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什妲爾深藍色的眼眸注視着玻璃球中的花朵。從她收到這份禮物起,她就沒看到她盛開過。
她突然將這個玻璃球一把抓起,狠狠擲向牆壁!
她揪扯住自己的頭髮,腦海中翻滾着一個念頭,爲什麼!爲什麼在身爲生命與愛情女神的同時,她還是可怕的戰爭女神。
從她懂事起,父神安努就對她說,這是身爲神明的宿命,也是這些詞彙的真諦——生命與愛情,從來就不可能和戰爭分離。
而這,是她認識完美的英雄王吉爾伽美什和神之造物恩奇都才意識到的事情。
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機會,她正好經過一片遠古的森林,作爲生命女神,她有義務知道一些有意義的生命過得怎麼樣,就算那些生命邪惡而有害。
比如說怪獸芬巴巴。
伊什妲爾其實一點也不想知道它過得怎麼樣。
芬巴巴那隻怪物,不僅脾氣暴躁,長相奇怪醜陋,還總以爲別人覬覦着它看守的那點財寶,個性簡直比惡龍還要糟糕,因此有許多無辜的民族命喪其手,不過歷來的烏魯克王對此都不聞不問,所以芬巴巴越發猖狂。
但是這一天,伊什妲爾正在樹枝間悠閒漫步的時候,卻看到森林來了兩個異樣的身影。
一個穿着黃金鎧甲的金髮青年,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綠髮少女,有說有笑地闖進了森林。
兩人身上與衆不同的氣息,讓伊什妲爾更加註意。她更加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兩個人,在看清青年容貌的時刻,清高孤傲的心臟猛的跳了一下。
散發着太陽光輝的金色短髮。
如同最美麗的紅寶石的赤色眼眸,而且是彰顯着神格的豎瞳。
精壯結實的修長身體,尊貴無比的王者氣勢,即使吉爾伽還沒開口,伊什妲爾已經認出他就是傳說中的天之楔——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雖然沒說一句話,但是一直認真地聽着身邊女孩說的話,明朗清爽的笑容洋溢在臉上,比初升的太陽還要耀眼奪目。
能夠讓天之楔綻放出如此笑容的,除開天之鎖,就再無別人了。
伊什妲爾審視了一番恩奇都,就算挑剔如她,也不得不承認創造女神阿露露的心思精巧,恩奇都的確非常美麗,或許堪稱人類中的絕品。
看着這樣的兩人在眼前說笑,的確是一樁享受。
“吉爾伽你知道嗎?昨天阿斯蘭就一直嚷嚷着寂寞呢,你今天怎麼不帶他一起出來?”
帶他那個話包子出來,本王就不用和你說話了。
“今天我們是來打倒芬巴巴的,他又排不上用場。”
恩奇都不以爲然:“也許阿斯蘭能夠打倒它呢?”
“你覺得一個有獅子的掌爪,腳上是禿鶩的利爪,全身覆蓋帶角鱗片,頭上長着野牛角的怪物,會讓阿斯蘭這種王者看在眼裡嗎?”
沒錯。阿斯蘭和吉爾伽美什的個性很相似。
“阿斯蘭都沒有興趣,你爲什麼要來?”
恩奇都揹着雙手,用清澈的眼眸笑着看他。
吉爾伽回望這雙讓他不受控制地沉溺的眼眸,笑道:“不是你勸朕偶爾扮演一下春風的嗎?”
恩奇都呵呵一笑,赤着腳走在他前面,金色的光影爲兩人鍍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
伊什妲爾看着吉爾伽美什那雙尊貴美麗的雙眼,她能從他專注的眼神中讀出他對恩奇都的喜歡、寵溺和深情。
這對於一個王者而言,是最寶貴的財寶,同時也是最致命的缺點。
伊什妲爾並未意識到內心深處是怦然心動的感覺,身爲愛情女神,她對考驗愛情的小測試樂此不疲。
手指輕輕一勾,一棵巨大的雪松轟然倒下,龐大的樹幹正倒向着恩奇都的方向!
恩奇都剛轉過頭,卻見這根十數人合抱的巨木已被一把利劍攔腰切斷,嗙的一聲倒在自己的兩側。
吉爾伽微眯雙目,猝然將手中的寶具擲向另一棵雪松的樹冠處,同時伸手將恩奇都攔在自己身後。
“誰在那裡?”
恩奇都也向那裡看去,層層疊疊的樹葉遮擋,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吉爾伽之所以斷定那裡有人,大概是憑着天生的敏銳感官。
“誰闖進了我的森林!”
