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興安會毒款分贓,各堂口老大都拿完自己的份額走了,蘇闊海才最後一個得到通知。
寬敞卻昏暗的會議室裡,黃昏的陽光掙脫被窗簾密合的窗縫擠進來,匯成幾道光束,更顯得這屋子神秘昏暗。
兩位大哥隔着偌大的會議桌面對面的坐着,臉卻都隱在黑暗裡,看不清表情。
會計帶着老花鏡,穿着老式的灰色長衫,坐在桌子中間,翻着賬簿彙報:
“一月,虧兩千萬;二月,虧一千五百萬;三月,虧…”
“行了,別讀了。你就直接說,最後我的分成是多少?”
會計推推老花鏡,把賬簿翻到最後:
“ 除去各堂口的費用,共贏利六百萬。兩位爺各得三百萬。”
“還賺了三百萬,不錯嘛。我還以爲要倒賠吶。” 丁若寒調侃着。
“會計,錢嘛,你就幫我把我那份也打到四爺戶頭上吧。”
“怎麼?九弟嫌三百萬太少?”
“沒這意思,這一年興安會的生意全靠四哥操持着,這錢是四哥應得的。”
“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 丁若寒見會計還穩坐不動,反客爲主下了逐客令。
這一回,冰冷陰暗的屋子裡就只剩下兩位各懷心思的老大了。
“四哥,聽說了嗎?最近警察局又要調查興安會呀。”蘇九輕描淡寫的說着。
“查就查吧,又不是第一次了。”丁四爺更是不肖一顧,叼着雪茄,吞雲吐霧。
“大意失荊州,四哥難道忘了當年陳永越的事了嘛。我就怕會出什麼意想不到的亂子。”
“ 九弟這句話我怎麼聽着不順耳了。兄弟們跟着我們這幾年都是風平浪靜好好的,哪來的亂子? 九弟要是嫌錢賺的少了,大不了四哥這份也給你。”
“ 四哥我絕不是這個意思,會裡弟兄多費用大,能賺錢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這幾年會裡大小事務都是四哥在操持,兄弟我這個二當家形同虛設,一無所知。要是警察局問起來,我是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呢?”
“老九你這話裡幾個意思?”
“四哥咱們都是明白人,我也就直說了。興安會這麼大的產業,你不能一個
人都吃完吧,多少也給兄弟我剩一口。 要不然, 魚死網破,誰也別想吃! ”
丁逸博知道上文現在的警察局長是蘇闊海父親的老下屬,要是警察局真查起來,吃虧的必定是自己。
“那麼九弟有什麼想法?”
“不如這樣,我們也學學人家美國,搞個選舉制。由會裡各堂口老大選舉會長,誰的票數多就由誰來當,三年一選。這三年誰是會長,那麼會裡所有的利潤歸誰所有。公正公平,輸的人也能心服口服。”
丁四爺聽罷,閉上眼睛,沉思片刻,老奸巨猾的腦袋轉上兩圈,前前後後
想一遍:真要是搞選舉,他蘇九也不是對手,難道他會不知道? 這小子又有什麼陰謀詭計? 不管怎樣,先答應他再說,不然警察局那邊真心不好對付。
良久的沉默過後,丁四爺微微睜開了眼睛,說道:
“這倒是個主意。”
蘇闊海聽他這麼說,暗自鬆了一口氣,他在這段沉寂的時間裡可算是如坐
毛氈,唯恐自己的陰謀詭計被這個老傢伙給識破了。
坐在回去的車裡,古家豪不安的問他:
“大哥,這件事能成嗎?丁四爺十幾歲就入了興安會,這麼多年了,勢力不可小覷呀。”
蘇闊海閉着眼睛,舒服的靠在座椅上:
“放心,我有勝算的把握。”
據會長選舉的日子越來越近了,兩家都在拉幫結派,收買人心。雖然表面功夫不得不做,但蘇闊海心裡很清楚,現如今會裡的這些人都是丁四的心腹,靠不住的。
