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這世上沒有公平可言
很快,朝廷將要削減開支,並裁撤驛站的這一消息,便在朝野上下徹底流傳開來。
此消息一出,滿朝文武無不感到震驚,儘管現如今的驛站,還存在着諸多弊端,但其重要性卻不言而喻。
倘若沒有這遍佈大明各地的驛站,許多消息,甚至都不能及時送到京城。
雖然朝廷對外宣佈的是,裁撤一部分道路偏僻、且使用率不高的驛站,但到了真正施行起來,恐怕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其中最令那些官員們感到擔憂的便是,眼下,朝廷爲了節省開支,居然能夠狠下心來,大刀闊斧地改革自太祖皇帝以來,便久未變動的驛站制度。
而張居正身爲兵部尚書,其下屬的車架清吏司,便負責掌管全國的馬政,以及驛傳等事務。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張居正這是在往自己的身上動刀子!
朝野上下在爲張居正的決心感到震驚的同時,也頗爲擔憂。
他們擔憂的是,朝廷有了這一次裁撤驛站的成功經驗,難保以後不會進行更深層次的改革。
興許有一天,改革的屠刀,將不可避免地落在大明的中央,以及各級官府頭上。
畢竟,現如今大明的各級官府,早已變得臃腫不堪,效率低下,且尾大不掉。
在洪武初年的時候,全國的文官加起來不過四千五百多人,而武官的數量也只有兩萬八千餘人。
至永樂年間以後,官員的人數便逐年增加,正德年間,文官有兩萬人,武官有七萬,而到了嘉靖年間,文武官員加起來總共有十萬餘。
如此多的官員,都需要國家財政來進行供養,每年光是給官員的俸祿,便是一筆天文數字。
也正因爲如此,朝中的那些文武官員,方纔對此次朝廷裁撤驛站一事,感到憂心忡忡。
……
在下值以後,嚴嵩、嚴世蕃父子,便乘轎徑直返回了嚴府。
“父親,您慢點,多注意腳下!”
“嗯。”
在嚴世蕃的攙扶下,只見嚴嵩向着書房所在的方向緩步行進。
今天的御前會議,似乎消耗了嚴嵩太多精力,此時的嚴嵩,耷拉着眼皮,一副老態龍鍾,無精打采的樣子,似乎下一秒就將沉沉睡去。
只要一回想起今天在御前會議上發生的事,嚴世蕃的臉上就滿是不忿之色。
他原本打算替工部那邊爭取四百萬兩銀子的經費,誰知徐階從中作梗,以節省開支爲由,硬生生將原定的四百萬兩,砍成了三百二十萬兩,這中間整整相差了八十萬兩!
“這個徐階,當真是可惡啊,兵部那邊報送的七百萬兩開支,你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而工部這邊報送的四百萬兩開支,卻被你砍了整整八十萬兩!”
嚴世蕃想到這裡,不由得攥緊了拳頭,臉上滿是陰沉之色。
一旁的嚴嵩似乎對此有所察覺,只見其停下腳步,在用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嚴世蕃一番後,出言詢問道。
“怎麼,還在爲徐階砍了你工部八十萬兩開支一事,耿耿於懷?”
見自己的心思被嚴嵩一語道破,嚴世蕃的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尷尬之色,隨後,只見其點了點頭,頗爲不忿地應聲道。
“父親,孩兒只是覺得不公平,要知道兵部那邊報送的七百萬兩開支,徐階想都不想就同意了,而工部這邊,僅僅報送四百萬兩卻……”
嚴嵩將嚴世蕃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在沉吟許久後,臉上滿是自嘲之色,緩緩道:“公平,這世上哪有公平啊!”
“有人出生於王侯將相之家,生來便養尊處優,地位尊貴,有人生於布衣黔首之家,地位卑賤,如同草芥,光是爲了活着,就已經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伱說,這公平嗎?”
嚴世蕃聽聞此話,整個人不免有些語塞,他原本只是想抱怨幾句,發泄一下心中的怨氣,沒成想,居然會從嚴嵩的口中聽到這些話。
嚴世蕃在思襯許久後,方纔沉聲迴應道:“父親,孩兒覺得,這是公平的,無論生於王侯將相之家,還是布衣黔首之家,到頭來,都會化爲一捧黃土!”
嚴嵩對於嚴世蕃的這番話也是頗爲感慨,隨後,只見其將目光收回,緩緩道。
“是啊,雖說到頭來,都會化爲一捧黃土,可是這中間的光景,卻大爲不同啊!”
