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所有的熊孩子一樣,謝棣就是那種看不到有點想,看到了能把你煩死的類型。而且極擅長蹬鼻子上臉。
謝銘被上躥下跳的小兒子煩的不行,索性不再搭理他,只把小外甥抱到自己面前,吩咐道:“今日是你弟弟的寄名酒筵席,我先帶他出去,你老實跟你大娘回祖父那裡去。不許再生事。”
祝脈,就是送些東西祝賀血脈得以延伸的意思。這件事陸哲早就聽身邊的聒噪丫頭說過好幾次了,算是當時的一個民俗。除了祝脈,按照謝家子弟的慣例,還要做場寄名儀式,拜見一位上方山的老法師。
大約是謝家血脈的問題,雖然滿庭芝蘭玉樹,精彩的人物層出不窮,但謝家子息並不繁茂。所以每一位謝家兒孫都顯得尤其珍貴,在他們出生後,宗族就會請高人算一算,算出命中的災劫厄難之後,再精心挑選小兒的替身,送去上方山的寺廟裡,做個寄名和尚。這樣的替身最好是要尋些身體健壯的兵家子,軍奴或佃戶,身份越貧賤越好,據說是命賤好養活,方能替主人擋住災煞。
謝家還會舉行隆重的寄名儀式,引替身拜入清涼寺烏見禪師門下,期盼能夠矇蔽過鬼神,讓謝家子孫平安長大。之後就回謝家,大辦酒席,與親朋好友痛飲一番,感念上蒼保佑謝家子孫繁茂,富貴綿長。
溫柔俊美的男神舅舅很會抱小孩,陸哲舒舒服服待在舅舅懷裡,被抱去給奶孃洗白白。
今天用的奶孃是陸哲最喜歡的羅氏,她的忠心度很高,就是爲人似乎不大機靈。
幫忙的是陸哲的小丫頭豆蔻,這孩子年方十一,平日裡很是嬌憨,也不擠到王妃和世子跟前來表現,忠心度不算最高也不算最低,50。陸哲打量這丫頭就是來自己屋裡混日子的。
“羅媽媽,聽說宮裡也會派人來,皇帝殿下第一次見小世子,得添多少喜呢?”
羅氏一邊忙碌,一邊說:“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來祝脈的人,歷來也有添東西的,也有添銀錢的。其實多多少少謝家和咱們王妃都不會在意,橫豎只圖個吉利罷了。”
豆蔻笑着點頭:“這樣啊,那我待會也討個紅雞蛋吃。”
“就知道吃,朝食的時候你去哪裡了?虧得長歌的兄弟長留就在廚房裡做事,我讓他給你留了碗雞蛋羹,快去端來吃吧。”
豆蔻一聽興高采烈的跑出去,不過片刻卻又垂頭喪氣回來了:“羅媽媽以後別給我留了。聽說長留哥哥以爲是世子要吃的,還因這個和別人吵起來,把要散出去的紅雞蛋都打翻了一鍋。”
羅氏嚇了一跳,趕忙站起來問:“那其他紅雞蛋沒事吧?今天是世子的大日子,可要保佑一切順順當當,平平安安的。哎呀,都怨我,都怨我。”
豆蔻見她焦急不已,趕忙溫言寬慰她:“一定不會有事的。羅媽媽別擔心了,您現在可是王妃和世子跟前的大紅人,說出去誰不誇您好。所以咱們更加不能授人把柄。雞蛋羹的事情,若是叫甘草知道,一準兒又去長青跟前嘀咕您。”
楚寶寶一聽,倒對這丫頭刮目相看,覺得小小年紀能想到這些,是一個可造之材。
“呸,我怕那兩個小騷蹄子?打量着我不知道,長青那眼珠子成天在大老爺身上打轉,估計打量着討好了東邊,伊也能撈個通房噹噹。”羅氏立馬被豆蔻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可見她雖然忠心耿耿,但是腦子的確不太靈光。在這掃地丫頭都長了十八個心竅的世家裡頭,便難免顯得蠢笨了些。
奴才也是人,在主子面前恭順的,指不定在心裡怎麼想。陸哲有了系統之後,才真的瞭解御下之道的艱深,那看着掏心掏肺的,可能忠心最低,那看着桀驁不馴的,指不定卻對你死心塌地。人心幽微,實在難以琢磨。
愚忠的臣子可能給國家給百姓帶來危害,忠心度低的也未必不可用。垃圾放在正確的位置上就是資源,單以忠心度來評定下屬的優劣,並不算會用人。