明天就是選舉的日子了,蘇闊海看着桌子上的日曆,思索片刻,起身鎖上辦公室的門,拿起了電話。
兩個小時後,正在蘭坊裡請分舵主們吃飯的丁四爺被警察局以偷稅漏稅爲理由帶走了。
蘭坊是丁逸博專門用來接待高官權貴們的地方。在上文,近年來一直流傳着一個順口溜: 出紅樓,進蘭坊;非髙官,即富商。
當年蘇闊海爲了拉攏高官權貴,在東城郊區蓋起了一座7層小樓,裡面歌廳,舞池,餐廳,總統套房一應俱全,極盡奢華,專門用來供高官權貴們享樂人生。因爲樓房裡外都以紅色爲主調,所以人稱“紅樓”。丁逸博見蘇九紅樓的生意不錯,便也仿照着在西城蓋了一座同樣極盡奢華的蘭坊。
警察局裡丁四爺大發雷霆,一腳踢飛了凳子:
“偷稅漏稅?你不如告我走私販毒好了! ”
刑警隊長趕忙點一支菸給他遞上去:
“四爺,您消消氣。上頭的吩咐,我也無能爲力,您就忍一忍,就耽誤您48小時。”
“48小時,我明天有很重要的事,你耽誤的起嗎? ”
說到這裡,丁逸博忽然明白過來了:他這是着了蘇闊海的道了。
第二天,各堂口的老大應約而至,其中很多都是專程從外地趕來的。聚齊這麼多人不容易,雖然丁四爺還在大牢裡蹲着,選舉大會還是照常進行了。
上午十點鐘,各堂口老大到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北郊的興安廟,準備開始換屆選舉。
這興安廟已有幾百年的歷史,代代修葺,得以延續至今。廟裡供着的是興安會的祖師爺,如今的人們不似古人虔誠,也就每次換老大的時候纔會過來走走流程,平時都是大門緊閉。所以即使之前專門派人打掃過,感覺上還是衰殘破敗,枝繁葉茂的古榕把院子裡的陽光全擋了,透着一股子陰森恐怖的氣息。
拜過祖師爺,請出龍頭棍。兩大候選人排衆而出,依次爲即將開始的選舉做演講。
蘇氏集團自然是蘇闊海親自操刀,他演講完後,見臺下大廳裡立着的人們沒給什麼反應,便自己給自己鼓了個掌,笑的信心十足。爲了這一天,他整整準備了一年。不怕他們不選他,不怕他們鬧,因爲他昨天晚上派人在他們每個人的家門口放了一封信,信裡面是他們各自犯罪的一點小證據,相信他們今早起牀的時候應該都看到了。
“多麼不容易呀,爲了弄清楚你們每個人的弱點,我可是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這要是丁老頭在場,你們肯定要聯合起來弄死我吧。可惜了,他不在。他不在,你們就是一盤散沙。我會怕你們,哈哈。 ” 蘇闊海邊鼓掌邊腹語。
丁氏集團的老大被關在大獄裡束手無策,丁若寒臨危受命,代表丁氏集團上臺演講。
投票結束,蘇闊海以3票的微小差距贏了丁若寒,拿到了象徵着興安會會長身份的龍頭棍。舉着龍頭棍的他卻笑不出來了: 只多了三票,竟然只多了三票,他用了一年的努力抓了這些人的證據,居然還是有一半的人不買賬!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了嗎?
“真沒想到,這次居然會贏得這麼險。” 蘇闊海握着龍頭棍,青筋暴起。
“ 他們本就是一羣亡命之徒,腦子不開化。何必跟他們生氣。”
“阿豪,以後丁家那個小子, 也派人給我盯着點。”
“沒必要吧?一個小孩子。”
“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不如今也。”
自此,蘇丁兩家正式結下了不解之仇,勢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