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着脣,沉默了片刻之後,她深吸了一口氣,下了軟榻,挺直了腰板,朝容聿走去。
容聿坐在牀—上,沒有躺下,她來到容聿面前,猶豫了片刻,才脫下鞋子,爬上了牀,在容聿身邊的位子躺下。
雖然跟容聿拉開了一點距離,可這張牀畢竟不是容王府那張可以容納好幾個人的豪華大牀,即使她儘量往裡挨着,跟容聿之間的距離也並沒有拉開得太遠。
注意到了她這個細微的動作,“怎麼?你不是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嗎?現在躺在本王身邊就怕成這樣?”
容聿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下意識地轉過頭來,見容聿幽深的目光,正停留在她的身上,隱隱的,有些不滿。
“纔不是,我……我只是怕把你的手臂再給弄傷了。”
她紅着臉,解釋着,眼底,卻有些心虛。
容聿輕笑,眼底帶着幾分捉弄的光芒,“如果你不像上次那樣整個人壓在我身上,我的手,基本上不會出事。”
被容聿這樣不痛不癢地提起上一次的窘境,楚辭的臉,更加紅了,尤其是在眼前這樣的氣氛下被提起,就更加尷尬了。
“上次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的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許多,垂着眸子,辯解道。
容聿看着她微微泛着紅暈的臉頰,明亮的星眸裡,閃爍着古靈精怪,低低的辯解聲,像極了一隻慵懶的小野貓,軟軟的,讓聽得人心裡都癢癢的。
容聿的目光,又一次不由自主地變得灼熱了起來,讓垂着眼眸的楚辭,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擡起眼眸,果然,容聿正在看她,用一種古怪的神色,看得她心跳又開始變得不規律了起來。
“還不睡?流了這麼多的血,不需要補回來嗎?”
她瞪了他一眼,轉身背對着他,掩飾了自己心裡的緊張情緒。
容聿沒說話,見她轉過身去,便有些不捨地將目光從她身上收了回來。
楚辭背對着他,卻依然沒什麼睡意。
雖然不是第一次跟容聿同牀共枕,可這種詭異的感覺卻是第一次。
有些心慌,有些侷促,像個剛剛進入戀愛的少年一般。
在牀—上輾轉反側了許久,楚辭都沒能睡着。
轉過身來的時候,發現容聿也還醒着,側躺着右手朝上背對着她。
他躺着似乎有些不舒服,身子側着,總是不由自主地動來動去。
想到他背上的傷,確實會睡得有所顧忌。
一想到這是自己間接造成的,楚辭的心底,便閃過一絲內疚。
猶豫不決地張了張嘴,好幾次話到嘴邊,她還是膽怯地收了回去。
“容聿……”
終於,她鼓起了勇氣,低聲喚了容聿一聲。
側躺着的容聿,因爲她這樣一聲叫喚而感到有些意外。
他以爲,這一夜,就算是醒着,她都寧可裝睡背對着他躺一夜。
艱難地轉過身來,可當平躺着的時候,受傷的肩膀壓在牀面上,他甚至能感覺到肌肉被硬生生扯開的疼。
眉頭,不知覺間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子,儘管他沒說話,可楚辭看得出來,此時的他,應該很痛。
“很痛嗎?”
她小聲問道,聲音中,夾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心疼。
容聿愣了一愣,擡眼看向她,見她擔憂的眸子中,還有些許小小的緊張夾在其中。
雖然確實是很疼,可她這雙明亮的眼睛,用這樣的神色看着他的時候,他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疼。
“不疼。”
他咬咬牙,回答道,表情輕鬆到彷彿真的一點都不疼。
可就是他裝得再像,生理上的反應卻無法僞裝。
透過月光,他那張疼得有些泛白的臉,在她的眼前完全展現出來,額頭上,甚至還有幾滴極小的汗珠。
楚辭的心裡有些心疼,也有些抓狂。
不知道他這樣咬牙忍着,是顧着他男人的尊嚴,還是不想讓她擔心。
“來,先墊着。”
她伸手拿過自己邊上那個柔軟的枕頭,放到容聿肩膀下面,儘管作用不大,也能稍微緩解一些。
容聿愕然,看着楚辭那張安靜又乖巧的臉,沒有出聲,只是十分配合她的每一個動作。
肩上有枕頭墊着,躺下的時候,稍微舒服了許多,但是並沒有因此而緩解背上時不時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劇痛。
雖然很痛,他卻覺得這一次的傷,來得有些值。
至少,眼前這個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女人會懂得體貼他,關心他了。
思及此,容聿不禁笑出聲來,一向喜怒難辨的他,第一次笑得這麼會心,那笑容,分明是從眼底最深處散發出來的。
楚辭見他在笑,笑得還有些傻乎乎的,心裡頭,被他的笑給激起了一絲淡淡的波瀾,出聲道:“你不是肩膀傷了嗎?還傷到腦子了,都成這樣了,還笑得這麼開心。”
她沒好氣地開口,同時,也讓容聿嘴角的笑容,收了回來,有些訕訕的味道,“心裡開心,自然就要笑了。”
他,有些幼稚地解釋道。
很少見這座冰山臉這麼反常,楚辭倒是覺得有些新鮮,既然睡不着,就索性不睡了。
看着容聿那張含着笑的側臉,第一次發現,對容聿這個人,她一點都不瞭解。
明明看着那樣喜怒無常的冰山臉,溫柔起來卻也能甜死人。
明明一本正經,壞起來的時候也是沒個正經。
明明那麼討厭她,隨時隨地都恨不得弄死她,卻總是在生死關頭,拼了命也要護住她。
他覺得,這個人就是一個矛盾到讓人無法理解的存在。
心裡有太多的疑問,猶豫了半晌,她看着他,出聲道:“容聿?”
聽到她叫他,那細細的聲音中,有着幾分茫然。
他轉過頭來,看着她,眼底,帶着淺淺的,極好看的笑容,看得楚辭忍不住心悸。
見楚辭幾番欲言又止,容聿開口道:“怎麼了?有話問我?”
楚辭抿着脣,沉吟了片刻之後,點了點頭。
“好,要問什麼?”
容聿的眼底,閃過一絲明亮,好像是第一次,他跟楚辭這麼和平地相處在一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