告別職業圍棋九年之後,以業餘棋手的身份重返棋壇併成爲韓國業餘棋界第一人。
然而,在今天的比賽中,我的鬥志並不比以前的任何一場比賽弱,從某種意義來講,可以說是有過之而不及。我可以肯定,在棋局的每一階段,我都是以最強的招法,最強的反擊意識去進行戰鬥,但爲什麼對方總是能輕描淡寫地就將我苦思冥想的招術化解?如果這只是棋力上的差距並不能讓我感到迷惑,讓我感到迷惑的是:爲什麼在對手身上我感覺不到鬥志,而他卻能牢牢把握住棋局的主導權?而我旺盛的鬥志卻只能被他牽着鼻子無所適從?”李寬蓮緩緩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嗯,如果你在想着的是這個問題,那總算還沒讓我失望。比賽時人沒有進入過對局室,因此無法體會你所說的那種感覺。或許這個王子明在圍棋的境界上已經超脫了對勝負的執著,所以纔會好象全無鬥志;或許他很擅長僞裝,可以把鬥志隱藏的很深,所以纔會使得坐在棋盤對面的你也感覺不到,對此我無從知曉。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對於一位棋手,有了鬥志未必會贏,但沒有鬥志就一定會輸。所以與其去想這些虛無飄渺,無法琢磨的東西,還不如把心思放在找出失敗的原因和之後怎樣避免犯同的的錯誤之上,以迎接下一場的比賽。‘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臺,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只有把自已可以做好的事做好,纔可以去做更大的事。”金團長如演講般地大聲說道。
“謝謝團長,我明白了。我這就去隔壁和同伴們研究今天的對局,請您放心,明天,我一定會以全新的面貌去參加比賽。”恭敬地站起,李寬蓮深深地向金團長鞠了一躬。他的心結是在思想上,如今心結已解,精神自然也就振奮起來,整個人馬上變了個樣。
“好,快去吧,他們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滿意地點了點頭,金團長心中總算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