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朝暉夕陰
方笑薇回到家裡, 把那三條短信翻來覆去在心裡琢磨了幾百遍,也沒有理出個頭緒來。她從來沒有見過丁蘭希,根本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也就無從推測起她的性格來。
陳樂憂回家後, 方笑薇只得若無其事地跟女兒說話, 飯桌上, 三個人倒有兩個人大部分時間是沉默寡言的, 只有陳樂憂一個人在唧唧呱呱地說她的老師同學隊友的各種糗事。
說了一陣,陳樂憂忽然想起什麼事來問小武:“小武,剛纔我進你房間的時候, 裡面好大的煙味,你是不是偷偷地抽菸了?”
方笑薇要阻止她在這麼大庭廣衆下問已經來不及了, 陳樂憂已經漫不經心地問出了口。她有點擔心小武會反應劇烈, 然後兩個人的關係又會像從前那樣磕磕絆絆, 讓人提心吊膽。
小武繼續吃他的飯:“關你什麼事?你不也天天和一個男生一起上學?”
原來他也注意到了,方笑薇啞然失笑。
陳樂憂伸手拍了他一下:“那不一樣!我那是正常的同學交往, 你這是不良行爲,還有害身體。你看我爸,他就很少抽菸。”
小武回了一句:“你怎麼知道他在外面抽不抽菸?憑什麼大人可以抽菸,我就不可以?”
陳樂憂撓撓頭,有點無奈地說:“也不是大人就可以抽菸了, 抽菸是個壞習慣, 對身體有害, 老抽菸, 以後就比較容易得肺癌。你要是覺得新鮮刺激偷偷嘗試一下就可以了, 變成習慣了就不好了。”
小武頭也不擡地說:“你又沒試過,你怎麼知道不好?”
陳樂憂衝口而出:“我怎麼沒試過?這煙味特沖鼻子, 吸一口進去就嗆得我直咳嗽……”話還沒說完,陳樂憂就發現老媽對她怒目而視,小武似乎偷偷地笑了一下。她立即醒悟過來上了當,拿起旁邊的餐巾紙盒朝小武扔過去:“這壞孩子,敢詐我!”小武已經把碗放下走了。陳樂憂趕忙對老媽解釋:“媽媽,就一次啊,我發誓,我就是好奇抽了一次,我已經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碰煙一下了!”說完,她也趕快跑了。
方笑薇無奈地坐下,繼續收拾碗筷。一個人的客廳是冷清的,她上樓想去睡,結果躺在牀上眼睛瞪大,了無睡意,只得起來,拿起一本枯燥晦澀的書來看,想催眠一下,結果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腦子裡各種念頭在相互衝擊,像有兩個軍隊的螞蟻在她腦子裡打仗一樣。這樣自我折磨了好久之後,直到夜裡12點多才朦朧睡去。
半夜,方笑薇被樓下的一聲悶響驚醒。她從來睡覺就輕,有點風吹草動就馬上醒了,這聲悶響更是讓她的心頭一跳。她預感到有什麼事要發生,馬上坐起來披上睡袍想下樓去看看,又怕是來了小偷或搶劫的,馬上轉身從陳克明的高爾夫球袋裡拿了根球杆,經過女兒房間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叫醒女兒,萬一真是小偷,人家身強力壯的,母女兩個加起來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何必早早地就把女兒暴露出來?
她一邊輕手輕腳地走,一邊心裡一萬次地後悔沒有聽陳克明的話,在家裡養條大狼狗看家護院。這麼大的房子,相鄰兩幢房子之間至少還隔着好幾十米的距離,就算家裡翻了天,別人也不會發現。雖然有保安24小時巡邏,但這個小區這麼大,誰知道他們現在巡到哪個角落啊?還有這報警系統爲什麼沒有響?
她抓緊棍子,輕輕地下樓,藉着客廳窗外朦朧的月光看了看,客廳沒有可疑的黑影,她又仔細地聽了聽,好像有模糊的聲音傳來,她辨認了一下方位,聲音好像是從小武的房間裡傳來的。她馬上走到小武的房門口,握着球杆,一邊警惕地四處張望,一邊小聲喊:“小武!小武!你沒事吧?”
小武房間裡的聲音大了一些,好像是在□□。方笑薇一下子害怕了,她馬上扔了球杆,跑上樓,從梳妝檯的抽屜裡翻出備用鑰匙,又使勁地拍女兒的房門,急促地叫憂憂的名字讓她快起來。
陳樂憂一臉睡眼惺鬆地起來,方笑薇已經跑沒了影,只扔下一句話,讓她快下樓。陳樂憂看她那緊張的樣子,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也趕快披上睡衣就跑。方笑薇打開小武的房門,開了燈,只見小武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臉色蒼白,額頭上是大顆的汗珠,臉疼得都變形了,在地上滾來滾去。
陳樂憂一見到小武這個樣子就着了急了,馬上跑過去問:“小武,小武,你怎麼了?”