但是以陸哲以往社交障礙症患者的情商和現今的外在客觀限制,他目前也只能這樣做了。
陸哲被羅氏託着,一邊在水裡划動着小胳膊小腿,一邊側耳聽八卦。大腦袋一點一點,長睫毛上還沾着水珠,模樣別提多了乖巧。
原來長青是做這個打算呢,難怪總愛攛掇着僕人,不顯山不露水地散佈幾句關於小王氏的壞話,搞得如今府裡府外,都說謝銘的兩位平妻,長公主溫婉慈和,小王氏御下有方。
爲這個,陸哲很不喜歡甘草和長青。只是不喜歡也不能攆出去。
雖然還很小,活動範圍也有限,但是從身邊人的談話中,陸哲也已經明白過來,王妃母子其實算是客居謝府,處境約莫只比林妹妹好上那麼一丁點,而甘草和長青都是府上的家生子,長青還曾經伺候過老夫人,和那個外頭買來的奶孃不同,若是將她們攆出去,到底有傷外祖家的面子,而且這話說起來也不好聽。
再有一點,長青和甘草都長了一張大嘴巴,常常在自己面前八卦府中一些別的侍女不敢說的火爆秘聞,而且甘草和長青並不是王妃的心腹丫頭,不像奶孃那樣能夠輕易威脅這具身體的生命安危,所以陸哲並沒有將她兩個趕出去。
聽了豆蔻的話,羅媽媽卻並不以爲意,她將陸哲起了褶子的胖胳膊用輕柔的手法掰開洗乾淨,才說:“若是有這個心,東邊那位貴人能容她?當年那位的癡情可是大楚人盡皆知的。如今那位的醋勁也是整個斜橋的笑柄。”
東邊西邊的,一開始陸哲也聽得亂,不過結合自己的控制面板,還有孃親和小王氏的私房話,再以聽來的僕人口中流言蜚語豐滿細節,他到底還是將謝家長房這一團亂麻一點點掰扯清楚了。
當時社會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平妻的事情比較少見,但也不是沒有。畢竟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比如男神舅舅謝銘就有兩位平妻。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陸哲也不例外,每每啃着手聽謝家秘事,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舅舅和舅母,卻不由得大呼過癮。這謝家長房裡的恩怨,竟比戲文還要精彩。
事情還得從陸哲的這位男神舅舅說起。
謝銘是謝家家主謝晉的嫡長子,完全繼承了王謝兩家的優良基因,從小就是大楚萬千少女□□老嫗的夢中情人。出門一趟常常造成帝都交通擁堵,其受追捧程度,簡直比現代的天王巨星還誇張。
謝銘長大到適婚年齡,他爹就給他找了個媳婦。正是王家的嫡長女。俗話說得好,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就算追根溯源往前數三代,這兩位也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只是這王氏在相貌上,不是不好看,只是和謝銘一比,到底普通了些,配不上側帽風前花滿路的謝家檀郎。
別看謝銘現在是溫文爾雅君子端方,他在年少時期也叛逆中二,並且作爲一個落拓江湖的浪蕩子,很是浪過一段時間。對於這位謝大少當年究竟是如何荒唐的,敘述者皆盡語焉不詳,陸哲只能聽出當年謝銘似乎有一位不被家族認可的紅顏或者藍顏知己一類的存在。
就在衆人都等着看謝銘如何打他老爹和王家的臉,與他那位知己譜寫一篇傾族之戀時,風靡大楚的浪子謝銘卻很平靜地接受了他爹的包辦婚姻。並且在成婚後迅速從一個浪蕩子轉變爲穩重好男人,婚後不到一年時間,王氏便誕育了嫡長女。讓無數等着看笑話的旁觀者扼腕嘆息。
