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生日快要到了,她言語裡多有暗示,想要一對定情戒指。
“在一起一年多了,同居也快有半年了吧,是該買個什麼定情信物。” 丁若寒想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沒想到這一次的戀愛竟已在不知不覺中維持了這麼久的時間。
週末的金店,人滿爲患。
丁若寒按着安若曾經似無意實有意的指給他看過的蝴蝶圖案在琳琅滿目的戒指堆裡尋找着,終於找到了一對感覺相似的。
收銀臺旁的櫥窗裡,擺滿了各種玉器。排隊付款的他,看到那些晶瑩剔透的石頭,想起了中山花園裡那個名叫蘇微冷的女孩子摔碎的玉鐲,竟鬼使神差的選了一個。和那一隻銀色的戒指,一同買了回去。
安若最近很開心,因爲她要開始錄自己的第一張專輯了。她成功簽約了博雅娛樂公司,並且將會成爲公司重點發展的新星。博雅娛樂是丁氏集團旗下的娛樂企業,很多享譽中外的知名藝人都隸屬在這家公司名下。因了與丁若寒的關係,加上她得天獨厚的音樂才華,沒有太多的坎坷和羈絆,安若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跨出了夢想的第一步。
安若知道,她所爲之瘋狂和奢望的音樂夢想;與他,只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她仍是從那一刻起,充滿感激和喜悅的愛上了他,如果說之前對於他的感情只是依賴與喜歡。
事業與愛情,這個幸運的女孩子在只有十七歲的時候便同時都擁有了。
有時候她會想:或許這就是一生了吧,就這麼牽着手,一起走到白髮蒼蒼吧。
十七歲的年紀,生活便順利的如夢境一樣。
是福?是禍?
燈光暖昧的咖啡廳裡,丁若寒微笑着把那枚鑽戒戴在安若左手的無名指上:“生日快樂。”
安若驚喜的看着那枚戒指,笑顏逐開:
“謝謝你,若寒。”
那天,她又留在他家裡過夜。激情過後,他抱着她,感覺到有那麼一絲的空虛和寂寞。她的心裡也有些說不出的失落,因爲那枚鑲着大顆鑽石的戒指,並不是她上次指給他看說喜歡的。
安若最近很忙,要寫歌、改曲、排舞,拍MV……
她是真的很珍惜這次機會,希望可以把自己的第一張專輯做到盡善盡美。事情多了起來,便沒有那麼多的時間陪在丁若寒的身邊。這樣也好,他正希望可以安安靜靜的享受一下一個人的時光。
那枚玉鐲,他一直放在身邊。或許是想着,下次無意間再遇到的時候,可以順手送給她。雖然後來,他好幾次經過中山公園,都沒有再看到她。
又一次經過中山公園,紅燈停,習慣性的望向她以前常在的地方,寂寞的長凳空空如也。沒看到她,有點莫名的失望。
回到家,找出她爲他畫的畫,攤開來鋪在桌子上,越看越喜歡,尤其右下角那抹清秀飄逸的字跡。擡頭看看自己的房間,四面牆壁空空如也。不如掛幅畫吧。想到這,便興致勃勃的拿起那幅畫,驅車去了裝裱店。
折騰了一下午,拿着裝裱好的畫回家。
“少爺,咱不是說好了今天下午練槍法的嗎?這又跑去哪了? 要是讓老爺知道了,一準又要罵你。”
“力叔,不好意思。我去裱了張畫。”
“這種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了, 你何必自己跑一趟。”
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親自去裱畫了。管他呢?讓別人去怎麼能放心,要是萬一裱壞了怎麼辦。
小心翼翼的把畫掛在牆上,看着畫中的自己,又想起了她那雙明亮而又憂傷的眼睛。
1997年7月2號,星期三 ,晴。
放學鈴響了,成羣結隊的學生從教室裡蜂擁而出。
幾個值日的同學正在打掃教室,包括蘇微冷。她因爲手腕上的傷還沒好,便只能做做擦黑板的工作。
“ 蘇微冷”
門外有人叫她的名字,是個低沉清澈的男聲。
微冷停下手中的板擦,有些欣喜和驚訝的回頭,幾位值日的同學也都吃驚的擡起頭。因爲平時很少會有人來找她,況且還是個男生。
一個扎着雙馬尾的胖女孩驚叫出聲:丁、丁若寒!
