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看見了。
劉彤臉上的怨念都能掐出水來了。
衛昭微微一怔,不解其意:“看見什麼了?”
對着衛昭翻了個白眼,劉彤很不爽地回答:“冰糖葫蘆味兒的!膩不膩啊你?!我站在河岸上瞧着牙都要酸倒了!”
沒想到這事被劉彤看到了,衛昭有些尷尬:“唔……”
劉彤長嘆一聲,煩躁地趴在桌子上,一點兒儀態也不顧,抱怨着:“以方爲什麼對我這麼冷淡啊!我哪兒不夠好嗎?!”
衛昭不知道怎麼勸她,想了想,提議道:“要不……你也冷他個十幾二十天?他習慣了你在身邊,你突然消失了,搞不好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現你的重要性了呢?”
聽到衛昭這話,劉彤精神一震,然後又軟趴趴地落回桌上:“我一天見不着他就渾身難受,你居然還要我不見他十幾二十天,不是要我命嗎?!你和越慎言不見面看看!”
“唔……去年他送我家老爺夫人回山西,我倆有四個多月沒見上面……我覺得還好吧。”
衛昭弱弱地舉例。
“你倆那是在一塊兒了啊!我和以方不還在拉鋸戰嗎?!”
劉彤抱怨一聲,然後現了不對勁……
“好啊你!”劉彤拍桌而起,“你倆那時候都暗度陳倉了是不是?!怎麼都不和我說,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了?!”
衛昭囧:“那時候我纔剛剛認識你,就這樣掏小酢蹺的了,你不得懷疑我的用心?”
劉彤想了想,覺得也是。
落座回去,劉彤繼續愁她和吳以方的關係。
看好朋友這般爲情所困,衛昭再次弱弱地提議:“要不,你乾脆讓皇上下旨,招我表哥做駙馬算了。”
說服不了他,那麼就結婚了睡服他。
劉彤伸出食指勾勒茶碗上的青花花紋,苦惱道:“這種強搶民男的事情,我父皇不會準的。”
真是有節操的皇家人。
衛昭在心裡默默點了個贊。
但是節操是什麼?多少錢一斤?能吃嗎?
你們城裡人就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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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彤衝着衛昭大吐特吐地一番苦水,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又戰鬥力爆棚地去泡吳以方了。
送了劉彤走,衛夫人屋裡的丫鬟采薇就請了衛昭過去。
“宮裡來了旨意,宸昭儀宣你我三日後進宮同她說話。”
衛夫人對女兒說。
聽到這個名字,衛昭反應了五秒,纔想起來這個宸昭儀就是她那個閒得x疼又愛作死的姨。
走到衛夫人身邊坐下,衛昭攬住了母親的胳膊,問她:“宸昭儀往日裡都只見夫人,今兒怎麼捎上我了?”
衛夫人摸摸女兒的頭,道:“還能爲什麼,還不是爲了吳以方的婚事。”
衛昭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可是我已經定親了呀!”
衛夫人白了衛昭一眼:“有個公主在哪兒,你這個鄉君就靠邊站罷!叫你去,是想你撮合吳以方和公主呢!”
衛昭一聽,有些爲難:“那麼我能稱病不去嗎?”
要是能做說客,她衛昭早就上了。
可是吳以方以前對她是有情意的,她這倒來給他做媒,是要置人家於何地呢?
“你皮癢了,不去?”衛夫人在衛昭的腦門上戳一下,“到了那兒,不管宸昭儀說什麼,你只管回’是’或’不是’,別的一概別提。”
衛夫人的話衛昭一向奉若金科玉律,毫不猶豫地點頭應了。
說完了這茬事,衛夫人抿了一口茶,又道:“安和郡主前些日攜愛女回京探望怡親王,依我看,郡主這是想給女兒尋夫婿來了。”
看着衛昭一臉迷茫,衛夫人給她解惑道:“安和郡主十五歲時遠嫁漢陽柴家,膝下只有一女,打小就當男孩兒養着的,算來那位小姐也當在十四五歲上下。”
知道母親誤會自己沒背熟這些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衛昭辯解了一句:“這些女兒都知道的,就是不明白夫人何故提起這位小姐來?”
說完,衛昭猛然醒悟,輕輕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愧道:“是我愚笨,竟然沒想到這一層……母親可是想求了她來做二嫂?”
