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傑的手下一字排開,在出口處圍成一個半圓,要阻止雲大少爺帶走白領偵。雲大少爺一聲令下,身後兩個保鏢一左一右擺開陣勢,看架勢就知道是當兵的,只是穿了黑色的保安服。
林傑手下人多,但行家都知道打架是不看人數只看招數,剛剛雲大少爺的身手林傑也領略到了,想必這兩個保鏢也不是泛泛之輩,雙方對峙,呈劍拔弩張之態,就等有人先點火。
一些賭客看到這個架勢,紛紛湊過來看熱鬧。另一些老賭棍大約是司空見慣了,所以還是聚在一起你一嗓子我一嗓子地叫“繼續繼續”。大概騷動大了,驚動了二樓的人,白領偵看到一個穿領班衣服的人從人羣當中走過來,底樓的人制服都是香檳色,而二樓的人制服是亮紫色,配了真絲領帶的是領班。
領班很有英國老牌管家的氣質,他走到兩班人馬中間來,先鞠了一躬,然後彬彬有禮不疾不徐地問:“少當家的聽到下面有動靜,讓我下來帶個話。”
林傑聽到是藍如也叫他來的,趕緊湊上去問他是什麼話。
那領班仍舊是一副謙恭的樣子,低眉順眼的,也沒看林傑一眼,說:“少當家說,林少爺纔剛剛出來做事,性子還沒磨平,多有得罪,請雲大少爺見諒。”
此時白領偵才肯定了下來,最近H市姓雲的,能讓藍如也都時時刻刻放在心上的,恐怕只有新官上任的雲爺,這位“雲大少爺”,想必就是雲爺的兒子。不過聽說雲爺當初的結髮妻子已經和雲爺離婚,現在是個二奶的位分,他的合法妻子有個兒子,才十幾歲,硬生生被人家叫成“大少爺”。面前這個男人至少有二十多歲了,看樣子他應該是真真正正的大少爺,雲爺的長子云安連。而這裡的人都不顧雲夫人的面子,口口聲聲叫他“大少爺”,說明他開始公開跟雲爺的正夫人叫板了。
雲二夫人在家裡被欺負了這麼多年,這回終於有人要幫她出頭了。單單這一個稱呼,白領偵已經嗅到雲爺家中必定要起一場妻妾兄弟的爭端。
只不過雲爺一向潔身自好,二夫人的兩個兒子更是教導有方,起碼在外面沒有聽說這兩位公子像別的官二代一樣頑劣,見過的人沒有不樹大拇指的,他爲什麼要出手幫自己呢?難道真的僅僅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白領偵心中瞬間想了這些問題,而領班則是繼續在傳話。
“少當家說,雖然是在我們的場子,但畢竟是白小姐,和雲少爺兩個人之間的事。讓他們兩個解決,咱們沒必要插手。”說完這些話,領班就畢恭畢敬地往後退了散步,然後轉身上二樓去了。
林傑腦子嗡地一聲,他心裡明白過來藍如也的打算。只能咬牙讓雲安連護着白領偵的肩把她送出了賭場。
看熱鬧的人也一鬨而散,隨着雲安連和白領偵的離去,賭場瞬間恢復到之前的樣子,像剛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好比下了一場小雨,雨過之後,毫無痕跡。
雲安連的車子就停在外面的地下停車場,司機把車開出來,白領偵只看到一排迷彩花紋,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牌子的車,再看牌照,也被遮住了,只隱約能看到一點紅色。
“不用了雲少爺,我自己有車。”白領偵急忙擺手拒絕道。
“你的車可以叫你的朋友幫忙看着,”雲安連說,“我有點事情想跟白小姐商量,不知道白小姐肯不肯賞臉?”
白領偵爲難地笑了笑,說:“真的不用了,這麼晚還不回去,我家裡人會擔心的。”
其實她也想跟雲安連走,看看他耍什麼花樣,她想堵那一種可能性,但是保護自己的本能讓她不得不事先試探一番。
“聽說白小姐現在爲了工作方便,是在外面租的房子。那麼回不回家有誰會知道呢?”雲安連湊近白領偵的耳朵說了這些話,他的聲音清脆圓潤,這麼湊近了一聽,真叫人半個身子都酥麻了。
但是下一秒,雲安連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冰冷,就像一把銳利的冰刀切開白領偵的的耳膜。
“白小姐,我只需要你知道,如果我要辦你,易如反掌。”
白領偵前一秒身體還有些酥麻,有一秒就像置身南極般,凍僵了一樣。雲安連這句話實在太滲人,他說的“辦”一定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男人辦女人,而是指“抹殺”。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能留你到現在,肯定有我的理由。你實在很有意思,明明知道有危險,卻還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像飛蛾撲火一樣……不怕被燒的片甲不留?”雲安連的聲音像魅惑魔女一樣纏繞在白領偵耳朵周圍,她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嘴脣囁嚅着說不出話來。
迷彩色的車已經開到面前,白領偵突然想起來,林傑跟她說過這個車叫“路虎”。真是奇怪,腦子一片空白,卻又想起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來。
司機打開了車門,雲安連右手背在背後,左手瀟灑地從側面伸出,對白領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白領偵覺得就像有無形的線在操縱自己一樣,身體完全不由自主,就挪上了那輛路虎車。
一路無話。天很黑了,車子在環線繞圈圈,白領偵也不知道開到了哪裡,本來是漆黑一片,山窮水復,一個轉彎,眼前就出現了一片金碧輝煌!