“我嚴家也算是從寒門,一步一步攀登到今天這個位置。”
“當初高祖嚴孟衡官居二品,爲人清廉自守,剛正不阿,可到頭來呢,他死的時候,由於家產太少,爲了充門面,用馬車裝滿了六箱石頭運回老家!”
嚴世蕃聽聞嚴嵩此話,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震驚之色,因爲在這之前,他從未聽嚴嵩提及過此事。
隨後,只見嚴世蕃鼓起勇氣,看向嚴嵩所在的方向,臉上滿是猶疑之色:“父……父親,孩兒……”
嚴嵩見此情形,擺了擺手,制止了嚴世蕃繼續說下去。
隨後,只見嚴嵩一臉鄭重地向嚴世蕃所在的方向,出言叮囑道:“行了,嚴世蕃,你給我好好記住,這世上沒有公平可言,一切都得靠自己的雙手,去拼,去搶,聽明白了嗎?”
“是,父親,孩兒明白了!”
待嚴嵩的話音落下,只見嚴世蕃一副似有所悟的表情,俯下身體,沉聲應道。
“行了,扶我去書房吧!”
“是,父親!”
……
在將嚴嵩攙扶至書房以後,嚴世蕃便徑直返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今天的御前會議,也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
正當嚴世蕃躺在牀上,醞釀睡意之際,只聽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嚴世蕃好不容易醞釀起來的些許睡意,在聽見門外傳來的敲門聲後,瞬間消失不見。
隨後,只見嚴世蕃強壓心中的怒火,從牀上坐起,將房間內的燭火重新點燃,出言吩咐道:“進來!”
話音落下,只聽‘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不多時,只見管家邁步走了進來。
管家在進入房間以後,當即俯下身體,看向嚴世蕃所在的方向,畢恭畢敬道:“小閣老,張大人、羅大人他們一行人上門拜訪,目前正在大廳等候,說是有要緊的事找老爺商量!”
“由於老爺已經睡下了,小的不敢前去打擾,這才……”
嚴世蕃在聽完管家的解釋後,心中那被打攪的怨氣,已經消散大半,隨後,只見其擺了擺手,出言吩咐道。
“行了,你去告訴他們,就說我馬上過去!”
“是,小閣老!”
管家在得到嚴世蕃的具體吩咐後,並未作絲毫停留,當即邁步,離開了房間,在離開時,管家還順帶着把門也給一併帶上了。
待管家離開房間以後,只見嚴世蕃穿好衣服,徑直去往了嚴府用以待客的大廳。
……
此時,嚴府用以待客的大廳內,早已擠滿了大大小小的官員。
大廳內,三三兩兩的官員聚集在一起,交換着各自得到的消息,言語之中滿是悲觀,並時不時唉聲嘆氣。
“唉,你們說,嚴閣老爲何要向陛下提議,廢除現有的驛符,這不是等於斷了大家的活路嗎?”
“我聽說,接下來是由六科來負責對那些擅自發放驛符,以及在驛站內打秋風的官員進行監督,一旦發現有此類情況,一律報送朝廷,嚴加懲處,說不定連烏紗帽都保不住了!”
“是啊,那羣言官可是一羣認死理的人,輕易得罪不得!”
“要我說,還是一些人太過分了,整天拿着驛符到驛站白吃白喝,這下好了吧,大家都沒得用了!”
“再這麼下去,到時候出一趟公差,恐怕咱們得自己掏銀子了!”
張潤德、羅龍文也在其中,此刻,他們臉上的表情跟在場的諸多官員一樣,皆是擔憂與不安。
就在這時,只見嚴世蕃邁步進入了大廳。
衆人眼見嚴世蕃到來,盡皆噤聲,隨後,紛紛向其問好:“小閣老!”
嚴世蕃聞言,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徑直坐於主位之上,環視一圈後,出言詢問道:“這麼晚了,你們如此興師動衆的過來,到底有什麼事?”
一旁的羅龍文聽出了嚴世蕃話裡的不悅,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出言應和道:“小……小閣老,先前不是有消息說,朝廷即將廢除現有的驛符,然後改用新的驛符嗎?”
坐於主位的嚴世蕃聽聞羅龍文此話,不由得冷笑一聲,臉上滿是嘲諷之色:“所以說,你們大張旗鼓地過來,是來興師問罪來了?”
一旁的張潤德聽聞嚴世蕃此話,臉上閃過一絲惶恐之色,慌忙解釋道:“小閣老,您誤會了,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事發突然,在這之前,大家沒有任何準備,這才……”
張潤德的話還沒說完,便有許多官員在一旁幫腔:“是啊,小閣老,我等不是這個意思!”
