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看了看琉璃那趴在岸上的巨大身軀,居然能清晰感沮喪。三千年來,它一定寂寞得很吧?剛剛降世的小龜,雖然不見得有靈智,那個兵荒馬亂的時候,不見得有人顧忌到它的感受,它渾渾噩噩間,這孤單的滋味恐怕也已經嚐遍了。這也是它依然保留着純真心性最重要的緣故吧?若是一個人類,別說是三千年,只須三十年,也足以讓一個人滄桑老練起來。
“你說你還不能化形,爲什麼卻已經可以以腹語同我聊天呢?”秦霜隨手摺了一隻耳邊的淺黃色小花捏在手中問道。
琉璃苦笑一聲:“你沒有認出嗎?我是神獸玄武,比別的靈獸自然有些優勢的。還是漫漫幾千年過去,早已沒人記得我們這四大神獸了?”
聽它親口承認,秦霜卻忽然覺得心情有些微妙起來。這一界中,似她這般築基期就見過真龍和玄武的,恐怕屈指可數吧。幸好兩對她都談不上惡意,否則只怕她有十條命,墓草也半人高了。
“難道這禁制內住的都是神獸?”秦霜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
琉璃微微搖了碩大的頭顱,不肯答話。
“那你們究竟因何避世呢?”秦並不氣餒,繼續問道。
“你在天大陸,海中所見的是否都是兇獸?”琉璃反問道。
見秦霜肯定地點頭,琉璃微微有些失的模樣。
“爲何這麼沮呢?難道世間還有什麼能讓神獸家族懼怕至此的?”秦霜不死心地問道。
“神獸家族?”琉璃當即來了神。憤憤不平道:“哪裡有什麼神獸家族?我們神獸每一類都是一界只有一隻罷了。上一隻隕落或是飛昇了。纔會有第二隻出現。若是也像其他靈獸那樣動輒千八百隻。豈會有這種事情生?”
秦霜想象了一下數千只神獸橫行地畫面。只覺寒毛直立。忙甩了甩頭。揮去了那個景象。若真是如此。世間哪還有人地立足之地?不過神獸一界只有一隻。甚至會隕落也是第一次聽聞。她原以爲神獸只有那麼幾隻。還早已飛昇。留下不少傳說罷了。不過之前見到金龍地經歷讓她地承受能力大了許多得琉璃親口承認倒也沒有太驚訝。心中已經開始盤算知天南大陸和天元大陸是否屬於一界。若是自成一界。那天南大陸地四神獸去了哪裡呢?
若只是這些。畢竟事不關己。她卻忽然想到了什麼。面上紅了一紅。目光怪異地看了一眼身邊地大龜。若是一界只有一隻。真不知這些神獸是如何繁衍下來地。
但她畢竟是未出閣地女兒家早已認定眼前地琉璃也是女兒身。這話卻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來。更何況。雖然琉璃性子和順。但是兩人畢竟是初見。交淺言深反爲不美即便要問話也不該急於一時。琉璃見地外人少。當年地雲墜月好歹還曾經下山歷練過。它卻是一直被拘在此處。心思單純。她卻不能以爲這幼年地神獸就好欺而冒失。
琉璃並沒有注意到她地目光。在這個地方渾渾噩噩地修煉然它天縱之資。也是事倍功半。加上身體龐大指算來居然也百年沒有出過湖底了。今日被這暖陽一照。微微閉起雙目極是享受。秦霜雖然在路上休息了一會畢竟被琉璃叼在口中晃晃蕩蕩。睡得極不安穩。兩人沉默了半天無聲息。
細看之間。秦霜面龐恬靜。氣息平和。面龐還有些紅潤。而琉璃地大眼也早已經合攏。竟是一齊都睡着了。
這倒不要緊,暗中卻有人苦笑起來。
此人正是秦霜剛見過一面的老人,看到這景象也不禁暗暗稱奇。他不像琉璃一般幾乎沒見過世面,對世人那些勾心鬥角可謂洞若觀火。秦霜進來之後見到他這個明顯是化形期以上修爲的靈獸,乃至於見到琉璃這個正經八百的神獸,卻都是寵辱不驚的模樣。既沒有刻意討好,也沒有什麼害怕的意思,倒是讓他暗暗稱奇。畢竟,來到這個地方,若是尋常人早驚慌無措了。
見陽光下秦霜微微挪動了身子,將頭擱到琉璃的一隻青黑色前爪之上,兩相對比,面孔顯得晶瑩得彷彿透明一般,微微蜷縮的身子甚至還不及琉璃的半掌大小,更顯得嬌弱了。他點了點頭,放心了好些。
琉璃雖然早已過了三千的壽誕,修爲也已經突破三階,但是心性猶是單純,他自然唯恐它吃虧的。此刻有這樣一個剔透人兒陪伴
未嘗不是好事。
若是這在外界靈氣充沛的地方,只怕琉璃早該突破四階了。現下,他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家都在這個地方蹉跎,心痛卻又無可奈何。
又多看一眼秦霜,目中流露出的不知是期許還是懷,複雜的很。半響,才微微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了。
他走後不久,那看起來睡得安穩的秦霜眼睫忽然動了動,臉上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在這神念不管用的時候,她異常靈敏的感覺就揮了作用,其中當然也有對方看她只是築基期修爲沒有在意的緣故。她竟是早早覺了老人來到了左近處。
起碼,一時之間不必擔心被人懷排擠了。她可不認爲對方收留她就是應當應分的,此刻就胡亂打聽內情,被對方現她有什麼異動,這個老人未嘗就不會將她扔出去。因此,她裝作只是隨意一問,並不刨根究底。若是矯枉太過,完全不聞不問,又更惹人懷。點到爲止,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了。絕望峽谷雖美,她可不想再回那裡呆着。
若是從前,她也許是不會想這麼多的。這些年輾轉不如意,卻讓她不得不謹慎些。她心中安慰自己,這樣無傷大雅地使個小心眼,並沒有什麼錯處吧?
