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默獨自在車裡蹲守了幾乎一整天,能試的辦法都試了,根本不能邁出車門一步。
視野裡分明極近的地面,幾乎整個人都掛在車門外也夠不到地。
眼見着天色越來越暗,能看到老宅的燈光亮起,可是自己連車帶人就好像被隔離在觀衆看臺上,手機也打不通,人也出不去,心裡跟貓撓一般。
正是坐得屁股都疼了的時候,車窗外走來一個“人”。
張默最初是從後視鏡裡看到這個人的。
夜幕已經降臨,這荒郊野外的徒步走來一個人,怎麼看怎麼詭異。
張默悄然從車後座扯過文二他們準備的短扁擔過來。
那人不疾不徐的走過來,就要走到附近的時候,突然就從後視鏡裡消化了蹤跡。
張默立刻警戒起來,左邊的車窗被拍響,扭頭去看卻什麼都沒有。
緊接着,張默感覺到後背一陣刺痛,車內右手邊的副駕駛位傳來一聲輕笑。
張默猛地一扁擔抽過去,受車裡空間限制,扁擔華麗麗的卡住了。
不過這不耽誤張默看清副駕駛位上坐的這個人。
這一看,張默眉頭皺的更深,一個挺精神的長輩,看起來還有那麼點眼熟。
“怎麼?老人家我臉上長出花來了?”紀明浩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聽到這樣的開場白,張默雖搞不清他到底是個什麼,但明顯放鬆了些:“我們……認識?”
“真是薄情啊,這就把我忘了個乾淨?”紀明浩口氣還有點嗔怪的意思。
若不是年歲在這裡,顧及尊老愛幼,張默真想一扁擔送他下車:“抱歉,確實忘記了。”
“你跟紀曉宇是好友吧?”紀明浩很肯定的問張默。
紀曉宇?二爺他小叔?張默仔細看去發現老頭和紀文超有幾分相像,這心裡就有了個大概,應該是血緣的:“您是紀曉宇的什麼人?”
“我?我是他大爺。”紀明浩這關係介紹的像罵街一樣。
想起文二經常問候小叔他大爺,現在他大爺終於現身了。
張默摸了摸鼻子,終於理清關係:“原來是紀家的大老爺子,您好,我是紀文超的朋友,我叫張默。”
“紀文超?”紀明浩想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啊啊,想起來了,原來是孫子輩的。”
張默覈對出人的關係後可就沒時間跟他推算倫理哏了:“紀老爺子,您怎麼會在這兒?”
紀明浩倒是痛快:“嗯,有點淵源,至於找你來,自然是爲了幫你唄。”
張默聽到這個說法,微微眯了眼。
他探手過去在紀明浩身上抓了一把。
果不出所料,張默的手直接穿透了紀明浩的身體。
場面瞬間尷尬了。
張默把扁擔又握緊了些:“幫我早點變成你這樣?”
紀明浩指着扁擔做了個阻止的手勢:“不是你想的這樣,別亂來,好好說話別動手。”
張默非但沒放下扁擔,還舉得更高了些:“我也不想動粗,建議直說。”
“總之,你是要去顧家老宅的把?爲了顧玲玉?”紀明浩果然直奔主題。
張默點頭:“是,所以告訴我,我要怎麼過去?”
“
開車啊,一腳油門就過去了。”紀明浩說得輕鬆極了。
張默頓覺一股子惡氣要涌上腦門,要是真這麼簡單,能在這裡圈一天?
紀明浩不等張默發話,先正了臉色:“如果你真想救顧玲玉,進到老宅裡纔是開始,我接下來說的話,你每個字都要記清。”
“好。”張默痛快的應下。
需要記下的內容並不多,到老宅後找一塊黑色的玉石,找到顧玲玉確認她平安,處置黑玉石。
說到最後一項的時候,張默有些疑惑:“處置是怎麼做?”
紀明浩神色卻有些凝重,他看着張默許久纔開口:“隨你處理的意思,今晚之後,你會了解那東西的作用,不過說到底,那不過是塊玉石,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摔了毀掉也是可以的。”
“什麼叫今晚之後?你就不能把話說清楚?”張默對他這種模糊的說法很不滿。
紀明浩幾次想張嘴,最後還是神色複雜的選擇了閉嘴:“顧玲玉平安後,你自己問她吧。”
“如果……顧玲玉沒平安的話呢?”儘管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張默還是想做最壞的準備。
紀明浩反而笑了:“這倒是簡單,顧家沒了繼承人,有關聯的人一個都跑不了,有人要陪葬可能是在所難免的。”說道這裡,紀明浩還特意看了張默一眼:“你們幾個只怕也認識許久了吧,聽說顧玲玉爲了你還捨得捨命?”