白領偵竟不知道H市還有這樣一處所在。她驚呆了,看着眼前那一大簇閃爍的燈光。車子復往裡開,兩邊火樹銀花,走了十來分鐘,赫然一座巍峨的別墅!
白領偵這纔想起,這邊是水吟山腳下。往這邊走已經是羣山連綿了,一直都是作爲天然植被保護起來的水吟山區,竟然有這麼巍峨的一所別墅!先前人們只知道承德苑最大最漂亮的那一所房子是送給了雲爺,關於水吟山別墅,則是無人知曉。
它就像一個龐大的謎團,突然出現在白領偵的面前。這個世界到底還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那些讓她困惑不已、緊追不捨的案子,到底牽扯了多少不爲人知的秘密?白領偵覺得自己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一無所知,而那一種探索的天性又一直催促這她前進。
但是白領偵沒有能夠進入那所別墅。就像古時候的大宅子有很多進一樣,這所別墅也有很多層次。因爲它是依山而建,一路往上,遠處看是一座別墅,走進一看,才發現房子層層疊疊,像一座小城一樣。白領偵去的只是這座城最外面的地方。
她坐在一個像花園一樣的地方,坐的地方是個小廳,用玻璃罩起來的,四周是很漂亮的花田,被包圍在夜幕中,只有花廳透出的光照着周圍一片美麗的小花兒,像童話一樣漂亮。
她一個人坐着,雲安連先去裡面的屋子,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了衣服。有僕人模樣的人端上來熱乎乎的咖啡,白領偵喝了兩口穩定情緒,雲安連就坐在她旁邊,一邊看着周圍的小花兒。
“很漂亮吧?我媽媽種的。”他提到媽媽的時候,笑得像個孩子。
白領偵恢復了一些意識,點點頭說:“很漂亮。”
雲安連看着窗外,表情滿是享受和愜意,嘴裡喃喃道:“媽媽真的很好,她等了我爸爸這麼多年……後來去了北京,她怕自己上不了檯面,拼命地學習,可以把一個家佈置得這樣漂亮,可以把待人接物處理得這樣利落……”
他純粹是在自言自語,彷彿白領偵是透明人,或者是花裡的妖精,他看不到她一般。
“爲什麼她會受這麼多傷害?爲什麼她所以的東西都要拱手讓人呢?我不明白……”雲安連的眼神很迷茫。他這個樣子讓人覺得矛盾,本身那種剛正的軍人氣質,配合上他此刻這樣風花雪月的嘮叨,大概是個人都會覺得肉麻,但是他卻把這兩者結合得恰到好處,因爲剛直所以颯爽,因爲風月所以柔情,讓人看了心尖兒上忍不住泛起憐愛的露珠。
雲安連這幅模樣只在那麼一瞬間顯現了出來。很快他就恢復了在賭場那個彬彬有禮的矜持模樣。跟白領偵聊起一些家長裡短來。
“白小姐家裡是怎麼樣的?”雲安連問。
“我家?我家,就那樣啊,爺爺是警察,爸爸是警察,叔叔伯伯都是警察,所以我也當警察。”白領偵簡單地交代了家底,她相信這些東西面前這個人應該都知道。這些東西H市的人幾乎都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白家算是民間的勵志故事。
“我爸爸當兵的。”雲安連就來了這麼一句。
白領偵心不在焉地放了一塊方糖到自己的咖啡裡,拿小勺子攪勻,然後喝了一口。
雲安連看着她這個舉動,突然問:“你爲什麼要喝?你不怕我把你毒死麼?”
大概是剛剛一連串的吃驚已經讓白領偵免疫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一問,她卻沒有了之前的慌張,只是淡淡地說:“無所謂啊。”
雲安連聽了她這話,自己也去夾了一塊方糖,然後放在白領偵的咖啡杯裡,說:“你放完假,就回市局吧。”
“啊?”
“當我的狗,爲我辦事,我就讓你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死的。如何?”雲安連突然邪魅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