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讓那些狗屁的理論見鬼去吧,要是真愛一個人,別說生一個孩子,生十個你也願意。要是真愛一個人,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可以拋諸腦後,只要他愛你。
因爲第三天夏琪兩口子就要去南太平洋的大溪地度蜜月,我們第二天就起程回了康城。
下了飛機湯川秀就回去了,因爲我告訴他也許就在明後天,我會帶我爺爺爸爸媽媽等人到他那邊坐一坐,他受寵若驚,因此一下飛機就趕回去了。
他走以後駱安歌就帶着我回我爸媽家,我倒是很驚奇,其實自己就是這麼想的,只是不好意思開口。
好在伊華陽和杜樊川帶着豆豆去遊樂場玩了,我媽去買菜了,家裡就只有我爺爺和我爸。
聊了一些夏琪婚禮的事,駱安歌就轉換話題:“爺爺。爸,今天來呢,是有事情跟你們商量。勿憂她不敢開口,由我來說。”
我爺爺看我一眼:“又做什麼錯事了?”
駱安歌特別護犢子:“沒有沒有,爺爺別誤會。是關於勿憂的身世……”
話還沒有說完,我爺爺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上。而正在喝茶的我爸,一口茶嗆在喉嚨裡,他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從沙發上歪倒在地上。
那一瞬間我心裡有點涼,雖然早知道自己的身世可疑,但是隻要一天沒得到他們的證實。我就奢望,一切都沒有變。
我確實在奢望,奢望湯川秀那樣寵愛我的人是我的哥哥,而伊家的爺爺爸爸媽媽也是我的,所有我貪心想要擁有的,都是我的。
要是他們的反應正常一點,不要這麼反常,我都覺得可以接受。
可是,他們爲什麼臉上都是害怕的樣子?
爲什麼我爺爺會哭,爲什麼我爸躺在地板上不願意起來?
我嚇得不敢動,過了很久很久,誰也沒有說話。直到門外傳來我媽的聲音:“這位大爺你找誰啊?”
門打開的瞬間,我們齊齊扭過頭去,只見我媽拎着菜籃子站在那裡,而她身後站着的,是白髮蒼蒼的湯雲宗。
看見他的瞬間,我爺爺突然站起來,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你是,你是……”
湯雲宗走過來,也是激動得渾身顫抖着,一把拽住我爺爺的手,哽咽着喊:“伊大哥,你還記得我嗎?”
話音剛落,他就落下淚來,然後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伊大哥,這麼多年,我愧對你們一家……“
我爺爺仰起頭,呢喃着:“天意啊,天意啊……”
湯雲宗看着我:“阿憂,快給你伊爺爺跪下,沒有他們家,就沒有你的今天。”
我哭着跪下來,我爺爺也跪下來,他拉着我們,眼淚撲簌而下:“天意啊,還是被你們找到了。”
我媽還沒有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但是她隱約知道不是好事,她放下菜籃子就衝過來,一把抱着我,哭着大喊:“勿憂是我的,你們誰也不準帶她走。”
她摸着我的臉。啜泣着:“閨女,閨女,你是媽媽懷胎十月生下來的,你是媽媽的啊。”
湯雲宗臉上全是哀慟,他看着我媽:“大侄女,沒有人要帶走阿憂。她……”
我媽又喊起來:“我知道你是誰,當初……”
她捂着嘴,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只是緊緊抓住我的手,嚶嚶哭着:“當初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奄奄一息,身上全是血……一開始我以爲……是別人的血,後來我才知道,那就是她自己的血……他受了槍傷,一個五歲的孩子,眼睜睜看着全家幾十口人被殺死,要不是他爸媽把她壓在身下。你以爲那些人會放過她?”
我爸抓着我媽,他也在哭:“好了好了,別說些沒用的,既然都找來了,逃避也不是辦法。”
我媽這人就是這樣,固執起來的時候比誰都固執,她一把甩開我爸:“誰逃避了?這麼多年了,我們逃避了嗎?是他們在逃避,伊廣山,勿憂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別把他趕走……我求你,你別把她趕走,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我早就哭得不行了,我媽哭得比我還慘,她死死抱着我,像是壓抑了一輩子,終於有機會發泄似的,撕心裂肺哭起來。
活到二十一歲了。從有記憶以來,我都覺得我媽最偏心,我都覺得她不愛我,爲數不多的幾次覺得她是我親媽,就是我跟駱安歌鬧離婚那一次,還有這一次。
全家人都跪在地上,駱安歌扶着我也有和湯雲宗站起來:“爺爺,事已至此,只能面對。你們放心,不管當初的事情是怎麼樣的,我都會調查清楚。”
湯雲宗抹一把淚,看着我爺爺:“伊大哥。我這次前來並不是要帶走阿憂……她跟你們生活在一起我挺放心,只要她能時不時陪陪我,就足夠了……我就是……我就是沒想到,千算萬算,沒算到是你們收養了阿憂,我幾度以爲她是死了……”
我爺爺點點頭,也是抹一把淚:“我知道,我知道……當年那件事,這麼多年我也在調查,但是……我有私心啊,我並不想勿憂想起那些血腥的場面,我只希望她開開心心的活着……”
兩位老人攙扶着坐在沙發上。都是老淚縱橫,想來當年兩個人是認識的,只是近二十年沒聯繫。
駱安歌扶着我站起來,他擡起袖子幫我擦眼淚:“你看你,哭成小花貓。你有兩個家了,應該高興不是嗎?”
