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棣常常偷爬上陸哲的嬰兒牀,把乖乖在牀上自己玩自己的寶寶強行摟住,然後馬景濤附體般瘋狂地質問他:“你長得比謝苒好看,爲什麼不是個妹妹,爲什麼不是個妹妹?王家哥哥說他要娶表妹,我也要娶表妹,你快點變——成——表——妹——”一邊說,一邊還試圖去抓陸哲的小丁丁。大有手動閹割自家表弟的兇殘勢頭。
世子殿下一發現他的企圖,頓時勃然大怒,一巴掌拍過去,然後趕忙張嘴哇哇大哭。
聞聲而來的侍女就會配合追過來的謝棣奶孃,想把自家耍流氓的二少爺強行拖走。此時謝棣必定抱着香香軟軟的小表弟打滾耍賴,嚎道:“我不管,我就要表妹,我就要表妹——”
要你妹!
在鐘鳴鼎食的世家大族裡耳濡目染,陸哲雖然還是個嬰兒,如今的禮儀值也到15。謝棣嘛,禮儀值肯定是負數!
陸哲緊緊皺着眉,向不成體統的謝棣投去輕蔑的目光。
吃饔食之前,還沒到上學年紀的謝家小哥倆必定要過來看一看錶弟。因此,每天的這個時候,碧雲軒裡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早晨的時光便在這雞飛狗跳中溜溜達達的遠去了,到謝棣被自家五大三粗的奶孃押回去之後,陸哲才能覷空吃幾口奶,打一個盹。
太陽移到了中天,轉眼又到該睡午覺的時候,受時氣所感,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便都有些春困,整個隱放園都靜悄悄的,偶爾幾聲鳥鳴,叫這座宅院更顯清幽,這種幽靜和宅院深處那些長草的老屋頂一樣,透出時光沉澱的深邃。
院子裡很安靜,王妃最近身體又不怎麼好,所以來往的僕婦都不敢出聲。可這辰光實在太好,謝茂雅不忍心兒子和自己這病秧子一起悶在屋子裡。
長風得了王妃的吩咐,就把世子搬出去曬一曬太陽,據說這樣小孩子的骨頭才能長得硬朗。
陽光透過樹影落下一塊塊光斑,陽春三月的天空清麗流翠,落在小孩子的眼睛裡,美得不可思議,不知道哪裡來的蘭草香清清淡淡的,叫人呼吸裡都帶着甜。
因爲世子殿下上午間睡飽了,這時候便瞪大眼睛,精神萬分地躺在嬰兒牀裡,擡起兩條腿用手扳着,然後晃啊晃的。別以爲陸哲閒的沒事幹在摳腳,人家其實在練習翻身,嗯,順便摳腳。
陸哲最近很有翻身的慾望,但是他的腰部沒有力量,所以只能擡起腳搖晃,企圖通過這種方式翻身成功。穿成小嬰兒這件事,不親自感受一次,絕對理解不了其中的苦逼之處。
當然,在其他人眼睛裡,只能看到牀上的小寶寶吧唧一下翻了過去,然後又吧唧一聲翻過來,有時候翻太快,把自己的小胳膊壓在了身子底下,急得啊啊直叫喚。笨拙的樣子別提多可愛,配上又大又圓又清澈的眼睛,白白嫩嫩一隻小包子簡直能把人的心都萌化了。
翻滾吧,糰子!守着世子殿下的兩個丫頭都在旁邊捧着臉,給自家英明神武的主子爺加油助威。
世事大抵如此,旁人只能看到外表那光鮮的一面,誰又能理解一個嬰兒心裡的苦呢?
