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亞風喝得有點多了，腦袋裡裝的全是童西謠和恩恩的事，想到恩恩那張臉時，又想到了當時他和童西謠失去的那個孩子。
如果沒有發生那次的事，他們的孩子，現在也該三歲多了吧？
那個孩子，是擎亞風心裡難以磨滅的一塊疤痕，在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悄然誕生，又在他完全沒意識的情況下，就這麼消失，這對他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尤其是那個時候的他，還那麼期待兩人能有個孩子！
恩恩小小的身影緩緩地向着這邊走來，來到他身邊，也不畏生，自己爬上了他對面的沙發。
他還太小，身高太矮，沙發都不能直接坐上去，還是用的爬。
小肉球一樣的身子在沙發上蟲子似地蠕動，那畫面又萌又喜感，看得情緒低落到谷底的擎亞風脣角都忍不住牽扯了兩下。
幾步走過去，抱起他安置在自己身側的位置，他的目光靜靜落在了小傢伙的臉上，“怎麼下來了？”
恩恩沒理他那話，黑溜溜的大眼睛先是在旁邊擺放的酒杯上看了一眼，大概是有點渴了，想要去拿，擎亞風卻淡淡將他的手推了開，“這不是孩子喝的東西。”
手招來服務員，給他點了一杯熱牛奶，擎亞風的目光再次落在了他的臉上，“這樣跑下來，不怕媽咪待會兒擔心嗎？”
恩恩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目光緩緩轉向他，盯着他看了看，冷不防地問，“你和我媽咪認識很久了？”
這個問題是顯然的，不過，他還是想聽到擎亞風親口回答。
擎亞風倒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問起這話，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如實回答，“嗯，很久。”
“很久是多久？”恩恩又問，“有久到比我爹地還早嗎？”
孩子很聰明，寂夜和童西謠都沒揭穿的事，他也順着之前的謊言繼續圓下去。
稱呼，仍舊用的是“爹地”。
殊不知這詞在擎亞風這兒就是個禁忌，是根刺，只是聽着，再一想到自己和童西謠的孩子，心又開始刺生生的疼了。
恩恩眨巴着大眼睛，還在等他的回答。
擎亞風在他的話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僵硬點了點頭，“比寂夜還早。”
“可是，這是媽咪第一次來這裡。”恩恩又說。
他這話的言外之意是，童西謠才第一次來德國，擎亞風是怎麼和她認識的？
不過，孩子還太小，有些話不是那麼會表達。
擎亞風理解他的意思，淡淡一笑，“在媽咪以前成長的地方認識她的。”
“媽咪在哪兒長大的？”恩恩好奇地又問。
“離北萊茵很遙遠的地方。”擎亞風耐心解答，嗓音還很溫柔。
他從來都不是溫柔的人，可是，面對這孩子，就是冷漠不起來。
停頓了下音，他的話鋒陡然一轉，“你在哪兒長大的？”
他這話其實是想打探童西謠這些年在哪個地方，然而，恩恩卻學着他的口氣，回了他一句，“離北萊茵不近不遠的地方。”
很含糊的回答，說了等於沒說。
“不近不遠是哪兒？”擎亞風追問。
恩恩還很小，但是打太極的功夫卻運用得很好，想了想說，“一個非常漂亮的海島。”
具體的地方，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其實是故意的，跟擎亞風繞來繞去，就是沒繞到西西里島上去。
但是，擎亞風卻只當是他年齡太小，不知道自己住的地方是哪兒，沒有繼續追問。
“那告訴叔叔，媽咪這些年過得好嗎？”繞開剛的話題，擎亞風再次問道。
“媽咪和我在一起，每天都生活得很開心啊！”恩恩笑眯眯的回答。
擎亞風的目光在那之後劃過一絲黯淡。
她和寂夜在一起，真的很開心嗎？
恩恩不動聲色觀察着他的神色變化，想了想，冷不防的問，“爲什麼突然想着來找我媽咪？”
擎亞風倒沒想到他會問出這麼個問題，靜靜地看着他那張稚嫩的臉蛋，沉默了好一會兒，聲音很淡很淡，“不是現在纔想着來找，是一直在尋找，只是沒有找到。”
恩恩微愣，想了想，又追問，“爲什麼要找我媽咪？”
他純屬想到什麼問什麼，話也是用的孩子最簡單最直白的方式，但是，卻把擎亞風問住了。
這問題包含了太多太過深沉的情感，不是一個孩子可以理解的。
擎亞風斟酌了好一會兒的措辭，以一種他可能理解得了的方式解釋，“因爲，你媽咪離開後，叔叔每天都沒法開心。”
“可是，剛看見叔叔，媽咪並不開心。”恩恩頓了下音，然後說出了一句再次讓擎亞風失語的話，“和叔叔在一起，或許每天不開心的會是媽咪。”
恩恩這話完全沒經過思考，這麼小的孩子也理解不了大人的那麼多糾葛，只是按着自己的思維方式，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但偏偏，這話誤打誤撞說到了點上。
擎亞風在他的話後沉默了。
按這孩子的意思，他該放手讓童西謠享受現在的生活嗎？
這麼小的孩子，擎亞風不會以爲恩恩是在勸他放棄童西謠，這麼小的孩子也想不到那兒去。
但是，恩恩的話卻是給他提了個醒。
童西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確實受傷的時候比較多……
擎亞風胸口鈍疼了一下，輕仰着頭，一口將杯中的威士忌飲盡，拿着酒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恩恩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看着他的動作，不知道他喝的是什麼，但是，從他的臉色，恩恩能夠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極度低落，喝的，自然也不會是什麼讓人開心的東西。
在擎亞風連着喝了幾杯後，小小的手忽然按壓住了他的手。
擎亞風微愣，垂眸，目光靜靜落在了他的手上。
恩恩不想他喝這種東西，只是想要阻止他的行爲，但是一時又找不到理由。
被他這麼看着，想了好一會兒，忽然飄出一句，“你可以抱抱我嗎？”
擎亞風一怔，愣了愣，雙臂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安置在了自己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