隨後,只見嚴世蕃猛地一拍桌子,面向衆人,出言斥責道:“哼,你們心裡打的算盤,我還不知道嗎?”
“你們私底下乾的那些事,別以爲我不知道,人家張居正當着陛下的面,將你們的老底都給抖摟了出來!”
嚴世蕃似乎對此頗爲憤慨,在停頓了片刻後,又繼續補充道:“肆意揮霍,鋪張浪費也就罷了,居然還有人拿着驛符,在驛站大擺宴席,宴請賓客,你們難道還覺得不夠丟人嗎?”
嚴世蕃說完,將目光分別從在場的諸多官員身上掃視而過,而其中的部分官員,則是頗爲心虛地低下了頭,不敢與嚴世蕃對視。
“總之,朝廷廢除原有驛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再也無法更改,這都是你們中的一些人造成的,怨不得別人!”
在嚴世蕃的這番話以後,現場許多官員自知理虧,紛紛低下頭,不再言語。
在這之後,只見嚴世蕃將目光收回,緊跟着開口道:“我說得夠清楚了嗎,要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可以離開了!”
待話音落下,只見一旁的羅龍文臉上滿是惶恐不安的神色,站了出來,畢恭畢敬道:“小閣老,嚴閣老……”
羅龍文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嚴世蕃出言打斷了:“父親已經睡下了,你們沒什麼要緊的事,還是不要打攪他老人家爲好,有什麼事就跟我說,我會代爲轉達的!”
羅龍文聽聞嚴世蕃此話,臉上浮現出猶疑之色,在思襯許久後,方纔開口道:“小……小閣老,眼下朝廷不是要削減開支,裁撤驛站嗎,您說會不會有一天,裁到咱們的頭上來?”
待羅龍文的話音落下,現場的諸多官員,皆翹首以盼地看向嚴世蕃所在的方向,等待着他的迴應。
嚴世蕃聽聞此話,心中頓時瞭然:“原來他們是擔心朝廷爲了削減開支,對各級官府下手,清理冗官。”
在這之後,只見嚴世蕃在腦海中組織好語言,面向衆人,拍着胸脯保證道。
“諸位儘管放心,不會有那麼一天的,朝廷此番,只不過是爲了減輕財政負擔,這才選擇裁撤一部分地處偏遠、且使用率不高的驛站罷了。”
“要知道,你們可都是通過科舉考試,堂堂正正地考進來的!”
衆人在聽完嚴世蕃的這番保證後,那顆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畢竟,正如嚴世蕃所言,他們都是通過科舉考試,堂堂正正地考進來的,就算是裁,也裁不到他們頭上。
“行了,時候不早了,要是沒什麼事的話,你們可以就此離開了!”
“是,小閣老,我等這就告辭!”
眼見自己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大廳內的官員也沒有停留的意思,很快便走了個七七八八。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以後,只見嚴世蕃將目光收回,臉上滿是嘲弄之色,無聲自語道:“呵,往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
熱鬧的不僅僅是嚴府,在朝廷正式公佈,將要削減開支,裁撤驛站的決定後,張居正家裡的門檻,都快被人給踏破了。
前來登門拜訪的人,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受人請託,前來勸阻張居正,不要貿然裁撤驛站。
這些人給出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門,有的說裁撤驛站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貿然行事,必須慎之又慎。
還有的說,裁撤驛站固然簡單,但裁撤完驛站後,餘下那些人的安置又成了問題,因此不建議裁撤驛站。
更有甚者,直接搬出了祖宗之法不可變這塊招牌,想要以此來打消張居正裁撤驛站的決心。
此刻,張居正位於京城的宅邸外。
車架清吏司郎中楊牧,正分外忐忑地在門外來回徘徊。
當他得知,在御前會議上,向皇帝請求裁撤驛站的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張居正時,整個人都傻了眼。
要知道,車架清吏司是兵部下轄的部門,而張居正此舉,則是在往自己的身上動刀子。
在反覆確認這一消息後,在下值後,楊牧顧不得其他,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張居正位於京城的宅邸,想要勸說其收回成命。
在楊牧看來,張居正請求朝廷裁撤驛站,無異於是在降低車架清吏司的分量,而車架清吏司,又是兵部下轄的部門,到時候兵部在六部中的地位,將不可避免地受到牽連。
“唉,也不知道尚書大人是怎麼想的,爲什麼偏偏要向陛下提出裁撤驛站這個提議呢?”