胳膊很難受!難受死了!馬上要斷掉了!陸哲板着一張包子臉,使出吃奶的勁想把胳膊抽出來。
奶孃羅氏匆匆忙忙走出來,她瞪了搖籃旁邊笑嘻嘻的兩個十歲左右的丫頭一眼,趕忙把小世子抱起來,給他把尿。陸哲其實不太想尿,可是考慮到方纔喝多了奶,爲了避免待會尿牀,就勉爲其難的尿了。
把完尿,奶孃就把手裡的小傢伙輕輕放在搖籃裡,自己轉身回了屋子裡拿東西。
謝棣最討厭午睡,這時候往往會溜出來玩。其實他也沒什麼可玩的,頂多就是爬一爬樹,在園子裡逛一陣。不過今天他有了一個新計劃——去碧雲軒看新出生的未來媳婦。
於是,在穩重聽話的謝棠大少爺午睡的時候,多動兒謝二少已經偷偷溜了出來,挨着牆根竄到了碧雲齋外頭。進了月門,謝棣就看到小表弟正在搖籃裡玩的很開心,看上去心情不錯的樣子。
呀,小表弟長的真好吃啊。粉嘟嘟的臉頰像桃子,水靈靈的眼睛像葡萄,白生生的胳膊像蓮藕,連頭上的胎髮都柔軟漆黑,配上稍顯立體的包子臉,小鼻子和紅菱般的嘴,叫謝棣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吃朝食時他惦記着出去玩,此時真餓了。
*系統公告:獲得謝棣五點好感。*
正在專心致志翻身的楚寶寶被這聲音嚇得一愣。
謝棣已經躡手躡腳跑過來,趁着沒人看到,霸道地壓住表弟,手腳並用的壓住,俯身就是一通狂啃。
*系統公告:獲得謝棣一點好感。*
*系統公告:獲得謝棣兩點好感。*
*系統公告:獲得謝棣一點好感。*
……
陸哲好端端自己在那裡玩,被忽然出現的親嘴狂魔嚇壞了,一時居然忘記反抗。傻乎乎被謝棣啃得滿臉口水。
謝棣親夠了,見表弟沒哭,眉開眼笑地擡起身子,把一個編織很精緻的籠子拿出來,遞到陸哲面前,誠懇地央求道:“你變成妹妹吧,以後我每天都給你抓蝴蝶。”
如果陸哲現在能說話,一定送他一個字——滾!奈何陸哲還不會說話,所以只能悻悻然的把大腦袋偏過去,不想搭理這潑猴。
“弟弟別生氣,蝴蝶還是送給你吧。”擔心表弟生氣,謝棣趕忙就把籠子的門抽起來,將蝴蝶往小寶寶身上倒。
蝴蝶撲閃着翅膀,他們被一條透明絲線系在了籠門上,根本飛不起來。因此蝴蝶不停地掙扎,細粉直往小寶寶頭臉上灑落。有的細粉落進寶寶眼睛裡,又被吸進肺中,陸哲忍不住咳起來。
有個人走過來把那些古怪東西一下子從嬰兒牀上拂開去,喝道:“謝棣,別欺負你表弟,誰送你的蝴蝶?”說着,那個人把不斷嗆咳的陸哲抱起來,溫柔地拍打他的背。
是隻見過一面的大舅舅謝銘!這個味道陸哲記得。
“小東給我的……我喜歡弟弟才把蝴蝶給他,沒有欺負!”謝棣雖然畏懼父親,但還是極力分辯道。小東就是大管家謝東的弟弟,他娘是謝棣的奶孃,兩個孩子關係一直還不錯。
謝銘卻不聽他的解釋,提溜起領子就開揍。結果巴掌還沒下去,謝棣的哇哇乾嚎引來了王氏。
王家歷來掌兵,王家子弟在四大家族一干輕袍緩帶的白袷王孫中,便顯得英武粗豪一些。家學淵源,王家的女兒身上,便也多多少少帶着些英氣。這個小王氏尤其爽朗大度。長相也很大氣溫婉,說不上非常漂亮,但是叫人看着十分順眼。
謝銘一見小王氏,便露出一個沉醉春風的笑容,道:“最近辛苦你了。家裡的大小事務還要夫人操心。偏偏事情都堆在一起,夫人務必要注意身體。我記得你往常都要午睡的,今日怎麼起來了?”