他昨天在操場邊的走廊裡等待隊友一起去打球,對面牆壁上正好掛着優秀美術作品展。閒來無事便隨便看了看,這一看不打緊,竟然在其中發現了她的名字。原來,她也在這所學校讀書。
走在她身邊,竟莫名其妙的有點緊張,不知道該如何開始話題。
“那天,謝謝你救了我。” 微冷打着啞語微笑,兩頰一點點染上緋紅。
他看不懂,無奈的笑着搖頭。
微冷見他不懂,便在一旁的長凳上坐下,拿出紙和筆把剛纔說的話寫下來。 “不客氣,你的傷好些了嗎?”
他看到她的手腕上,還纏着幾層繃帶。
“大概還要兩個月的時間。”
說完這件事,便又沒了話題。
沉默片刻,他忽然想起什麼,卸下書包一陣亂翻。
“這個,送給你。”
微冷擡頭,見他手裡拿着個精緻的盒子。
沒有想到他會送自己禮物,有些受寵若驚。
打開盒子,看到裡面是一隻玉鐲,淡若止水的淺綠,正是她所偏愛的顏色。
“謝謝你。” 微冷開心地笑着。
一擡頭,四目相對,望進彼此的眼睛裡。
回到家裡,半邊臉頰還是熱的,從未對哪一個女孩子有過這種感覺。丁若寒出神的望着牆壁上的畫,忽然想要永遠留住這份美好的感覺。那種從心底深處滋生出的喜悅,讓他想要去不圖回報的付出,想要去守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保護她,一生一世。
打開房門,叫了管家來。
“力叔,幫我報個啞語培訓班。”
“啊,啞語?”
“對。”
丁大力一臉不解的對着已經關上的房門:這少爺,真是越來越魔怔了。
微冷安靜的坐在書桌前,出神的望着他送的那隻玉鐲,在燈光的點綴下熠熠奪目,如一池春水。
她微笑着在日記本上寫:今天,很開心。那個男孩子,送給我一隻玉鐲。書上說玉是三生石,代表着三生三世的愛情。他知道嗎?
1997年7月7號,星期三 ,晴轉大雨。
剛剛還萬里無雲的天空忽然毫無徵兆的下起了大雨。
放學了,很多人沒有帶傘,大家都擠在教室外的走廊裡等待着雨停或是家人來接,微冷同樣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羣裡無聊的等待着。
忽然遠處的人羣一陣騷動,人們自動讓出一條小路。隨着小路向棲身之處蔓延,剛剛還吵吵鬧鬧的周遭一下子禁了聲。不知所以,微冷也隨着大家的目光好奇的望過去。這一望,立刻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全校女生公認的白馬王子正微笑着向自己走來。
丁若寒無視旁人驚訝的眼光,淡然自若的走到她面前。一個溫柔清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走吧,我送你回家。”
手,被什麼溫暖的東西牽住了。
一石激起千重浪。臉紅。心跳。大腦缺氧。連呼吸也有些不順暢了。一切來得太突然,大腦一片空白,該做何反應纔好?
待反應過來時,已被他牽着,走在了學校寬闊的林蔭道上。
雨天的空氣有些涼,降溫、降溫、慢慢平復擂鼓般的心跳。自從在樓上說過送她回家那句話,他只是牽着她,再沒有說話。微冷低着頭不敢看他,不知道他現在臉上是什麼表情呢?
一輛汽車疾馳而過,濺起一地的水花。大概是害怕污水會濺到她純白的裙袂,他轉身抱住了她,自己卻被混雜了泥土的雨水濺溼了整個後背。
這一刻,整個世界忽然變得出奇的安靜,安靜到只聽得見彼此心跳的聲音。
她覺得自己漆黑一片的天空,星星都一顆一顆亮了起來。
然後是長長的假期,又到了一個夏天。
他們牽着手,走在微風盪漾的海邊。她的左手上,戴着他送的玉鐲,那裡的傷已經痊癒了,只是,留下了一道細細的疤痕,和那枚玉鐲一起,見證着他們的愛情。
她挽起了白色的裙襬,拿着剛剛撿到的海螺站在淺水裡向他炫耀,海浪輕輕拍打着她白皙的小腿。他拿起相機,拍下她甜甜的笑容……
玩得累了,便肩並肩的坐在沙灘上看夕陽西下。
“你真的喜歡我嗎?”微冷打着啞語,嚴肅而有認真的問。
“傻丫頭,我當然是真的喜歡你。”
丁若寒覺得她這認真的表情很可愛,忍不住在她圓潤的鼻頭上刮一下。
微冷被他親暱的動作逗笑了,卻仍不罷休:
“那你喜歡我什麼?我不漂亮,又不會說話。”
“一個人喜歡誰,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能決定的。我愛你,這大概就是天意吧。如果你一定要我說出爲什麼,可能是因爲你是這個世界上的另外一個我。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剛好落在我心裡。在心理診所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很熟悉,像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在中山公園第二次遇見你, 你用一幅畫的時間,平復了我那顆滿是荊棘的心;第三次在醫院,我買藥回來,你已經走了,我一個人坐在空空的走廊裡等了很久,希望你能忽然出現在轉角。就是那天,我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上天還能讓我再一次遇見你,那麼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
微冷認真的聽他講着,目光漸漸溼潤……
她帶他去古宅看她最愛的那片荷塘,淡粉色的荷花已經開好了,在翠綠荷葉的襯托下,嬌豔欲滴,微風吹過,陣陣清香。他也學着她的樣子,閉上眼睛感受着這世外桃源般的靜謐時光,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寧靜安詳。
正午時分,他們來到古宅,古老的朱雀門卻上了鎖。
“沒人,怎麼辦?”