衛夫人點了點頭,又說:“只是老爺賦閒在家,你二哥沒有功名在身上又不是嫡長,不知道郡主可瞧得上他否。”
“撇開咱們家不說,夫人可否給女兒講講,這位小姐有哪兒好,得您青眼相看?”
衛昭求知若渴地問。
“安和郡主遠嫁,隨嫁的錢財不勝其數,可無奈郡馬家道中落,至柴小姐十歲時,郡主的陪嫁就敗掉了十之。”衛夫人細細給衛昭說其中緣故,“安和郡主金枝玉葉,哪會算計這些?好在柴小姐爲人伶俐,十一歲時接管母親餘下財物,三餘年來買地置業,靠着自己賺來的錢,一點兒一點兒地贖回母親當出去的嫁妝。依我看,眼下沒贖回大半,四五成也是有的。”
聽衛夫人說完這柴小姐的故事,衛昭不由得大大地敬佩起這個姑娘來。
十一歲,纔多大?
剛剛上初中的年紀,就這樣有經商頭腦,難怪衛夫人這般關注她。
但是……
“夫人怎麼會對這位柴小姐的事情瞭如指掌?”
衛昭又問。
衛夫人這種日理萬機的人,應該沒這個空閒四處打聽人家小姐家的情況罷?
衛夫人無奈地看了衛昭一眼:“爲什麼別人家的女兒就這麼厲害,偏我生了個笨的?咱們家有生意在湖北,不巧還同人家柴家撞上了,隔三差五地被他們滅威風,我能不知道這麼個人嗎?”
原來還是競爭對手……還是同衛夫人打擂臺的時候稍占上風的對手……
衛昭歎服着,攬着衛夫人道:“夫人您天高皇帝遠的,消息又來得慢,自然是比不上她身處漢陽行事便宜,被搶去些生意,怨不得的。”
安慰完母親,衛昭問了重點:“夫人叫我來說這事,想我在上面出什麼力?”
“怡親王府遞了請帖了,邀請我明日攜兒女前往怡親王府赴宴。你去了,看看柴小姐如何。樣貌倒是其次,主要看她性格如何。”衛夫人說着頓了頓,吩咐道,“若是性格大方不扭捏,你就給我想辦法把她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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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佈置了任務下來,衛昭兢兢業業地準備一晚上功課,第二天就同衛夫人還有衛旭一道兒去了怡親王府。
去怡親王府相親的事情,衛夫人和衛昭都很有默契地沒跟衛旭說。
要是他知道了是去給未來岳母相看的,估計一晚上睡不着,而且,絕!對!會!!揮!失!常!
衛家母女對衛旭的要求其實很低的。
不求衛旭揮常,只要不神經就可以了……
進了怡親王府,拜見了怡親王妃同安和郡主,衛昭便被大人們攆着下去找小姐們玩去了。
一進院子,就有幾個衛昭平時略說得上話的千金小姐迎了上來。
小姐們挨個兒祝賀了衛昭同越慎言訂婚之事,衛昭羞答答地謝了她們,問:“柴家小姐在哪兒呢?”
那幾位姑娘相視了一會兒,其中6侍郎的千金6照英出來給衛昭解惑道:“我們也正奇怪着呢,在這兒也坐了好一會兒了,偏沒見到那柴小姐。”
這是在拿喬?
衛昭沒想明白。
柴小姐是郡主之女又如何,父親不行,自己又沒有兄弟依仗,說起來未必見得比在場的小姐們尊貴到哪裡去。
拿什麼喬?
衛昭正尋思着,6照英上來邀請她一道兒去花園裡賞春梅。
衛昭婉言謝絕了。
看着那一票小姐們簇擁着出了抱夏,衛昭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地吃着茶,煩惱着謝婉和越四爲什麼不來。
謝婉不來她倒是能理解,畢竟她哥謝延亭結婚了,沒有相親價值了。
可是越四不還有倆打光棍的哥哥麼?!怎麼也不來?!
