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傑當真打算帶她們去地下賭場,因爲那裡不僅是H市休閒娛樂的又一聖地,也是各路名流消遣的專用之地,更重要的是,可以先讓藍家的人認識這一幫官家如夫人,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林傑打電話到賭場,通知他們在二樓留一個包廂,然後再打電話告訴藍如也,說他要帶夫人們去玩,讓藍如也早做安排。
臨出門的時候,一個小小的身軀擠到前面來跟二夫人說:“二太太,我有點不舒服,可不可以不去了?”
二太太朝她的小臉一望,只見她臉色泛紅,像是有點中暑。
“你就在家裡休息吧,好好養着身子,”二太太朱脣微啓,她先對那個小巧的女人說,然後又轉過頭來宣佈,“老八在家休息。”
這時候老五又開口了,不過這次她不敢大聲嚷嚷,只能喃喃低語道:“我也想在家休息……不就是懷了個孩子麼?架子倒擺的大!”
林傑叫來三臺車。這羣人加他一共九個,剛好一臺車坐三個人,現在少了一個人,也差不多。他自然是和太太坐同一輛車,按照規矩,他坐副駕駛,二太太坐司機後面那個位置,這樣既能最大限度地保證安全,又方便林傑轉過去跟她講話。
二太太帶着三太太跟林傑坐一輛車,四、五、六這三人本來是一夥,她們坐一臺車,剩下的老七和老九一臺車。
車子在道路上行駛,開得很慢。林傑吩咐先把車開到市中心,讓太太們先熟悉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是哪裡,讓她們看看什麼地方有喜歡的店子,什麼地方有好玩的場子,然後再把她們帶到賭場去。
衆如夫人先看了市中心。她們都是剛從大城市過來,H市的市中心在她們眼裡顯然不算什麼,只不過她們也清楚,當老爺的已經謫到這個地方來了,她們也不得不在這裡安身立命。有些女人的眼裡總是存着絲絲怨氣,等到生活不如意的時候,就會顯出那一分嗔怪來。
這四、五、六三位太太便是其中代表。她們早先就一直抱怨來了個鳥不生蛋的破地方,有幾次還在北京的家裡哭,說寧願留在北京。直到雲爺的正妻把她們罵了一頓,說誰要是捨得離了雲爺,A省不愁找不到好的替換,她們三人才消停。
本來滿眼不如意的四、五、六三位,看到市中心的商業街那鱗次櫛比的世界名牌,眼角才露出笑容。
林傑一邊介紹,心中一邊回想着幾位太太的特點。論模樣,二太太最平常最成熟,三太太淡妝似玉,四、五、六濃抹如霞,七太太圓臉柔嫩,八太太尖臉小巧,九太太笑靨若花。論性格,二太太穩重,三太太寡言,四、五、六、三位聒噪,老七沉靜,老八嬌怯,老九淳樸。
老實說林傑早已產生了審美疲勞,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姑娘們越長越像了,搞得他有段時間常常分不開他的兩個女朋友,老是叫錯名字。這幾個女人他也分不大清楚,除了二太太是短髮,比較好認,其他幾個女人在林傑的眼裡都長得一個樣子。
他現在快要三十歲了,乾的活兒又不需要耗費太多灰色腦細胞,記憶力什麼的都在逐步減退。不過他相信這一切有個人會記得的,他不用擔心。這個人就是古竹枝。此人記憶力驚人,所以當初她大發慈悲給白領偵泄漏了一點自己搞到手的資料的時候,纔會跟白領偵說“你直接把這些記下來吧”,不過白領偵的記憶力並不如她,所以小白只記住了一部分。
古竹枝一定能夠清楚地分開這些人。林傑還記得他大學的時候,剛剛開始自己的花花公子之旅,在看藍如也的時候,有一點大哥哥看小弟弟的那種想調教又想嘲笑的心情,那時候他第一次見到古竹枝。那個時候她是個十五歲的姑娘,怯生生地跟在藍如也後面,頭上包一塊白白的紗布。然後藍如也跟他父親說,自己不小心帶女朋友去大家了,然後她受傷了。結果藍青當着林傑和一大票兄弟的面打了藍如也一巴掌,罵他不會好好保護自己的女人,那麼就沒資格去交女朋友。
林傑嚇了一跳,在他心中藍如也很可能到二十歲都還是處男。他也覺得藍如也跟這個女人只是玩玩,畢竟那時候的古竹枝扎着馬尾,穿着校服,還帶着眼鏡,瘦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實在提不起林傑的任何興趣。
車子開到破舊的工廠旁邊停下,二太太不解地問:“你帶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林傑解釋道:“這裡是大家打發時間的地方,很多太太都喜歡來的,我想你們在這裡能夠認識很多人,也能玩得自在。”
二太太只能疑惑地點點頭。