“我給你變個戲法。”微冷神秘的笑笑, 雙手合十,手掌再打開的時候, 白皙的掌心裡多了一把青銅鑰匙。
古嫂懷孕七個月了,據說是個兒子。古媽媽很開心,就搬去古家豪的海景別墅裡照顧兒媳去了。留了鑰匙,拜託微冷幫忙照看她的花草。
當古老陳舊的朱雀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丁若寒簡直被眼前的美景驚呆了:滿院的薰衣草正濃烈的釋放着紫色的火焰,疑真疑幻;綠色的常青藤爬滿了圍牆,間或點綴着尚未成熟的瓜果和花朵;順着芳草夾道的青石小路走過去,院子居中,四棵高大的榕樹枝繁葉茂,不僅遮了一方陰涼, 更被扯了篷布,加了桌凳,佈置成爲一個天然涼亭;過了涼亭五六步,白牆黑瓦的兩層小樓,經了歲月,方有家的感覺。置身其中,彷彿世外桃源般的仙境。
“這院子真美。”
從小就生活在遠離自然和泥土的都市環境中的他,從未見過如此美麗淳樸的田園風景。
古家的宅子很大,前後兩院,凡見泥土處,皆是薰衣草。清幽淡紫,淡雅芬芳。但是澆灌起來,卻是個艱辛的大任務。 兩人戴上大大的草帽,開始辛勤勞作。
丁若寒平日裡嬌生慣養,哪裡做過這個。一桶水對着一株薰衣草就澆了下去。
“你這樣,會淹死它的。”
微冷見他笨手笨腳卻又一副認真的樣子,心裡滿滿的甜蜜。
“薰衣草喜幹不喜水,只澆一點點就好了。”
……
澆好了水,坐在花園的涼亭裡。微冷打着手語告訴他古媽媽和古爸爸關於薰衣草的愛情故事。經過一個月的培訓,丁若寒已經可以聽的懂她用手語講的話了,有着細膩柔和的聲線和純真善良的心靈。
“肚子餓了。”
“這裡有瓜果和爐竈, 不如我們自己做吧。”
“好呀。”
她從青藤架上摘下一些瓜果,他從壓井裡汲出冰涼清澈的井水,想着自己動手做一頓豐盛的午餐。
熱水下了鍋,菜也洗好了。
“你會做嗎?”
“不會,你呢?”
“我也不會。”
“不過我有見過古媽媽做,我來試試。”
“那我來切菜。”
兩個人忙活了半天,弄得灰頭土臉,終於把飯菜端上了桌。
若寒拿起筷子夾一口微冷燒的乾煸豆角,放入嘴中便皺起了眉頭,望着她含笑期待的眼神,終是不忍,把難吃的飯菜強嚥了下去:
“很好吃。”
微冷見他吃的開心,又夾了些給他:
“好吃你就多吃點。”
“額,好吧。”
若寒想着菜難吃就多吃點米飯吧,沒想到米飯入口,硬的差點把牙齒硌掉,難吃的米飯和難吃的豆角一起吃進嘴裡,眉頭不由自主的就皺了。
微冷見他這幅爲難的表情,於是也夾一口放進嘴裡,又皺着眉頭吐了出來:“好鹹呀,難吃極了。”
“原來,愛情真的很美好。” 微冷望着書桌上兩個人在海邊的合影,幸福的笑。那麼的不可思議,她從未想過可以擁有他。他是學校裡女生們公認的王子,她原以爲只有像安若那樣同樣完美的女子才配擁有他的愛情。想起安若,微冷心裡隱隱擔憂,這些天,她從未向他問起過安若,不是不想問,而是不敢問。害怕那個名字一出口,會把她現在所擁有着的美好全部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