一個嘶啞低沉的咆哮從森林深處傳來,看來剛纔巨木倒地的聲音已經將芬巴巴驚醒了。
恩奇都取下腰上的天之鎖,與吉爾伽背靠背戒備着。
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有些取悅了暗中觀戰的伊什妲爾。其實對付芬巴巴,根本就不用這麼小心翼翼。
隨着粗重喘息的靠近,大地顫抖的劇烈程度越發明顯,一棵接一棵的參天巨木接連倒下,怪獸芬巴巴終於現身。
這是一個站立着的龐大怪物,吉爾伽的描述非常完整,芬巴巴就像是一個東拼西湊而來的巨大怪物。
恩奇都看清它的時候,並沒有覺得害怕,反而有些憐憫,畢竟都是神之造物,芬巴巴遠沒有自己幸運。
芬巴巴雖然是一隻野獸,但對於外面的事情還是有一些瞭解的,它對着恩奇都噴出腥臭的灼熱氣息,問道:“你就是恩奇都?”
恩奇都點點頭。
儘管芬巴巴的血盆大口就近在眼前,但是恩奇都毫不畏懼。
芬巴巴血紅的眼睛盯着她看了半天,尖利的牙齒露在脣外,溼漉漉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它伸出如同蜥蜴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巴,慢悠悠說道:“嗯,你看起來很好吃嘛。”
說罷,伸長舌頭朝恩奇都的臉上舔去:“要是你留下的話,我可以饒你朋友……”
“誰允許你動她了!”
金光閃過,一截又粗又大的舌頭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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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掉在地上的自己的舌頭,擡起巨大的眼睛看向吉爾伽美什,陡然間勃然大怒,血盆大口張到最大,尖利的牙齒全數露出,漆黑鋒利的巨大爪子朝吉爾伽抓去!
吉爾伽靈活一躍,躲開芬巴巴的爪子,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卻變成了一個數米深的坑洞。
“可惡的人類!今天你們誰也別想逃出這座森林!”
“笑話!朕的去留豈是你說了算的!”
吉爾伽被這個噁心怪物之前的舉動徹底激怒,王之財寶在空中轟然展開,鮮紅的雙眸鎖定芬巴巴,將手一揮,所有寶具清倉而出,瞬間將芬巴巴變成了刺蝟。
芬巴巴被萬劍穿心,急促的喘息掙扎了一會兒之後,便閉上眼不再動彈,龐大的身軀被長矛支撐着,硬生生地站立在原地。
“骯髒的畜牲!”
吉爾伽從半空降下,走到恩奇都面前,擡手輕輕擦拭她的臉:“別讓這種髒東西再碰你。”
這一切結束得太快,恩奇都還沒反應過來,卻突然看到吉爾伽背後的芬巴巴又睜開了眼睛!
她握住吉爾伽的手往後一拉,另一隻手將天之鎖扔了出去。芬巴巴雖然是怪物,但也是神之造物,所以天之鎖立刻將芬巴巴緊緊綁住。
然後她輕靈地凌空一躍,像是山林間的精靈一般,降落在芬巴巴的頭頂。
芬巴巴身爲怪獸,自然不會願意被馴服,瘋狂地甩動腦袋,連帶着身體上的寶具都被甩得到處飛濺。
吉爾伽緊張地看着它頭頂上的恩奇都,這種緊張的心情,是連他獨自一人面度千軍萬馬時,都不曾有過的心情。
恩奇都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對他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兩手分別抓住芬巴巴頭頂的兩隻角,嘴裡唸唸有詞,很快,天之鎖的束縛就變得越來越緊,芬巴巴被迫倒在地上,喘着粗氣。
她跳下它的腦袋,用手掌安撫着它躁動的情緒:“神明的造物啊,命運的消失不可違逆,一如生命的誕生難以捉摸。請安息吧!”
話音一落,芬巴巴的頭頸處便噴濺出大量的鮮血。
伊什妲爾幾乎沒有看清她是如何動手的。
恩奇都收回天之鎖掛在腰上,給吉爾伽遞上一個擁抱:“不要生氣了,我們回去吧。”
雖然剛剛纔屠殺了一隻怪物,但是恩奇都的白色長裙上一個血色斑點都沒有,純潔乾淨得就像之前。
大概,這就是她明知道這世界佈滿荊棘,卻依然敢赤着腳行走的原因吧。
伊什妲爾在這個瞬間,突然明白了爲什麼諸神都無法降服的吉爾伽美什,會心甘情願地聽從恩奇都的話。
恩奇都抱住吉爾伽的時候,吉爾伽也迫不及待地將她抱進懷裡,手掌託着她的後腦,閉上眼專心感受着這個對他而言無比重要的存在。
那一刻,英雄王臉上流露的脆弱的幸福表情,擊潰了伊什妲爾的最後一絲防線。
她在那一刻愛上了這個桀驁不馴、卻又脆弱無比的英雄王。
她知道吉爾伽美什深愛着恩奇都,恩奇都也出衆而美麗,但是他們是註定不能在一起的。吉爾伽美什是寧孫女神的兒子,身上流淌着神明的血液,但恩奇都只是阿露露製作的一個工具,一個用以讓英雄王履行義務的工具。
儘管阿露露很費心地爲她注入了一絲靈魂,但這依然改變不了她只是一具泥偶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