雖然早道此處靈氣稀薄,比之一些中型門派都略有不如,更不要說和神獸原本盤踞的地方比較了。但是修煉半月有餘之後,她還是感覺到了苦惱。
在薺子世界那樣靈氣充沛的地方修慣了,忽然換到了這麼一個地方,不自在是難免的,雖然她的丹藥還有不少剩餘,修煉的速度比較從前也是大有不及了。
若非信仰之受靈力稀薄的制約仍是不緊不慢地穩步增長,這半個月她幾乎可以說是徒勞行功。水、金、土三個屬性的靈力的壯大程度幾乎看不出來。只是,她依然沒有一刻懈怠的,每日的功課從不敢落下。
修爲精進再慢,也比毫無益的好吧?琉璃一介神獸,也能在這樣的地方屈居數千年,她有什麼好抱怨的。
琉璃得了一個新玩伴,些日子倒活潑了很多,不再那麼懶怠動彈了。兩人每日修煉之餘下湖捉魚,岸邊清談,不時一起分享秦霜的小零食打打牙祭,愉快得緊。那些精巧的零嘴點心,扔進琉璃嘴裡,果然可算是塞牙縫都不夠,若非秦霜竭力壓制住,只怕它一口全能都吞了也未可知。只是論起捉魚,一百個秦霜拍馬也趕不上琉璃。想到琉璃第一次大顯身手的樣子,秦霜就忍不住莞爾。
秦霜只是仗着身形敏捷,在水中滑溜地伸手捕捉,幾乎從無失手。那琉璃瞧得眼熱,奈何它的手掌太過寬大,決不能和秦霜一般靈巧的。一怒之下,大嘴一張,猛吸一口,無數魚兒夾雜着湖水就向它嘴中涌去,連秦霜也費了好大力氣才穩住身形。回過神來時,百丈之內,連一片魚鱗都看不見了。琉璃難得動彈,這些魚兒過慣了悠遊自在的日子,突然遭逢大變自是本能地大亂,一時之間都不知藏到了哪裡,以至於這一片水域接下來幾日都冷冷清清,讓秦霜哭笑不得。只是這麼久來,卻仍然沒有見到別的靈獸,當日那個老人也不知所蹤。
這天兩人上岸後,休息了一會,琉璃忽然道:“今夜又是月圓的時候了呢。”
秦霜迷惑地看了看天空中從未挪過位置高懸着的太陽,不知它所謂何事。她雖然能算出大概的日子,但何時是夜晚,何日該月圓是決計算不出來的,琉璃最近日日和她在一起,也不知是如何得知的。更何況,就算是月圓時分,在這禁制內又有何分別?
琉璃晃動腦袋看了她一眼問道:“你想去看嗎?我們去與不去本沒有什麼相干,但是其實你能被傳送到這裡,也與這月圓之夜脫不了干係的。若要出去,只怕也要着落在這裡了。”它雖然一貫懵懂,此時卻彷彿看透了秦霜的心思一般。
秦霜怔了一會,才猛然回過味來。這裡居然能看到月圓嗎?那豈非確實和天元大陸還有通道相連?想到這裡,心情忍不住也有些激盪了。這件事情顯然本不必對她這個外人道的,琉璃願意告訴她,那是真的不將她當外人看待了。只是既然有通道,爲何這些靈獸卻不肯離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