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覺得他的呼吸很熱,拿手去探他的額頭,才發現燙得厲害。瞧了瞧灑落在地板上的藥丸,知道他一定沒有好好吃藥。
放下包,拿了杯子走出了屋子,去廚房重新接了半杯溫水,又在牀頭紙袋裡拿了幾顆退燒藥。待這些都準備好了,她才試探性地再次喊他。
他覺得吵,翻了幾下身子,依舊連頭都沒有露出來。她看着他蜷成一團,索性放下了水杯,直接去揭開他矇住頭的被子。他被擾得睜開眼,纔看清是她,喊了聲熱。她坐在牀沿,把臥室的燈調亮,他睡了一天,眼睛尚不適應,又燒得厲害,眉目幾乎擰成一團。
她沒辦法扶起他,只好找了幾個枕頭疊靠在一起,勉強撐起他半坐半靠在牀頭。
他的嗓子乾澀,連聲音都是嘶啞的,看見她端着水杯,有些疑惑地問:“你怎麼來了?”
她將水杯遞給他:“我來拿東西。”又把藥丸遞給他:“快點吃藥。”
他沒接她掌心的藥丸,眉頭又是一皺:“我不吃藥。”
她有些氣,發燒成這個樣子,竟然不願意吃藥,於是也不管他,直接拉過他的手臂,將藥丸放置在他的手掌,語氣也有些重:“快點吃藥,你在發燒。”
他擡頭看了她一眼,直接將手裡的藥拋出去:“這麼苦。”
她看着他,徒然惱火:“那我走了。”一轉身,掉頭即走。他看着她轉身,沒有出聲。
其實她根本沒有離開,只是走到了門口,隨即又折了回來,去了浴室,擰了溼的毛巾。
再次進去的時候,他正閉着眼倚在牀頭,聽見腳步聲,才睜開眼,有些虛弱:“不是回去了嗎?”
她沒搭理他,徑自拿了毛巾,貼放在他的額頭。又聽得他說:“我沒事,你早點回去,我今天沒法送你回去,太晚打不了車,也不安全。”
她又重新拿了幾顆藥,轉過頭:“你要是不吃藥,我就真走了。”
他倒是不說話了,瞥了一眼那幾顆藥丸:“苦死了。”
她瞧見他有些可憐兮兮的表情,那麼大的人了,還像不懂事的小孩子,生病了不願意吃藥。
又想起他們昨天拌嘴,自己潑了他一身水,還拿臉盆砸他,心裡一軟,說話的語氣也軟了下來:“不苦,不苦。就那麼一小顆,你喝一小口水,一咽就可以了。”然後拿過杯子和藥遞給他:“來,乖,一下子就嚥下去了。”
他有些狐疑,到底還是皺着眉頭,仰頭把退燒藥嚥了下去。
她整理了一下,看他又睡下去,才走了出去。
稍微做了些整理,然後拿了揹包,出了公寓樓。他的公寓樓是高級住宅區,保全,設置都做的好,環境也好,可惜距離市中心太遠。她攔了出租車,去了最近的超市,他睡了一天,什麼也沒吃。她在超市買了些小米,又買了些日常生活的用具。他似乎不怎麼住那間公寓,屋子雖然乾淨,裝修也齊全,可那些東西,大多都是擺設,尤其是廚房。以防萬一,她還是買了一些其他生活用品。出來的時候,是八點多,回到公寓已經差不多接近十點。其實原本她是想着等他吃了藥,自己便回去了,因爲明天還要上班。可是出門的時候,她又不放心,想着他畢竟燒了一整天,也就剛剛吃了兩顆藥,萬一退不了燒,他又是一個人,所以才決定晚上看着他。
從超市回來的路上,一幸給家裡打了個電話,簡簡單單說了幾句,未免奶奶擔心。
吃了藥以後,他似乎睡得更沉,半夜,她探了幾次他的額頭,發現體溫已經有所下降,纔回了客廳,趴在沙發上眯着眼睡了會。
凌晨5點,她去他的臥室,他的燒已經退了,於是回了廚房,洗了米,煮了小半鍋米粥。
臨走的時候,在牀頭貼了張紙條。這纔回家整理,然後去上班。
林子衍醒來的時候,幾乎是中午,燒了一天一夜,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頭髮軟軟的貼在耳際,沒了平素那副公子哥的打扮,看起來清清秀秀的,倒像個大孩子。
屋子裡太靜,早上,他依稀聽得外頭有動靜,她昨晚沒離開,他知道。他拿過牀頭的小紙條,上面是她的字跡,清清秀秀的幾行字:“廚房有粥,餓了要吃,要多喝水,不許不吃藥,今天在家裡休息,我下了班再來看你。”
他捏着那張紙條,忽然就笑了。
起了牀,他去浴室洗澡,一個人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兒,手裡還拿着她留下的那張紙條。
然後去了廚房,喝完了粥,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昨天燒得厲害,今天還有些虛脫。他看了看那張紙條,去了臥室,將藥袋拿了出來,取了兩顆藥丸,攤在掌心,看了半天,眉頭皺了皺,還是將藥丸吃了。
下了班,一幸便去了林子衍的公寓。
公寓的磁卡她今早離開的時候拿了,擔心自己過來的時候他若還是睡着的,便會吵醒他。
她進去的時候,他果然是睡着的,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毯子只蓋住了半邊身體。她換了拖鞋,放輕了腳步走進他,替他拉攏了毯子。
他的臉色有些虛弱,穿了一件白色的睡袍,額前落了幾縷頭髮,看起來像個大孩子。
她轉身的時候,他醒來,在身後喊了一聲“一幸。”
“好點了沒?”她問。
他“唔”了一聲,站了起來,說:“餓死了。”
她從購物袋裡拿出食物:“我去煮。”
他忽然笑了起來,嘴角彎彎,露出不怎麼明顯的酒窩:“一幸,我想吃糖醋排骨。”
“不行。”她立即回絕,“你現在不可以吃油膩的東西。”
她進了廚房,早上走的時候煮了半鍋米粥,她揭開電飯煲,鍋竟然是空的,那麼多粥,都到哪裡去了。
她有些納悶:“林子衍,你把粥倒哪了?”
他的表情比她更訝異:“我沒倒。”
“那我早上煮了那麼多粥,都去哪裡了?”她盯着他問。
“我吃了。”他說。
“……。”
“你全吃了?”她問得猶豫。
“幹嘛?”他的語氣有些粗,似乎叫人看穿了什麼。
半響,他突然又問:“晚上可不可以吃排骨?”
“不可以。”她轉身回廚房。
“那吃什麼?”
她的聲音透過磨砂玻璃門傳來,異常清晰,
“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