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市中心最繁華的步行街, 人潮擁擠,燈光閃爍,有小販在叫賣飲料冷飲, 也有職業行乞的小孩老人向路人伸手討錢;街頭藝人唱着當下爛俗的流行歌曲, 來來往往的行人偶有駐足, 鮮有掏錢包;亮着大大招牌的髮型屋門口染着五顏六色頭髮, 穿着緊身T恤牛仔褲的少年操着不標準的普通話到處攔截尋找漂亮美眉;學生年紀的小姑娘手上拿着宣傳單、畫冊遇人便塞……一條街沈良只走了不到五十米, 手上就接到好幾份,這樣閒逛一點意思也沒有,對潘鈞說:“不如我們回去吧?”
噪聲很大, 潘鈞沒聽清,問:“什麼?”
沈良看到右側一張巨大的電影海報, 順水推舟說:“我們去看電影吧?”
潘鈞其實挺不耐熱的, 很容易就出汗, 這會兒額頭前襟處都是溼的,對沈良的提議很是推崇, “走,走!”手放到沈良後腰,輕輕推着。
在公衆場合,沈良不太習慣這樣的親暱,躲了一下, 見周圍好幾個小女生指指點點, 停住腳步說:“不然別看了吧, 我們一起去看電影挺奇怪的。”
“電影院開着就是給人看的, 別人能看, 爲什麼我們不能看?”潘鈞反手捉住沈良的手,握在手裡。
沈良忘了潘鈞腦回路和正常人不同, 從來不按規矩辦事,不知道是國外開放思想接受多了還是怎麼着,手掙也掙不開,到了售票處,沈良說:“你去排隊買票,我在那邊等你。”手指了指大廳中央休息區的一排藍色椅子。
潘鈞微笑着舉起沈良的手,在手背親了一口才放開,引來無數目光,沈良瞪了潘鈞一眼躲進人羣。買完兩杯飲料朝大廳中央走,因爲是低着頭,撞到一個人身上,飲料差點翻了,沈良忙說:“對不起,對不起。”
“操!走路……”男人被撞得拐了一下,罵得難聽點也沒什麼,但話說到一半,驚訝地喊:“小L?”
沈良穩住腳步,擡起頭,驚訝之色不亞於男人,“哎?Alex?”
Alex不好意思地接過沈良手中的飲料,幫忙端着,“真對不住,我不知道是你,剛纔罵人的話你當沒聽見啊,呵呵,拿紙巾擦擦,要不去洗洗手?”
沈良從包裡掏出餐巾紙,“是我剛纔沒注意看路,你沒什麼事吧?”
Alex說:“沒事。”晃了晃手上兩杯飲料,“原來你有女朋友啊,什麼時候交的?”
沈良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啊?我沒女朋友啊。”
Alex把兩杯飲料遞過去,“兩杯!還說沒有?”
沈良一想,壞了,呆會兒被撞見和潘鈞在一起有理也說不清了,剛想拿了飲料走人,身後傳來Yuki歡快的聲音:“小L?你也來看電影?”
Yuki連跑幾步,把爆米花塞到Alex懷裡,Alex笑得陰陽怪氣說:“我正盤查小L呢,明明有女朋友,在公司還裝純情小處男。”
沈良真渴望有件隱身衣,今天算是栽了,對付這兩個火眼金睛的八卦男女比借芭蕉扇還難,“不……不是女朋友。”
Yuki抱胸斜靠在Alex身上裝成御姐的樣子說:“小L,你太不夠意思了,姐姐平時來月經都跟你說,你騙我們這麼久?枉我還想給你介紹……”不是小姐妹,是小帥哥,Yuki點到爲止,餘音繚繞,幻想空間更大。
有幾個人歪着脖子往這邊瞅,許是被Yuki豪放的言語雷到了,沈良戰戰兢兢說:“真沒女朋友,我……我是太口渴了,所以買了兩杯飲料,你們別想歪了,電影快開始了,我,我先走一步。”
沒走得成,Yuki和Alex同時攔着,Yuki說:“小L,我記得你說過,你從不喝可樂的哦?”
沈良裂了,“偶……偶爾嘗試下新口味也不犯法吧?”Yuki身後,潘鈞買好票正往這邊走,沈良努着嘴狂搖頭示意潘鈞千萬別走過來。
潘鈞以爲沈良在跟他鬧着玩,腳步更快了,手上拿着最新上檔的電影票,說:“還有十幾分鍾纔開演,先找個地方坐着吧。”
醇厚磁性的聲音,Yuki和Alex都並不陌生,卻不敢轉身,向沈良做着口型問:“潘總?”
