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爲之差,直如天塹。。將原本平心靜氣略有交情的兩人,硬生生推到了如此地步。秦霜不是想不到李楷那一拜時心中的屈辱和痛苦,她也是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發現——她與她的同齡人,原來已經有了這麼深的鴻溝。大到對方在她面前,連懇求都是一種逾越,以至於要使用這樣的方式。
嚴格說起來,她與李楷也算有些緣分了。偌大的天元大陸,能遇上三次之多。上一次,她拒絕了他的要求,這一次呢?她有些猶豫起來。
當然,她不可能留在李家庇護他們,這是確定無疑的。她之所以留下,並不只是爲了庇護一個門派一個家族而已。但是,是否真的要完全絕了他們的念頭呢?
晉升凝丹時,她還太過年輕,眼裡幾乎揉不進一粒沙子。因此對於李楷上門尋求她對那樣一個家族的庇護深感厭煩,覺得交情便是交情,摻雜了其他,便不純粹。更何況其中又有孫三喜之死擋在那裡,當時因孫三喜之死而憤怒的她,並不那麼冷靜,在當時的她看來,李楷不應該提出那樣的要求。如今的她,經歷了許多,尤其是從冥界傳送到輪迴之地前那一次抉擇,讓她深知人有時常有許多無可奈何。出身於家族之中,受到家族栽培,縱然家族積弱,利字當頭,有幾人可以做到無動於衷,徹底抽身離去?譬如她對她的父母,固然深恨他們當年的拋棄,以致爺爺早逝,自己孤苦伶仃,其實不也不能做到完全無動於衷,任憑他們自生自滅。若無天元大陸戰事,她早已迫不及待迴天南大陸。縱然只求一個答案,也是迫切想要回去的。
李楷也是如此。更何況如今他已是家族的領頭人。也就是實際上的家主了,不過可能是家族接近覆滅,所有人都是朝不保夕,沒有定下這個名份罷了。在這種情況下,想要讓這些人活下去,他之所求在他的角度來看,又有什麼錯?至於孫家之事,李家畢竟是外人。她不能原諒孫念恩,但是對於李家,卻無法這麼苛責。
秦霜悠然一嘆。終於開口道:“我不可能留在你的家族,不過你可以以我的名義,與那薛家爭持。那靈脈想必也不會太差。與薛家共用也好。否則,以李家如今的實力,即便得到了一整片靈脈,也是保不住的。”
李楷低着頭,雖有失望。更多的卻是驚喜於秦霜居然鬆了口。他原本也不敢妄想秦霜會留下坐鎮李家,不說別的,單說一名元嬰修士的供奉,也不是如今的李家能出得起的。當年秦霜要他們照顧好孫家,他們也沒有辦到。只憑着當年那一點微末交情,他還沒有如此大的面子。但是僅僅這一鬆口。也能讓如今的李家暫時緩過一口氣來。否則,再如此爭持下去,靈脈不能到手。李家說不定便要全軍覆沒了。秦霜的安排,已是最好的選擇。
秦霜既然事了,自然不再逗留。只是離了那些李家修士的視線,便輕聲將元寶喚出,略微叮囑了幾句。便目送他去得遠了了。此去蕩天崖,不知結果如何。很可能險象環生。以元寶的修爲幫不上忙,不如讓他暫時離去的好。元寶已有凝丹修爲,短時間離開縛鬼球也沒什麼妨礙。況且,無邊島如今亂象紛呈,他一方面略微照顧一下李家,卻也不能讓李家太過依賴。另一方面也可趁機歷練,修煉那魔功。畢竟,想要修煉魔功,殺戮是必不可少的。有她賜下的寶物,相信元寶殺敵能力和自保能力皆是不弱。即便真有性命之危,只要她還在無邊島,又未被困或隕落,自然有感應,只要那些寶物能替他拖延一時,當能趕到。若是連她這個空間修士也來不及趕到,那便無法了。
要知道,修仙界修士最晚築基期,也都出門歷練,她練氣期時便已經出門闖蕩。元寶已是凝丹,功法又如此特殊,她無法一直將他護在羽翼下,非要讓他單獨歷練不可。若是準備得如此萬全,元寶依然隕落,那便是命中註定了。
因此,她雖然依依不捨,依然是收拾齊全,放元寶離去了。只是看着元寶的小小身影,頗有些心疼不忍。