我噗嗤笑起來。高興就不可以哭嗎,我這是喜極而泣。
他由着我:“好了好了,今天大家高興,我們幫媽媽做飯好不好?”
我哭着點頭,拉着我媽的手晃悠,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說什麼都是多餘。
我爸也站起來,對兩位老人說:“我們去書房說吧?”
兩位老人都贊同地點頭,三個人一起去了書房,我爸走在最後,他走了幾步折過來,走到我面前,伸出精壯的手臂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閨女,別怪爸爸啊,爸爸只是……太愛你了,捨不得你……”
我哽咽着點頭:“嗯,我也愛你。爸爸。”
進了廚房我媽就一直哭,本來在洗菜的她,突然彎下腰,把頭埋在菜盆子裡。
我嚇了一跳,想要把她拉起來,駱安歌拽住我,微微搖頭,牽着我出來。
他帶着我往外走:“我看這飯是沒辦法做了,我們叫外賣吧?”
我的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一把抱住他:“老公,我的這個決定,是不是錯了?”
他抱緊我:“我的傻姑娘。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哪怕你闖了天大的禍,也有我在後面幫你收拾。”
“你會嫌棄我的出身嗎?”
他捧起我的臉:“你是需要我在這裡證明嗎?”
我們倆就站在陽臺上,我有點不放心:“書房裡,會不會打起來?”
他笑起來:“要是打起來,你覺得誰厲害?”
“肯定是我爸。他可是拳擊冠軍出身,連周帆都不是他的對手。”
駱安歌攬着我,把我摁在他胸口,他的聲音沙啞着:“寶貝,當年的事情,需要我調查嗎?”
我看着他。他解釋:“就算湯雲宗是大毒梟,也應該由法律宣判他的罪,不應該是全家被殺,更有點像是滅門。”
雖然我不記得那時候的事情了,但是光聽說滅門兩個字我就害怕得不行,縮在他懷裡,揪着他的衣襟:“老公,我聽你的。”
外賣送來的時候,書房裡的三個男人也走了出來,我媽也換了衣服,紅腫着眼睛過來給我們上菜。
湯雲宗對我伸出手,我走過去。把手遞給他,他很高興:“阿憂,真好真好,爺爺真高興。以後呢,你就有兩個家,兩個爺爺,你想在哪個家就在哪個家,我們誰也不強求你,好嗎?”
我不放心地看着他們:“你們打架了?”
我爺爺笑起來:“你這個丫頭,真希望我們打架。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們都是將死之人,打不動了。勿憂。爺爺們老了,能陪你的日子,不多了。”
我坐在他們倆中間,心裡其實是有點竊喜的,關於我身世這件事他們一直諱莫如深,導致我實在拿捏不準這件事攤開來說,會不會是一個深水炸彈?
好在從現在看來,結果應該不差。
我爺爺拍了拍我的手,目光有些虛:“勿憂啊,你媽媽叫雪塔……她是我從孤兒院認領的養女,也是我把她送到警校去,也是我支持她去臥底……原本我的打算是臥底任務結束就讓她回來跟你爸結婚……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竟然會愛上那家的少爺,並且有了孩子,更瘋狂的是辭職了……”
他的聲音顫抖着,別過臉不看我,但是我看見他蒼老的眼睛裡面滾出來的全部是熱淚。
湯雲宗握着他的手:“伊大哥,接下來的我來說吧。這麼多年,我演練了無數遍,要把這個故事一五一十告訴阿憂,要告訴她,她的爺爺是怎樣的人……”
他看着我,眼睛紅紅的:“阿憂,爺爺並不是好人,爺爺早就該死了……年輕時候我惡事做盡,害死了很多人……但是你爸媽一點沒有沾毒品,他們沒做一點壞事,尤其有了阿秀跟你以後……你們都是乾淨的,只有我最髒最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