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邊說着,便同時擡起頭望向河對岸。洛水河終年霧氣不散,透過這洛水河上濃厚的霧氣,可以望見那隱隱約約在霧中露出一角的陡峭山壁。不過,即便以他們元嬰修士的目力,也難以看得分明。
這霧自然是古怪的,而有這樣的兩處險地環繞,這蕩天崖真的就如外界所傳言一般窮山惡水,毫無價值,不值得涉足嗎?
兩人看了一會,便收回目光。秦霜便又說道:“張道友,無論如何,我都要入內一探的。我等如今消息不夠靈通,對於魔修的動向一無所知,若是無頭蒼蠅一般在無邊島亂撞,單單憑我們兩人,可謂事倍功半。魔修一方既然說是來無影去無蹤,那無論出現在何地,等我們趕去,也是來不及救援的。如今之計,只有想法子尋到他們的根基,方有一線生機的。”
張天賜似乎也將之前一瞬間的頹唐放下了,點頭道:“既如此,我再說什麼,也是不該了,只是秦道友務必當心。若此地真是魔修的駐紮地,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爲過了。至於我,呆在這裡也於事無補,不如趁此機會,去無邊島別的地方查探查探,看能否尋到別的線索。若是道友將事情弄明白了,而對方勢大,也切莫勉強,只管離開此地發送信符與我,我等再慢慢商議如何下手不遲。”
兩人既然議定,也便乾脆地分開。張天賜一聲呼嘯,轉眼已是去得遠了。而秦霜轉過頭來,朝着霧氣之中緩緩前行,不一會兒,她的身形便消失在其中,再也看不分明瞭。
若說險地,當初秦霜也曾去過寒地碧雲山。只是那裡終究是傳承之地。不過嚴苛了一些,總有一線生機。而如今這洛水河情形不明,但是兇險之處,只怕遠在那碧雲山之上。
秦霜緩緩前行,耳邊一片靜謐。那洛水河滔滔流水,卻是無聲無息流淌,沒有發出絲毫聲音。未多久,秦霜便覺身上一緊,強烈的波動令得她身上的法力全然不受控制一般想要四處亂竄,心頭也頗爲煩悶。秦霜也不焦急。混沌靈力略一運轉,這感覺便消失了。
果不其然,還是混沌靈力的作用。秦霜的靈力由於經脈的緣故固然渾厚。但是這一次晉升元嬰期未久,雖然修爲已經鞏固,但是畢竟對於新的力量還不夠熟稔,在細微的靈力控制上卻談不上精妙,能夠不受此地影響。果然是託了混沌靈力的福。
既然知道這一點,秦霜心中大定。至少,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是比其他修士有着極大優勢的。便有什麼突發狀況,當也能應付得來。因此,便有閒暇細細打量了一下週遭。
若是在空中遠遠望去。洛水河是一條美麗的河流,玉帶一般流淌,環繞羣山。河流之上雲蒸霞蔚,煞是動人。但是身在此地,便能發覺其中詭異。周遭的一切悄無聲息,大約是由於水極深的緣故,近看起來那水似乎有些發黑。不如在遠處看時那般清透明亮。以秦霜的陣法造詣,更能看出。這河流與周遭的環境尤其是蕩天崖,似乎構成了一個天然的陣勢,浩瀚古樸,迎面有蒼涼之氣撲面而來,自成世界一般。若真是如此,這蕩天崖自然是極其詭異的,似乎應了她的猜測。畢竟,這蕩天崖並洛水河甚至可能還包括霧靄森林等幾處險地,佔地如此廣袤,居然都在這天然的陣勢之內,如何可能是凡俗之地?
只是這等天成大陣,等階恐怕還在古傳送陣之上。對於古傳送陣,秦霜也是隻能勉力修復,不能談破解和佈置,對這等大陣自然更是束手無策。
而此地的空間法則,更是奇特。之前在最外圍的時候,秦霜尚可尋到一個空間節點,在張天賜落地前將兩人瞬移出去。而越是深入,秦霜甚至難以尋到一個空間節點進行飛遁。似乎這整片空間,渾然一體,無懈可擊。
秦霜正前行時,忽然身軀微微一晃,伸出手屈指一彈,便看見一道無形裂縫從她身側擦肩而過,隨機便沒入了虛空當中,再無痕跡。對於此裂縫,她是在熟悉不過了,不是空間裂縫是何物?只是此地的空間裂縫也有些古怪,似乎無形無跡,即便她身爲一名空間法則大成的元嬰修士,也是在那裂縫在她身前現身時方感覺到一絲波動,剛好來得及將它撥開。若換了尋常修士,真可謂防不勝防。更不要提尋常修士在此地法力紊亂,十成實力也發揮不出一二,豈不是任其宰割?