王氏也不說什麼“你的夫人可不止我一個”之類的喪氣話,只見她爽朗一笑,露出六顆雪白整齊的牙齒,渾不在意道:“我剛纔去外面看過棠兒,他還在睡着呢,我就想要去花架子那兒瞧一眼,若是寄名儀式的車隊回來,咱們也好準備開席。”
“祝脈的時候,恐怕宮裡也會來人,到時候還要你多擔待一點。做大家長媳本就不易,況且我家情況複雜,這麼些年真是委屈你了,淺淺。”謝銘將一片飄來的草葉從王氏漆黑的髮髻將擇下來。
王氏瞪了他一眼,臉上微微發紅:“夫妻本是一體,有什麼委屈?再說了,都叫你別當着棣兒說這些,他也到了知曉事理的年紀,聽這些不好。總之我待他們兩個的心都是一樣的,只盼着他們兄弟和睦。”
謝銘不由輕輕嘆了一句:“淺淺,是我對不起你。”磁性的聲音裡似乎有柔腸百轉,叫王氏這樣爽朗的女子也不由得低下了頭。
“爹,放我下來,我快喘不過氣來了。”謝棣哇哇大叫着,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打斷了謝銘和王夫人在光天化日下秀恩愛。
“喘不過氣?昨日還有僕人告訴我你偷偷把頭放進水缸裡練閉氣來着,謝二牛,你如今膽子越來越大了。”謝銘捏着謝棣的耳朵罵道。
沒錯,謝棣的小名就叫二牛,謝棠叫大牛。
陸哲在旁邊看的眉開眼笑,咿咿呀呀叫着給自家舅舅助威。
王氏一看,趕忙上來勸道:“夫君別生氣,棣哥兒也不過是小孩子心性,喜歡錶弟才和他親近的。這孩子雖然看着皮實,哪裡經得住打。沒的打壞了,不光公主心疼,縱然你自己,難道就不跟着難受?”
這番話說的在情在理,謝銘剛有所鬆動,謝棣卻在悶悶地分辯道:“爹,我沒有欺負表弟,你看他笑的多開心呢。”
謝銘見他死不認錯,怒道:“胡笳,取我的馬鞭來。
王氏趕忙攔着胡笳,又轉頭吩咐謝棣:“還不快給你爹認錯。”
陸哲前世也是三十郎當歲的人了,雖然不喜歡謝棣,但是也不想害他因爲自己捱打,否則難免會有欺負小孩子的感覺。於是他便“啊——啊——”地叫了兩聲,表明自己中氣十足,因蝴蝶翅膀事件引發的咳喘已經好了。
“爹——娘——兒子再不敢了,兒子錯了,以後都聽話。”謝棣見一貫溫和的老爹動了真怒,趕忙大聲求饒。
“錯在哪了?”謝銘方下巴掌,拎起謝棣問道。
“兒子不該捉蝴蝶來害表弟咳嗽,也不該嫌棄表弟不是妹妹,哇哇哇,爹,我再也不敢了,就算不是妹妹,我……我也會對錶弟負責的。”謝棣哇哇大叫起來。
“都從哪裡學來的這麼些混賬話。”謝銘被他氣樂了,可是到底是自己兒子。謝家子孫不繁,長子謝棠身子骨不太健壯,所以謝銘其實捨不得打活潑可愛的小兒子。
“以後要對你表弟溫柔一些,你看他那麼小,可不像你這隻小猴子。”王氏見謝銘已經不想打了,便信步走過來,把謝棣接過去放在地上,還給他把理了理衣服。但是謝棣卻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躲了過去。
王氏手落了空,她怔了怔,隨即不以爲意的走過去,揪着謝棣的耳朵,親親熱熱地教訓他:“這回算是欠一頓打,下回再不聽話,跑來欺負表弟,叫你爹大鞭子抽你,連同這次的一併抽回去。”說着,小王氏以大部分貴女都做不到的彪悍,將四歲大卻長着七八歲身形的謝棣抱了起來。
謝棣這回沒有掙扎,反而嘿嘿地傻笑起來:“還是大娘你最好,我下回再不敢了。”
謝銘咳了一聲,有點埋怨王氏把他說的太兇了一點,便緩和了神態問謝棣:“你不是有妹妹嗎?爲什麼還非要表弟變成妹妹?”