小武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方笑薇蹲下摸摸他的額頭說:“還有低燒。”然後她果斷地吩咐女兒:“小武的肚子疼得這麼厲害,怕是闌尾炎發作了,你趕快去打120叫救護車來。”陳樂憂飛快地跑了。小武滾了一會兒,突然嘔吐起來。方笑薇顧不得嫌髒,把他的身體輕輕地翻過來,讓他朝左側躺着,然後從牀上拿了個枕頭把他的頭墊高了一點,讓他把頭偏向一邊,然後她馬上到浴室擰了溼毛巾,開始給小武擦起來。
大約過了十分鐘救護車就來了,但在方笑薇眼裡這十分鐘好漫長啊。在救護人員把小武搬到擔架上的時候,她趕快上樓拿了自己的手包,翻出家裡所有的現金就隨着救護車一起去醫院了。
小武做了闌尾切除手術,要住院一週。兩天後,陳克明出差回來的時候,家裡什麼人也沒有,等到下午纔回來一個陳樂憂。方笑薇白天要去醫院看護,小夏送飯,家裡的一切有條不紊地運行着。陳克明去醫院看了幾次,雖然請了護工晚上照顧小武,但來回的奔波讓方笑薇幾天時間就瘦得臉都尖了,陳克明有點愧疚,要她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自己來替她一天,她淡淡地說了聲好就走了。
方笑薇回到家裡,感覺精疲力竭,坐在沙發上半天不想動。小夏走過來遞給她一個掛號郵包說:“阿姨,這是今天早上剛送來的,你不在,我給你代簽了。”
方笑薇疑惑地接過郵包,十分奇怪,她都多少年沒有收到過郵包了?從小讀書生活都在北京,家人朋友也都住得近,一個土生土長的北京本地家庭主婦,誰會給她寄郵包?
郵包並不重,薄薄的一層,上面標註是印刷品。方笑薇三下兩下撕開郵包,裡面的一沓照片掉了出來。方笑薇拿起照片一看,裡面記錄的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外出活動的剪影——在遊樂場,在麥當勞,在兒童劇院。溫婉柔弱的妻子,調皮可愛的兒子,以及略顯滄桑的丈夫,每一處都向人們宣告這是一個幸福的家庭,只是在這個幸福的家庭裡,這個男主人卻是她的丈夫。
方笑薇內心冰涼,連小夏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陳克明從醫院回到家裡時,感覺家裡氣氛不對。方笑薇沒有像往常一樣接過他手裡的東西,也沒跟他打招呼,只冷冷地坐在沙發上。陳克明走過去,順手把把放在茶几上,一邊伸手去扶方笑薇的肩膀,一邊說:“你怎麼了?”
方笑薇用力掙開了他的手,從身後拿出一摞照片,啪地一聲給甩到他面前說:“怎麼了,你自己看!真不要臉!”
陳克明也火了:“我怎麼不要臉了?你倒是說清楚看!”
方笑薇把照片塞到他手裡:“裝!裝!你再接着裝!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你要臉,怎麼會幹出這種不要臉的事來?”
陳克明低頭快速地看了一下照片,臉色都變了:“方笑薇,你好本事!你居然還跟蹤我!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有心機!”
方笑薇氣得手都要發抖了:“我有心機?我有心機會到今天才知道你外邊還有一個家?你在外面連私生子都養了,你反倒來罵我有心機!這幾年都難爲你了,兩邊都要騙着,兩邊都要跑着,怪不得老喊累呢,怪不得老說自己精力不夠用呢!家裡放着一個,外頭還養着一窩,可憐我還天天想着法子讓你放鬆,給你調養,我怎麼就這麼傻呢!我活到四十多歲了居然變成了一個大笑話!”說到最後,方笑薇悲從中來掩面痛哭。
陳克明拿起照片就撕,厚厚的一摞照片太硬,一時半會撕不碎,他一邊下死勁地撕,一邊說:“你就是活得太閒了,沒事找事!成天幻想自己的老公出軌,幻想自己是受害者,成天疑神疑鬼,神經過敏!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去電信打印了我的通話清單?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偷看了我的手機?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偷偷翻過我的包?我看在你是我老婆的分上忍了就算了,現在你還得寸進尺了,還派人跟蹤我給我拍照!接下來你要幹什麼?我告訴你,事實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幻想症發作!”
望着陳克明鄙夷的眼神,方笑薇快要崩潰了:“這是我的幻想嗎?你心裡沒鬼爲什麼怕人家拍照?孩子都那麼大了,你還想騙誰?大概只有我一個人被矇在鼓裡吧?你敢說照片上這女的不是丁蘭希?你敢說這孩子不是你的?”
陳克明眼神冷冽如刀,深深地刺了她一眼,一字一句地說:“你既然這麼有本事,你就自己慢慢查去吧。我真是很爲你可惜,你把這聰明才智都用在這上面實在太浪費了。國家安全局怎麼不請你去辦公呢?”
陳克明摔門而去,方笑薇心痛到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