這還沒到河面之上,便已是如此,看來這險地之險,還在她的想象之上。
秦霜心念一動,無數道蓮影在身周綻放,淡淡的靈光映在她面龐上,華美的蓮瓣將她的身形護得密不透風。若是有空間裂縫出現,護法功法自有反應,能更早地做出應對。既然知道這險在何處了,自然要使用這更省力的方法。想必之前若有人能通過這險地,不僅對於法力操縱精妙,護身功法也必是不凡的。
越是前行,空間裂縫越是密集,無聲地將那蓮瓣撕裂開來。好在秦霜如今法力不俗,又未受到此地影響,那蓮華之光始終凝而不散,便有損傷,也很快便恢復完全。而秦霜畢竟是空間修士,總能尋到損傷最小的路線,避其鋒芒。即便如此,到得河岸邊,那裂縫已有些密不透風的架勢,秦霜的法力也已經損耗了不少。
秦霜暗自心驚,要知道,她如今甚至還未開始渡河呢。而洛水河和霧靄森林中,霧靄森林之險傳聞中更在洛水河之上。而要入蕩天崖,這兩處險地必要經過一處,不可能盡數避開。因此,對於能進入此地的修士實力,秦霜更加高估了幾分。若是魔修果然潛伏在此,可見其中真有此等逆天人物,委實太過棘手,很可能是化神修士。便是秦霜,對於此人也沒有絲毫必勝的把握。可笑那些青帝城聚集的修士,自以爲縮在青帝城便可安然等到最後。豈知若是魔修中真有如此天驕,他們這般行爲,反倒方便對方一網打盡,憑空省了無數力氣。對方隱忍不出,只是將城池各個擊破,說不定便在等待這樣的良機呢。若是如此,天元大陸幾乎毫無翻盤餘地了。只是這種道理,那些元嬰修士人人懂得,不過抱着魔修中亦無化神修士的僥倖之心而已,便是秦霜開口提醒,結局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
秦霜如今反倒盼望自己和張天賜的推測出錯,魔修並非潛伏在此地的。或者是天元大陸有隱居不出的化神修士儘快出世纔好。否則,天元大陸如今的局勢,可以說比想象中還要惡劣得多了。只是天元大陸修士修爲甚至比不得冥界,自秦霜來到天元大陸,除了鳳飛卿和便宜師傅已經明確是化神修士並皆已經隕落之外,也只有雪丘能算的一名化神戰力。只是雪丘雖然是洪荒異種,但是洪荒異種也是靈獸之屬,大抵還是長於肉身和戰技,並不精於法則領悟。縱然雪丘之前在秦霜渡劫時得了一枚法則符籙,想要煉化都比修士要艱難得多。因此在法則上和寶物上不比修士一般便宜,動手起來諸多限制,嚴格算起來只能算是半個化神修士。譬如秦霜,若是她能在人界進階化神,神通必定遠遠在雪丘之上,動手也不會受到如此多的限制。畢竟,法則御使對於法力的消耗不大,而法則越是精深,越是親近天地,所受到的限制也越小。
秦霜默默思量着,腳下卻是步步留心。呼嘯而過的空間裂縫帶起她的衣裙翩飛,越是靠近河面,這空間裂縫越是驚人。不僅數量更多,也更是危險。而秦霜就在這仿若刀山一般的場景之中,漸漸接近了那洛水河。
河面安靜地流淌,似乎沒有任何異常。
秦霜心念一動,那蓮影光芒大作。隨即她雙手連掐,一雙玉手帶起狂暴的亂流,引爆那無盡空間裂縫,一時那些空間裂縫盡皆無所遁形,張牙舞爪地在秦霜周遭現形。遠遠看去,秦霜便如在空間裂縫所構成的叢林中漫步一般。
而秦霜所需要的,便是這麼一瞬間的喘息。
她早已發現,在此地不僅是空間法則,甚至各種法則都是渾然一體,似乎毫無破綻可尋。只是修士御使法則,卻非得尋到這個破綻不可。若是尋不到,便只能自己製造破綻。她不可能時時被動挨打,並在這樣的不利局面下渡河。
好在她所料不錯,引爆了空間裂縫帶來一瞬間的法則紊亂,正是她出手的良機。
她絲毫不敢耽擱,雙手如穿花蝴蝶一般靈動地掐訣,口中更有古拙複雜的符語流水般逸出。爲了達到預想的效果,她難得地使用符語輔助手決來增強法術的威能。這個時候,當然不是吝惜靈力的時候,她體內似乎無窮無盡的法力洶涌而出,無比霸道的極寒之氣瞬間爆發,朝着一望無際的河流席捲而去。洛水河上空更加陰暗起來,霸道的極寒之氣幾乎凍結一切。那流動的水波也彷彿瞬間靜止,天地重歸一體,放眼皆是白茫茫一片。
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下來。比起之前的靜謐,這樣的安靜帶着陰沉的死氣。
“轟”地一聲巨響,一顆碩大的頭顱破冰而出,朝着秦霜的方向電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