事情到這裡,沒有任何值得八卦的價值。不過是個浪子回頭金不換的老套故事。可惜現實總是比戲文還要狗血。看似花好月圓可以圓滿結局的故事,偏偏後面跟着一個狗尾續貂的神轉折。
天心不測,世事難料,大抵若此。
就在王氏懷第二胎那段時間。也就是五六年前,謝銘在樂安侯家的詩會上,不小心救了落水的長公主。
公主正在談婚論嫁的年齡,女兒家的名聲自然是極重要的,何況還涉及皇室的臉面。出了這種事,謝銘就算是不想娶也得娶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件事不太對勁,若非公主看中情郎,自作主張,想要使手段強搶有婦之夫,就是皇帝有意要與謝家和解,嫁一個公主過去聯姻了。
歷來世家裡,這樣的事情並不少。得寵的公主擠掉原配,自己上位。若是不得寵的公主,出了這種不體面的事,大概便只能青燈古佛了此殘生,或者一道白綾香消玉殞。至於這些被公主垂青的世家子,他們只會理智地做對於家族最有利的選擇。而這個選擇,從來無關愛情。
至於他們身後那個最無辜的原配,家族政治博弈中只有利益,沒有對錯。皇族、寒門與士族的鬥爭在楚琳、李世繁和謝銘三人的感情糾葛裡若隱若現。
楚琳公主是聖上的同胞姐姐,太后最爲寵愛的長女。自然該歸爲得寵的公主一類。可本次搶男人事件中的原配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琅琊王氏並不好惹,況且小王氏已經給謝家誕育了一位長女,肚子裡還揣着一個。因此,王家的態度極其強硬,話裡話外就是王家女只有殉節,沒有和離。
謝晉更是個牛人,直接在朝堂上放話:吾兒婦獨王氏也。
謝銘愛不愛小王氏旁人不得而知,但是他肯定不會喜歡設計自己的公主,況且他與王氏已經育有一子。就算看在尚在母腹中的嬰兒份上,謝銘也極有血氣地堅決不肯休妻,差點跪死在金鑾殿前。
最後到底是公主不落忍,同意與王家貴女效仿娥皇女英,做一個平妻。安靖帝被自己姐姐哭鬧得頭暈腦脹,也就稀裡糊塗的同意了。李黨遇見這麼兩個非要在政治裡談感情的豬隊友,只得忍痛放棄逼死小王氏,離間四大家族的大好時機。
而世家這邊,雖然謝家和王家的態度堅決,但是盧家卻力主應該娶公主。因爲當時寒門氏族的黨爭正在緊要關頭,寒門那邊有太后,而士族這邊,需要一個人來修補和加強與小皇帝的聯繫。
形勢比人強,世家子的生活其實並不像外面看上去那樣光鮮,因此,謝銘最後也只有捏着鼻子將公主娶了回來。
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公主倒是如願嫁了過來,卻發現真實生活不如想象中的幸福美滿。
王氏出身門閥,看着不顯山不露水,卻不是省油的燈,長公主前腳進門,她就產下了一個嫡長子,索性將府裡的大小事務都交給公主去辦,一來顯示自己不爭,二來專心調養身子,照顧長女幼兒。
公主身邊的陪房裡,自然也有宮鬥高手,把府裡事情處理得□□妥帖之餘,在皇宮裡也處處替謝家說話。公主這般癡情又能幹,向來不再謝銘和謝晉跟前擺譜,反而無比小意殷勤,久而久之,生性溫柔的貴公子謝銘,便也轉了心腸,生出些愧疚與憐惜來。
婚後第二年,眼見着公主的肚子大了起來,生下來一個男嬰。大約是她太要強,產後急急忙忙把管家權抓回手裡,便因疏於調理落了些病根,此後公主又懷了兩次,可惜都無緣無故就沒了。這一個胎,還是小心翼翼,真金白銀流水般化出去,好不容易纔保下來的。謝家二小姐算起來和世子是前後腳出生,身子卻比世子還要弱。更叫公主傷心欲絕的是,據太醫診斷,公主日後恐怕再難有孕了。