張默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心裡自有他的謀算:“如果你剩下的都是不能說的話,就告訴我怎麼去老宅吧。”
紀明浩露出一個狡猾的笑:“我走了後,你只管踩油門就是了。”
“那好,慢走不送。”張默將注意力集中在顧家老宅方向。
突覺眼前有些模糊,後背猛地又一陣刺痛,再看副駕駛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紀明浩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一切都像個幻覺。
張默踩下油門,這次沒用多久,直接開車到了顧家老宅門口。
扯下扁擔,張默直奔顧家老宅而去。
……
在道邊忐忑等待着的顧敦侖發現依靠在車輪附近的紀明浩終於稍微動了一動。
紀明浩吞下引魂香後,他就倚着輪胎躺了下來。
從他昏過去到現在時間並不長,可是紀明浩現在明顯滄桑了很多,就連頭髮都變得灰白起來。
顧敦侖在一旁看着,倒是顯而易見的知道紀明浩拼命了。
紀明浩的手動了幾動,終於醒來。
他到沒急着起來:“我已經盡到最大能力了,剩下的就靠顧玲玉自己了。”
紀明浩有氣無力的說完這些話,就連聲音都沙啞蒼老了很多。
顧敦侖上手扶他起來:“我還真不知道引魂香還能吃下去用,香不用點燃。”
紀明浩也不客氣,拽着顧敦侖的手勉強站起來:“誰說不用點燃,用的不是明火而已。”
看着紀明浩彷彿一朝老了十幾歲,就算一向冷漠的顧敦侖也終是誠懇的說了句謝謝。
……
此時,老宅裡已經是雞飛狗跳。
文二和樑妍眼睜睜的看着顧玲玉出事,看到顧玲玉倒下,樑妍伸手去接,入手是一具冰冷的身體。急得樑妍大喊:“文
二!你快來看看!”
文二也顧不得別的,趕緊上去查看,發現顧玲玉的呼吸極其微弱。
顧玲玉的體溫低得可怕,房間裡外吱呀聲又起。
一聲疊一聲的不斷響起,時近時遠,忽近忽去。
明明是來救人的,結果還是讓顧玲玉出事,這要是看得到摸得着的東西,樑妍早就挽袖子拼了,奈何空有一身力氣用不到地方,急得樑妍嗷嗷叫。
文二也滿頭大汗的試了各種辦法,這跟此前顧玲玉昏倒還不同,那時候還能送醫院。
現在只能看着她呼吸越來越微弱,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玲玉昏倒前最後看到是一個6歲左右的女孩。
昏倒前,顧玲玉的頭彷彿裂開一般疼。
此後眼裡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她就跟着這小女孩走。
孩子光着腳,手裡抱着一個髒兮兮的洋娃娃,頭髮散亂的披着好像從來沒有好好打理過。
她在前邊走,顧玲玉就亦步亦趨的跟着她。
最初以爲是姐姐,但是越來越覺得,不是。
好像是年幼時的自己,可是顧玲玉的記憶里根本沒有這個時期的記憶。
她想起此前樑妍出事那次,也是這樣看到自己走在自己身前,好像引導自己去找到目標。
也許老宅也有什麼要告訴自己?
顧玲玉亦步亦趨的跟着那赤腳的小女孩走進越發黑暗的樓道中。
樓道越走越狹長,越走越黑暗。
就在小姑娘即將消失在黑暗中時,眼前突然一亮。
屋外的天好像亮了,四周查看一番,發現這裡還是顧家老宅。
顧玲玉發現自己就站在一口正門玄關的位置,那個小女孩留了個後背給自己。
她好像很是期盼的看着門外,一個窈窕高雅的女人跟在表情冷淡的父親身後走進房子。
顧玲玉看到那女人時下意思的退後了兩步,那女人臉上有一顆硃紅色的美人痣。
她牽着一個乾淨漂亮的小姑娘,約有10歲左右的樣子。
顧玲玉看到年少時的自己走向小姐姐,有些忐忑又很是期盼的迎了上去。
姐姐的臉上有些嫌棄的表情一閃而過,最後還是拉住了這髒兮兮小女孩的手。
“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不敢說話,怯怯的。
“我叫顧佳佳,我是你姐姐。”大女孩把她大大的眼睛彎了起,蓬鬆的頭髮陪着如陽光一般溫暖的笑容。
小女孩激動的看着新來的姐姐,鼓起最大的勇氣:“姐姐……我,我叫顧玲玉。”
夢境裡,這一段總會重複,那是最初見到姐姐的時候。
只是旁觀來看,才知曉。
原來最初姐姐就是不喜歡自己的……喜歡是單方面的。
跟着小顧玲玉看着兩個小姑娘玩娃娃,姐姐每次都會把顧玲玉的娃娃毀掉或者藏起來。
讀書畫畫的時候,小丫頭努力的畫作總會被水濺染或者損毀。
明明是孤寂童年中唯一的同伴,顧玲玉整個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即使夢境一次次的重複,顧玲玉都沒有想到,原來真實是這樣殘酷的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