賭場裡比平時熱鬧,因爲很多人都想去跟雲爺共進晚餐而不能,所以他們聚集在這裡等候消息,一邊消磨時間。林傑把女人們帶到賭場門口的時候,一個衣着鮮妍的女子站在門口等候。林傑老遠地就看到她那一頭瀑布一樣的長髮。
古竹枝今天打扮得很驚豔。她已經二十三歲,有傲人的身段,配上剪裁得體的禮服,和昂貴的首飾,再加上本來就是美人,以至於那幾個女人下車的時候,看到她迎上來,都一個個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
“雲二太太,”古竹枝迎上去,對着二太太說,“歡迎。還有各位太太們。”
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這一行八個女人就跟着她走進那破舊的工場裡。往裡走了一段路,拐了一個彎,進去一扇門,豁然就看見一片奢靡的所在。這地下賭場的陳設顯然也像它的老闆娘一樣驚豔了衆人。
“這讓我想起上次老爺帶我們去澳門的時候那間賭場!”老五發現這個窮鄉僻壤居然有這樣一處所在,喜形於色,跟她旁邊的姐妹說,老四和老六便隨聲符合。
“這些都是從澳門運過來的,模式,也跟澳門一樣。”古竹枝微笑着說。
“可是,這些東西在咱們內地是不合法的呀!”老六小聲說。二太太一個嚴厲的眼神看過去,老六就不敢說話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古竹枝道,“如今的世道,既有能力又黑心的人才能夠出頭。不驕不躁,不疾不徐,不太誠實,不太敏感,不太講良心,也不太講進步的人,才能當得一個好領導,不是麼?”
二太太聽她這樣說話,覺得她不是普通的女子,就說:“我跟着我們雲爺去北京之前,咱們這裡是藍家在掌管,如今應該還是吧?”
“是,一切都跟夫人離開的時候一樣。”古竹枝說。她叫出這“夫人”兩個字,二太太心裡突然一酸,語氣變得略微沉重。
“是啊,這裡都還跟走之前一樣。可惜,我的命運,是越走越差了!”二太太嘆了一口氣,突然很親切地拉住古竹枝的手,古竹枝便扶着她往裡走。
林傑這纔看出,這位看起來不怒自威的二太太,腳步竟然有些蹣跚。他不清楚這個女人語氣爲何突然作此改變,但是聽到她說什麼“命運越來越差”,有聽到古竹枝說“一切都跟以前一樣”,彷彿這裡面有些事情林傑不瞭解,而古竹枝很瞭解一樣。
不過也罷,他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一羣女人,跟這個二太太又只說過一些客套話,對於她們的來歷和背景,可以說是一點也不瞭解。
“雲爺走的時候,跟我們家老爺子告過別,說他一定會再回來看望我們家老爺子。當時老爺子跟雲爺說,兄弟,這一走,千萬別回來了!你心氣高,就是死,也要死在北京!”
古竹枝跟二太太敘話,就像舊相識一樣。二太太卻只是嘆氣。
“我走的時候雲爺還不如今天這般有身份有地位,你就是藍家的那個的媳婦吧?那時候你婆婆還在,我見過她。你跟她還有幾分相似呢!”
“如也也常常這樣跟我說。”古竹枝牽着二太太在賭場裡轉悠,幾個太太看到有賭桌,很想去玩,但是又礙於二太太而不敢去,古竹枝覺察到了,就安排她們到二樓,包廂有兩個層次,包廂內部的休息區與娛樂區也是隔開的,中間一個屏風擋住視線,小隔間也很安靜,適合說話。二夫人自己和古竹枝在隔間裡聊天,讓剩下的人就叫她們自己去玩。
“十五年了,突然回來,什麼都變了!”二夫人說,“夫人這個稱呼,我也有好多年,沒聽人提起過了!”
“在竹枝的心裡,夫人永遠都是夫人!”古竹枝大義凜然地說。
二夫人淡淡一笑,“你又懂什麼?你又沒見過我們的事。”
“雖然沒有見到過,但是聽我們家老爺子提起過。夫人和雲爺,伉儷情深。不管雲爺是爲了什麼,他也不能這麼對您!”
“嗨……男人的爭權奪勢,我們女人永遠不懂的。在他們心中,是可以犧牲一切,而女人總是把感情看得太重。”
“糟糠之妻不下堂,這件事始終是雲爺的錯!無論如何,夫人您纔是他的原配,怎麼能爲了權勢,就跟您離婚,去娶別的女人呢?”
“就是因爲糟糠之妻不下堂,雲爺才一直把我養在身邊,不然,我這樣的姿色,又沒什麼文化,又沒什麼本事,哪有男人會容我到現在?”二夫人說着撫了撫竹枝的頭髮。
“你也要小心,男人始終貪戀財色。就算你如今國色天香,爲藍家立下過汗馬功勞,也難保不會有被拋棄的一天,自己要做好打算!”她警告古竹枝道。
古竹枝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我是爲夫人不平!”她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