因公主還沒出月子,掌家的權利又回到了王氏手裡。這一回,恐怕就不會再輕易給出去了。如今喻王有了兒子,皇帝一把年紀尚且無後,朝堂中的風向已經不同於五年前,公主的後臺硬,王家和謝家也不是好惹的主——上回就因爲公主掐尖要強,將身體都拖垮了,這回自然不能再叫她累着。做人媳婦的,合該以夫家子嗣爲要。這些大道理一壓,公主自然只有老老實實坐月子了。
因爲公主住在東邊的香雪海,所以府裡下人都用東邊來代指這位奶奶,王氏住在西邊的聽雨樓,所以就成了下人口裡的西邊。如今是西風壓倒了東風,只是不知道過得幾日,這風向會不會又改變。
世家裡,後宅與前朝緊密相連,婚姻與政治糾結纏繞。煊煊赫赫的排場下掩藏的是枯槁腐朽的真相。
在這裡,一切生存,都只是爲了生存。
表情嚴肅一臉沉思的在水裡洗白白後,三頭身的小世子就乖巧的靠過來,很自覺地伸開小胳膊,讓羅氏給穿衣服。
穿上特別給他改制的紫羅襦,陸哲正在不舒服的扭動着小身子抗議,就看見小王氏身邊心腹婆子王福家的跑了過來,催促道:“好了沒啊,奶奶那邊已經準備妥當,剃頭的師傅也來了,是娘娘送子廟裡專門在京中大戶人家裡行走的老師傅。”
“來了來了。”羅媽媽應了一聲,趕忙抱起陸哲,給他戴上虎頭帽,穿上一口鐘和虎頭鞋,打扮的像是一個紅包般被抱了出去。
王福家的對着陸哲左看右看,狠狠誇讚了幾句,又匆匆忙忙往大廚房方向走去,說是要去看看分發給過路百姓的紅雞蛋準備好了沒。
謝府,榮養堂。
周茂家的趴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謝老夫人臉上還維持着一貫的慈和,眼睛裡的神色卻晦暗不明。她的下手坐着木呆呆的兩母女。
謝盧氏作爲謝府目前輩分最高的女人,雖然在謝晉還活着的情況下,暫且享受不到紅樓夢裡賈老太太的待遇,但在後宅中也是一言九鼎的人物。孝道之下,儘管謝銘有出息,給取回來兩位各有來歷和靠山的平妻,但是在大多數時候,這兩個女人還是要看盧老夫人的臉色行事。因此,周茂家的作爲老夫人的配房,在府中不說橫着走,也是到哪裡都被奉承的人。
就是這位幾人之下衆人之上的老資格,今天卻陰溝裡翻了船,被府裡新來的一個愣頭青給撅了攤子。
事情是這樣的。二老爺謝朗去了之後,他的妻子雖然出身寒門劉家,但卻被父母教養的視女則、女訓爲生命,十分的貞靜溫順。劉氏青春喪夫,孤燈空房,卻自願發誓終身爲謝朗守節,守着孤女謝莞熬日子。
謝晉對這位堅貞如雪的二房兒媳是敬重的,心裡也憐惜盧氏唯一的親生子平白就沒了,對劉氏母女頗爲照顧,並且默許劉氏母女的吃穿都從他們二老的小廚房和小金庫走。
家主的憐惜敬重加上盧老太太的傾力維護,府上自然對這位寡居又無子的劉氏高看一眼。平時劉氏母女有什麼想吃的,吩咐一聲,大廚房便顛顛的送過來,可今日大廚房忙着給小世子做滿月酒,難免有些疏忽,把謝莞要的一碗燕窩鴿蛋給漏了。
周茂家的一貫在後廚十分蠻橫,當場在廚房裡指桑罵槐,廚房裡的人平時還指望着從周茂家的指縫裡撿些銀子,因此自然不敢得罪於她,趕忙一邊賠罪,一邊加緊做出來。
周茂家見廚間衆人被她罵的鵪鶉也似,更覺得意洋洋,一屁股坐下來,扭頭髮現竈上有一碗燉的嫩嫩的銀魚蛋羹,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自己端起來吃。
一邊吃一邊和廚房的婆子說笑,正在得意時,一個少年忽然走過來,一把掀開鍋蓋,發現裡面的蛋羹不見了,轉頭質問道:“你端了這鍋裡的蛋羹?”
周茂家被這少年的氣勢震懾住了,趕緊答道:“老婆子看燉在火上,恰好幫老太太辦事,大半天沒吃上東西……”
少年用力蓋上鍋蓋:“這是給世子的東西,誰叫你動的?”
周茂家的一怔:“沒有人叫,可大廚房裡的東西向來都是隨便老夫人取用的……”
少年冷笑道:“老夫人可以隨便用,你是老夫人嗎?”