蕩天崖整條山脈方圓不大,左側有煙靄森林,大部分山體更有洛水河環繞,除了這兩個出名的險地,在洛水河畔,一些名氣不盛的險地亦是爲數不少,與蕩天崖隔河相望,稀稀拉拉散佈在蕩天崖周遭。有這些天然的屏障,加上蕩天崖自身的貧瘠,說是窮山惡水也不爲過,人跡罕至自然不稀奇。秦霜與張天賜商討過,想要入內,最省力的辦法其實是尋一個洛水河略微安全的地方,度過洛水河。洛水河環繞了大部分蕩天崖山體,除非從煙靄森林中進山,否則其他地方,都是無法避開這洛水河的。但是煙靄森林的兇名之盛,猶在洛水河之上,既如此,不如直接選擇洛水河。
只是一條河流,流經之地想必不少,到底有什麼危險,居然會兇名在外,秦霜其實也是有幾分好奇的。
當然,安全與否也只是相對而言。這些身負盛名的凶地,即便是元嬰期修士,也沒有幾個探索完全的,更何況探索這洛水河,根本對修士一點好處也無,自然更是乏人問津,因此對於這險地的資料也是少得可憐。張天賜也只知道,這洛水河河面廣闊,又有無形法則,元嬰修士亦無法飛度,甚至神通也要受到限制,整個河流亦是深不見底,兇獸潛伏在內的不知凡幾,四階以上兇獸是絕不會少的,這可是相當於元嬰修士了,不過在法則方面不及而已。但是在這種狀況下,修士也使不出多少手段來,那麼兇獸這個劣勢便不那麼明顯了。至於其他的,便也是不得而知了。
如今兩人正遙遙站在洛水河上空,之前速度太快,雖然距離那條河流還有一定距離,但是卻已經似乎一頭撞入了洛水河上空的範圍內。秦霜眼睜睜看着張天賜如一塊石頭一般朝下落去,自己的法力也有不受控制的趨勢,趕忙運起空間法則,將兩人傳送到遠處。
張天賜頗有些無地自容,身爲元嬰修士,若真是一頭栽進地面,臉面可丟盡了。他明知此地危險,卻還是失了警惕,自以爲還未到河流上空尚且無妨,誰知道栽了一個大跟頭。而對於秦霜,他更是刮目相看。別看秦霜只是元嬰初期修爲,之前非但不像他一般完全失去法力的控制權,還有餘力救助於他,顯然除卻法則方面的強大,她無論是法力渾厚程度,還是對於自身法力掌控程度,恐怕還遠在他之上。
秦霜倒覺得大抵是混沌之力的作用,只是卻不好對張天賜明言,只好微笑默認。如今張天賜驚魂已定,兩人站在稍遠處,都有些苦惱。雖然之前有過了解,但是未曾親身經歷,誰能知道這洛水河上的無形法則居然如此厲害?一名元嬰中期修士,在此地幾乎與廢人無異,根本無法控制多少自身的法力,如何應付度過時的危機?
“也不知那魔修一方能去到蕩天崖之人是何等神通。”秦霜低聲道。若是她是因爲混沌靈力而受到的影響略小,那麼能憑藉這身實力度過這險地的,該是何等修爲?
張天賜也思索了一會:“倒不盡然,洛水河如此廣闊,想要渡河,也需有點運道。若是沒有強大凶獸潛伏在這一段河域之中,即便法力十不存一,也有渡河的可能。”
秦霜點了點頭,她之前有些懷疑魔修一方攜帶那能裝人的寶物者是一名分神修士,與天地溝通的程度驚人,對於自身法力的掌控亦已經達到極其精妙的程度,但是張天賜這種說法,倒也不是沒有可能。無論如何,既然有了這個推測,在險地之前空手而回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張天賜進去送死。之前她已經推測出,在此地她所受影響不大,闖過這洛水河不是沒有可能,但是若是加上張天賜,便不太容易了。
想到此地,她微微一笑:“我歷來運道不錯,便由我入內一探吧。”
張天賜如何能猜不到她的想法,只是他也知道,以他之前受困的程度,堅持入內只會成爲秦霜的拖累,說不定反倒累得兩人都葬身其中,因此雖然想要堅持,卻是開不了口。因此只是苦笑着說道:“張某無能,非但不能幫助道友,反倒成了拖累,真是慚愧無地。想我之前意氣風發,想要救世人危難。如今方知,這天元大陸上,張某力所不能及之處,還不知凡幾呢。”
秦霜見他有些頹唐,輕聲道:“張道友切莫妄自菲薄。我自身法力有些特殊,方可不受多少此地干擾的。道友有救世之心,如此高義,便已勝過旁人不知凡幾了。況且這等險地,恐怕天元大陸上也是數一數二的。我如今懷疑,其中說不定還有什麼內情,只不過被這險地所阻,其中真相被掩蓋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