正當楊牧思緒翻飛之際,只見先前進去通報的小廝來到面前,低下頭,恭敬稟報道:“大人,您現在可以進去了,我家老爺在大廳等您!”
楊牧聞言,猛地回過神來,向那名小廝還禮道:“嗯,勞煩了!”
在這之後,楊牧未作絲毫猶豫,當即在奴僕的引領之下,經由側門,邁步進入了宅邸。
剛一進門,楊牧的目光,便被宅邸內那些枸杞樹所吸引。
“尚書大人家中,居然種植的不是翠竹,而是枸杞樹,真是奇怪。”
那名奴僕在將楊牧帶到目的地後,便向其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楊牧在深吸一口氣,平復好心情後,方纔邁步進入其中。
畢竟,他接下來要面對的是,兵部尚書、自己的頂頭上司、當朝最年輕的內閣閣老,張居正。
……
待進入其中以後,楊牧順利見到了張居正。
此時的張居正,正坐於主位,啜飲着杯中的枸杞水。
見此情形,楊牧不敢有任何怠慢,當即俯下身體,畢恭畢敬道:“下官見過尚書大人!”
張居正聞言,瞥了楊牧一眼,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空位,出言吩咐道:“坐吧!”
“多謝大人!”
楊牧聞言,未作絲毫推辭,在向張居正拱了拱手後,便坐於一旁的空位上。
楊牧剛坐下不久,便有奴僕上前,爲其端來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茶水。
隨後,只聽張居正那不含一絲情緒的聲音響起:“你也是來勸說本官,不要貿然裁撤驛站的?”
楊牧聽聞張居正此話,臉上頓時浮現出惶恐之色,在猶豫許久後,方纔硬着頭皮道:“是的,尚書大人!”
楊牧說完,停頓了片刻,又看向張居正所在的方向,繼續道:“尚書大人,下官想不明白,車架清吏司是兵部下轄的部門,倘若裁撤驛站的話,將會不可避免地影響到,咱們兵部在六部當中的分量!”
“不僅如此,這其中的關係錯綜複雜,在我大明朝依靠驛站過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屆時,恐會生出許多事端啊,下官懇請尚書大人慎重!”
楊牧在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一副毅然決然的表情。
坐於主位的張居正,在聽完楊牧給出的理由後,沉吟了片刻,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你說的這些本官都明白,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裁撤驛站一事,不僅不會降低我兵部在六部中的分量,反而還會有所提高。”
迎着楊牧那疑惑的目光,只見張居正又繼續出言解釋道:“本官向陛下提議,將全國各地驛站的經營權,都收歸中央,而到時候,這項差事將不可避免地,落到你們車架清吏司的頭上!”
“而車架清吏司原本就負責掌管全國的馬政,以及驛傳等事務,在不久後的將來,全國各地的驛站,也將歸你們管轄!”
楊牧在聽完張居正的一番解釋後,呼吸都不由得變得急促了起來。
倘若事情真的像張居正說的那樣,那麼往後,由他負責管轄的車駕清吏司,將會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部門,一躍成爲負責管理大明全國各地驛站的大部門。
也就是說,往後自己手頭的權力將大大增加,將有可能更進一步!
正當楊牧還在腦海中遐想往後的光景時,張居正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不過在這之前,必須先裁撤一部分,道路偏僻、且使用率不高的驛站,以示決心,並讓陛下看到你們的能力!”
“只有得到了陛下的認可,往後纔有可能繼續給你們身上加擔子,明白嗎?”
楊牧聽聞張居正此話,猛地回過神來,神色一凜,向張居正出言保證道:“尚書大人,您放心吧,下官一定會竭盡全力,將這件事情辦好!”
張居正將楊牧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點了點頭,轉而出言吩咐道:“嗯,儘管放手去做吧,有什麼事,本官替你擔着!”
“遵命,尚書大人!”
與來時不同,楊牧離開時,臉上的躊躇之色,盡皆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的堅毅之色。
他的心裡十分清楚,只有辦好了張居正交待的事,自己方纔有可能更進一步。
“本官兢兢業業在朝中幹了這麼多年,還只是一個五品官,與其繼續蹉跎歲月,還不如賭上所有拼一把,不就是得罪人嗎,誰怕誰啊!”
在這之後,只見楊牧將內心紛亂的想法盡皆壓下,並下意識地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他準備回去以後,就將這個消息,告知車架清吏司的諸多同僚,他相信,沒人能夠拒絕得了這種誘惑。
畢竟更進一步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任誰也會選擇拼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