周茂家的滿以爲搬出老夫人來,這些廚房裡的下人便不敢再放肆,誰知今日卻遇見個不吃這一套的,大庭廣衆之下給她一個沒臉。周茂家的臉漲得通紅,惱羞成怒道:“不就是一碗蛋羹嗎?好稀罕。”說着,一下子將碗扔到竈臺上,也是不巧了,這碗剛好打翻了旁邊的一口鍋,鍋裡煮着世子寄名酒要用的紅雞蛋。
這下子可闖了禍,周茂家的趁着廚房裡一團亂,趕忙灰溜溜逃之大吉。因爲害怕被追究責任,回去就惡人先告狀,將大廚房裡的人如何爲了世子的寄名酒慢待了莞小姐,如何不尊重老夫人,自己不過吃了一碗雞蛋羹,就被一個少年狠狠訓斥一頓,吧啦吧啦添油加醋的全倒了出來。
她回話的時候。劉氏和謝莞正在那裡陪老夫人說話,聽了這話,劉氏頓時眼眶一紅,可她溫順慣了,便只是側着身子悄然垂淚。
謝莞面上厲色一閃而過,轉向盧老太太的時候,就換上了強忍悲傷的神情,黯然道:“罷了,周媽媽莫哭,您今日受累了,這個鐲子便拿去給家中小兒玩吧。”說着,她又走了幾步,到老夫人背後,輕輕給她捶背:“老夫人也不必生氣。孫女可不想因爲和一個小娃娃爭口東西吃,倒惹得祖母不高興,那可是我的罪過了。”一個爭字,雲淡風輕的就撇清了自己和周茂家的過錯,給碧雲軒的小嬰兒定了罪,還顯得特別識大體、能讓人。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冷笑道:“他一個奶娃娃,能否長大尚是未知之數,又懂得什麼爭不爭的?小孩無辜,都是大人做的孽啊。”
周茂家的趴地上回道:“就是,就是,那一位做姑娘的時候就和老太太過不去,成日裡拿腔拿調的,自認爲是從前頭那個肚子裡爬出來的,便高貴了許多。呸!不過是王家的破落戶,鄉下來的窮丫頭生出來的爛坯子。”
她罵得難聽,老夫人只閉着眼睛,像是沒聽見似的。
劉氏語帶淒涼道:“媳婦只恨自己肚子不爭氣,沒有給二爺留下一星半點的香火,不然今日也不至於被人欺負到頭上去。”
老夫人陡然睜開眼,怒道:“休要說這些喪氣話,我的孫女美貌又孝順,日後的前程大着呢。哼,且等着吧。只是老爺喜歡那孩子,現今的確不適宜扯破臉。不過,若是不給他們一個教訓,恐怕有的人便忘記了究竟誰纔是這府裡女主人。老爺還沒死呢,且輪不到謝銘做主。”說着,她轉頭看了地上的周茂家的一眼:“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去查查,廚房裡最近是不是混入了什麼不明不白的人,逮住了一律打一頓攆出去。”
“是!”周茂家的大聲應道,然後麻溜地爬起來,扶着老夫人進了內室。
有謝晉在,盧老太太再不喜歡謝茂雅這個女兒,也得去世子的寄名酒上露個面。不只露面,還要高高興興的裝樣子,盧老太太的心情自然不怎麼明媚。
不想觸老太太的眉頭,謝莞退了下來,拉了拉還在暗自垂淚的劉氏,母女兩便告辭回了自己院子。
今日是世子的寄名酒,除了寡居的劉氏,謝莞作爲堂姐,也是必須要去席上添個彩頭的。
劉氏在箱子裡左看右看,這個也捨不得,那個也捨不得,最後總算選了個金燦燦的長命鎖遞給謝莞,然後握着女兒的手,叮囑她:“莞莞,世子爺的寄名酒,自然是大事,連皇上說不得都會親自前來,所以你去了,切忌不可以在面上帶出不虞來。”
謝莞灑然一笑:“一碗燕窩鴿蛋而已,我的眼皮子還不至於這般淺。娘,我都省得,自然會與王妃和世子好好相處。”扭頭看着一片柳葉在春風的吹拂下越飄越高,謝莞的臉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是啊,該好好相處的。媽媽不會說話,當年又得罪了孃家,能指望的也就是你了。再怎麼說,世子也是那一位的侄子…… ”
謝莞信心滿滿道:“好了媽媽,我都知道,不論是長公主還是王妃,在事情沒成之前,女兒自然一個都不會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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