謝棣攬住王氏的脖子,轉身怏怏不樂地回答:“我娘生了妹妹,因爲妹妹不好看,娘都不高興了。我見她偷偷哭,還不讓我和妹妹玩。哼,我不喜歡妹妹,我喜歡錶弟。”
王氏逗他:“你喜歡錶弟什麼呀?”
謝棣大大咧咧地道:“喜歡錶弟好看!他若是變成表妹,我纔好娶來做媳婦。”
陸哲簡直被這憨貨氣死了!聽聽這話,若不是他年紀還小,妥妥就是一個生冷不忌的紈絝子弟。藍田王都沒有他這樣混賬的。
“臭小子!”謝銘並沒有想太多,反而被兒子的童言童語逗樂了。他年少時也荒唐過,心裡便忍不住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若茂雅生的是個女孩兒,以她和小王氏的感情,兩家倒的確能做一門好親。可惜是個世子。
做喻王的世子,可不是件容易事啊。
長房一家人有說有笑,全然沒注意月門外一道怨毒的目光。
“公主,公主,小郡主的抓週……”一個丫頭喜滋滋的跑過來,回稟道。
長公主一腳將丫頭踢翻在地,罵道:“不爭氣的東西!一個不能繼承香火的女娃娃,還做什麼抓週。”
一路走回自己那邊的院子,宮裡跟來的季嬤嬤早就聽心腹的稟報了,此時連忙迎上去問道:“公主不是去找棣少爺和駙馬了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
長公主柳眉倒豎,怒氣衝衝的說道:“別提了,那個賤人也在,她肚子爭氣,又和謝茂雅好,駙馬的心全都偏到西邊去了。如今居然把我的棣兒也籠絡了過去,他們倒像是一家人,有說有笑,唯獨我,唯獨我像個外人!謝銘他怎麼能這樣對我,謝家不能這樣對我!”
如今沒有外人,長公主也不必掩飾自己的情緒,裝謝銘最愛的爽朗天真出來,便露出了歇斯底里的一面。雖然貴爲公主,可是愛上了謝銘那樣的男人,她便也卑微的如同世上任何一個平凡女子了。
季嬤嬤冷冷地看着她發瘋,心道:“當初還不是你哭着喊着要嫁給謝銘?當時王氏肚子裡可還懷着呢。再者說,論起尊貴來,您外祖父不過一個殺豬的賤民,王氏門第清貴,人家的祖宗十八輩可都比您高貴啊。”雖然心裡這樣想,當時季嬤嬤口裡卻說:“可不是,王謝門第哪裡有天家尊貴,那小王氏不識好歹,居然膽敢和公主您搶東西,真是膽大包天。”
長公主一聽這話,更是火上澆油,一下子把矮几上的瓷器全都拂到了地上:“不行,我要再生個兒子,我得給謝家再生個兒子!”
季嬤嬤趕緊上前安慰她:“公主,你纔出月子,生孩子也該等身體養好再說。況且……”她湊近楚琳耳邊,悄聲道:“與其現在熬壞了身體生孩子,不如將棣哥兒的心籠絡過來。比如多帶着少爺去李府走動,或者去皇宮裡見一見他的親舅舅,想來謝府也不會攔着。”
楚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季嬤嬤接着勸道:“自從公主嫁入謝府之後,就與舅家走動少了。你看如今駙馬爺對小世子多好?便知道李大人他們對棣少爺的心了。那府中上下都很掛念公主啊。依老奴來看,要重新贏回駙馬的心,單靠公主您自己是不成的。公主也知道謝茂雅和西邊關係好,如今走的也近,若是讓他們狗咬狗……”
楚琳聽了不由眼睛一亮。
作者有話要說:陸哲的四個大丫頭:長歌,長風,長青,長寧。長風是王妃身邊的心腹,目前還不怎麼在陸哲這邊走動。
四個二等丫頭:甘草,白朮,黃芪,豆蔻。
三等丫頭若干。
八個奶孃,趕走一個。常用的就是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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