沈良剛準備回答,潘鈞已經走過來,順着沈良的視線低頭看到Yuki和Alex,和顏悅色地說:“呵,你們也在啊?”
Yuki和Alex六神無主地回話:“……潘,潘總。”平時上網手賤,到生活中還嘴賤,Yuki悔得腸子都青了。
“公司又沒明令禁止同事之間談戀愛,你們這麼怕我幹什麼?只要不影響工作就行。”潘鈞不着痕跡地打着官腔。
Yuki是女孩子,平時能言善辯,立刻賠笑拍馬屁道:“潘總你是天生存在一種威嚴感,適合當領導。”
Alex跟着附和:“就是就是。”
沈良鄙夷地看着眼前的兩人,剛纔還一副爲虎作倀耀武揚威的姿態,這下全孬了。
潘鈞哈哈笑着,笑聲爽朗卻讓Yuki和Alex覺得不寒而慄,潘鈞說:“你們看什麼電影呢?”語氣已經轉變成純聊天的口吻。
Alex報出名字,Yuki眼睛盯着沈良,眼神裡五味參雜,腹誹道:行啊,你小子,姐姐眼拙,沒想到你還真是個彎的,更沒想到你還跟老闆有一腿,蒼天有眼,我的YY居然成真了,可爲什麼感覺像做夢呢?還是場噩夢!
沈良看着Yuki一會兒喜一會兒憂的表情,真怕Yuki刺激過度精神失常了,對Alex說:“你們電影已經入場了,快去看吧。”
Alex投給沈良一個感激的眼神,拉着Yuki就走,但Yuki走了幾步又跑回來,拿出燃燒小宇宙的氣勢,瞪大冒着熊熊火焰的眼睛問潘鈞:“潘總……你和小L是那種關係嗎?”
潘鈞笑着看沈良一眼,對Yuki說:“你和Alex什麼關係,我和沈良就是什麼關係。”
“我知道了,我不會跟其他人說的。”Yuki說着揮揮手,跑向Alex。
沈良像經歷過一場抗戰,疲軟勞累,對潘鈞的做法不能苟同,“你是想向所有人出櫃是不是?剛纔就說湊巧碰到肯定也能矇混過關。”
“我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如果別人來問我,我都會如實奉告。”潘鈞不以爲意地說。
沈良想說,你他媽不在意我在意!又覺得爲這種事吵架不值當,畢竟潘鈞的做法雖欠妥當,但其實自己心裡是開心的,哪個同性戀不想活在有光的地方呢?只是死鴨子嘴硬道:“反正你這麼做挺不考慮後果的。”
“好吧,就當是我的錯,但這是我的原則問題,我不會改變。”潘鈞看了眼手錶,“時間不多了,去檢票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沈良無話可說。
電影是最近宣傳得很火的某大片,導演在國際上享有知名度,演員是國內一線的大牌,離首映都過去一個星期了,放映廳內依然人滿爲患。
欣賞電影的過程中,潘鈞和沈良沒有說一句話,許是電影基調太憂傷了造成的,畫面很美,情節也很吸引人,的確有票房大賣的本錢。
沈良自從大學畢業後,就再沒上過電影院看電影,純粹依賴網絡,平時不是電驢就是迅雷再不然上RF下載,不過很容易就下載到槍版,那個畫面質量絕對趕超土豆視頻。
隨着情節一步步昇華,高/潮迭起,現場觀衆大多數沉醉其中,可惜總有幾個不識相的,不僅手機開鈴聲,還大聲接電話,素質可見一斑,遭到包括沈良在內的很多人視覺殲滅。
尾聲漸近,是近年來很多電影採用的開放式結局,但仍讓人感覺壓抑難受,沈良掃了眼旁邊,好幾個小姑娘眼裡噙着淚水,忙着用紙巾擦拭。沈良倒抽一口氣,把冒出眼角的淚珠生生逼了回去,大屏幕上放着片尾字幕,潘鈞歪着頭研究沈良的表情。這一個多小時下來,潘鈞與其說是在看電影,不如說是在欣賞沈良,絲毫不比電影遜色,強烈激發某人的保護欲,潘鈞扭過脖子,頭架到沈良肩膀上說:“我真受不了你在我牀上以外的地方哭。”
沈良華麗麗的短路了,跟這種傢伙看電影簡直是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