衛昭正無聊得慌,突然一個穿着大紅色石榴裙的小姐提着裙子邁進屋來,盤靚條順的,手裡還拿着一把折柳。
衛昭定睛一看,原來是元宵節晚上衝她表白的那個男扮女裝的姑娘。
衛昭猛一下想明白了。
扶着椅子扶手站起來,衛昭望着她盈盈一拜:“柴小姐。”
柴小姐笑吟吟地回了個禮,然後真的很自來熟地上來牽了衛昭的手,拉着她一道兒在椅子上坐下:“我剛剛折了些柳條,給你編個花籃玩兒~可好?”
衛昭實在是想不通這柴小姐到底是跟她真熟還是假熟,顧不上那麼多,先道了謝:“多謝柴小姐。”
“你別同我客氣呀~我叫柴驕陽,你就同我家太太一樣,叫我一聲驕陽就好。”柴驕陽說着,四下看看,“咦,其他的人呢?”
“她們都出去賞梅了。”
衛昭答完,又道:“你比我還大些呢,怎麼好直呼你名字?我還是叫你一聲柴姐姐罷。”
“都隨你,只別和我生疏客套。”
柴驕陽對衛昭咧嘴一笑,開始編起手上的花籃來。
衛昭看着她手指靈活地在柳條上翻飛,嘆道:“柴姐姐好巧的手!”
柴驕陽扭頭看了衛昭一眼:“想學的話回頭我教你。”
衛昭應了聲,將一直以來的疑惑問出來:“柴姐姐之前同我見過的?怎麼元宵節晚上一下子就將我認了出來?”
柴驕陽停下手中的活計,對衛昭道:“我在漢陽的時候就聽聞你的事了,一直想同你結識來着。正巧這次能來探望外祖母外祖父,我一到京城,就跑到你們衛相府門口守着了。一連守了三日,纔在你某次出去,坐在馬車上掀開簾子往外看的時候,透過車簾縫看到你一眼。”
聽柴驕陽這樣一說,衛昭想起年前看門的吳大娘來回她,說有位英俊的小爺在衛相府門口溜達來溜達去,舉止大方,倒是不像無禮登徒之輩。
衛昭只當又是衛昉衛昀的暗戀者呢,也沒往心裡去。
卻不想是柴驕陽。
歉然一笑,衛昭開口道:“柴姐姐想見我,傳人來相府上說一聲,咱們見上一面就是。”
“那樣就不有趣了~”
柴驕陽說。
默默吐槽了一句你們城裡人真會玩,衛昭不再聊這事,而是奔着衛夫人的交待去,開始有意識將話題往自己家裡面靠。
本來嘛一來二去就該聊到衛旭了,沒想到柴驕陽對衛昭的興趣還挺大,衛昭怎麼生拉硬扯的,話題還是圍繞着她自個兒轉。
說不過柴驕陽的衛昭有些想哭。
到底是在外頭跑生意的,她衛昭一個內宅小姑娘,怎麼說得過嘛!
言語之間,柴驕陽已經編好了一個花籃。
將那還掛着黃色嫩芽的柳條花籃遞給衛昭,柴驕陽順手勾着她胳膊站起來:“在屋子裡坐了大半天也乏了,咱們到花園裡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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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昭以爲會在花園裡碰到賞花的小姐們,可是隨着柴驕陽逛過去,卻一個人影都不見。
柴驕陽完全沒留意這些,隨意地同衛昭說着話。
兩人路過一處假山,只見上面一叢迎春花生機勃勃地開放着,黃燦燦地,十分熱鬧。
柴驕陽一見,拍手笑道:“我正愁着沒花給你插花籃呢~這不就有現成的了?”
說着柴驕陽走過去,要摘花。
誰知道那花長得高,縱然是柴驕陽這樣高挑的個子,也夠不着。
衛昭正要叫人搬椅子過來,卻沒想到柴驕陽將裙襬往腰上一系,攀着假山爬了上去。
衛昭:“…………”
不愧是真·當男孩子養大的小姐啊!
柴驕陽攀到假山頂上,一邊挑着花簇一邊問下面衛昭的意見:“要花苞多些的,還是花朵多些的?”
衛昭聞聲擡頭,只見她一張俏臉映着迎春,乍一看倒像是個風流的公子哥兒藏在花叢之中。
衛昭恍惚了一下,忙回答:“都挑一些兒罷。”
“依你。”
柴驕陽答了句,回過頭去選了幾簇開得豔的迎春折了,叼在嘴裡,復又雙手攀附着假山爬下來。
衛昭忙招手讓丫環過來同她一起在假山下接應柴驕陽。
平安落地,柴驕陽將花束拿好,從裡頭掐了支並蒂的,轉身給衛昭插頭:“你今兒穿得也太素了。將這花兒戴上,也鮮亮些。”
衛昭沒料到柴驕陽還有這一手,呆了一下,柴驕陽就讓丫環將剩下的迎春拿回抱夏裡插花籃去了。
順手揉了揉衛昭的頭,柴驕陽道:“咱們到湖邊看看,據說有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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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親王府裡挖了個一畝多大小的人工湖。
時值初春,河裡的荷花還未抽芽,一汪湖水藍盈盈的,乾淨得像孩子的眼睛。
衛昭同柴驕陽走到湖邊,就看到對岸上有一羣公子哥兒坐在亭子裡,喝酒行令。
衛昭估摸着他們就是前來讓安和郡主相看的各家公子們了。
隔着湖看了看,衛昭指着其中一個穿着月白色繡袍的公子對柴驕陽道:“那是我二哥。”
柴驕陽順着衛昭指的方向看過去,嘴角一揚,卻什麼都沒說。
開了這個頭,衛昭趕緊抓緊時間誇衛旭。
雖然衛旭情商低,但是他智商也不高啊。
雖然衛旭反射弧長,但是應變能力也不強啊。
……當然,這些實話衛昭是不會對柴驕陽說的。
她把昨晚上準備了一晚上的,修飾過的讚美衛旭的好話給柴驕陽背了一遍。
柴驕陽這回沒有打斷也沒有轉移話題,而是聽着衛昭說完了。
衛昭用堪比華少主持中國好聲音時念廣告的度給柴驕陽誇了一遍衛旭,正準備誇第二遍的時候,只聽見“撲通”一聲悶響,緊接着有個丫鬟慘絕人寰地叫出聲來——
“來人吶!我們家小姐落湖裡了!”
————
衛昭被這變故嚇了一跳,往湖裡看去,就看到一個穿着桃花色裙襖的小姐在湖裡撲騰。
緊接着,湖對面上的公子們跟下餃子似,爭先恐後地跳入湖裡救人。
只有衛旭紋風不動地坐在亭子裡,小口小口地抿着一杯酒,偶爾漫不經心地瞧湖裡一眼。
目睹了衛旭所有表現,衛昭的嘴角有些抽搐。
柴驕陽指着衛旭,問衛昭道:“你剛剛好像同我說,你二哥是個樂於助人的人?”
突情況下,衛昭的大腦負荷飛運轉。
聽到柴驕陽這樣問,衛昭毫不猶豫地大言不慚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我二哥這是捨身大義,襯托其他公子英勇救人的高尚!”
“原來如此。”
柴驕陽像是明白了似的點了點頭,不再同衛昭說話,去看湖裡救人的情況。
這幾天倒春寒,湖水上面浮着一層薄冰,凍人得緊。
是以有幾個公子一下湖,馬上就腳抽筋了。
原本不過一個小姐失足落水,最後王府的奴僕居然救了七個溺水的人上來。
衛昭深感佩服。
爲了娶個老婆,大家都好拼。
看着對岸亂糟糟地鬧了半日,溺水的凍傷的着涼的小姐公子們挨個兒擡下去扶下去,最後只剩了衛昭一人還在亭子裡,饒有興致地啃一個鴨頭,衛昭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和柴驕陽聊下去……
……這實在是,有點丟人啊二哥!
就在衛昭尷尬十分的時候,衛旭現了河對岸站着的衛昭和柴驕陽。
遠遠地衝着衛昭揮揮手,衛旭對着她隔湖喊到:“昭兒!過來一塊兒喝酒~”
衛昭打算裝作看不見他,勾着柴驕陽轉身就走:“柴姐姐,外面風大,咱們回去吧。”
這時候衛旭不依不饒地又喊了一句——
“昭兒!我看到你了!你沒看到我嗎!你是不是瞎?!”
衛昭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你才瞎你全家都瞎!
二哥你到底懂不懂丟人兩個字怎麼寫的啊!
真是被你打敗了!
————
在衛昭無地自容的時候,柴驕陽嘴角噙着一抹笑,對她道:“你二哥叫你呢,要不咱們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