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兒看着那粉衣女子腳下踩着的凳子,突然眼底一陣有精芒劃過,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那女子瞧着林晚兒盯着她腳下的凳子,大眼有些不解,疑惑道:“林姑娘,你怎麼了?”
林晚兒被她這一叫剎那回神,卻是靈光盡失,細眉微微皺起,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林晚兒從房樑上俯下身接過那女子遞來的燈盞,房樑上頓時明亮起來,隱匿在此處的線索也顯現出來。
林晚兒深吸一口氣,忍住胳膊上的痛意,擡手撫上那樑上凸起的木屑,原來樑上竟然橫着一條被絲絃拉過的淺淺泛白的溝壑,瞧着溝壑邊緣的木屑還是新鮮的,林晚兒眸光漸漸冷了下去,目光中寒意逼人,冷似玄冰,可是心中思緒卻百轉千回。
侯爺府府邸造建完美,無論是房樑還是房柱皆是鍍了紅漆,而且定期還會有人打掃和修繕,這溝壑絕非偶然。
“林姑娘,有什麼發現麼?”那女子此時已經跳下凳子,站在圓桌旁,仰頭眨着大眼,抿脣問道。
林晚兒低頭瞧了一眼那女子,並沒有回到她的話,而是縱身一躍便輕巧的落在地上。
落地後,林晚兒擡頭看着房樑,心中一凜,兇手當日若是隱匿在房樑上,怎麼會如此粗心在房樑上留下一條溝壑,而且,這溝壑是繞着房樑而留,也就是說那日這細長絲狀的兇器是懸在房樑上的,這一點是無法解釋的。
除非兇手將這條細長絲狀的兇器像白綾一樣掛在房樑上,然後在吊死京吟風,。
可京吟風死的時候桌角下是有抓痕的,這就證明,京吟風曾在躺下來在桌角掙扎過,而不是被吊起來勒死的。
可這房樑上的溝壑該如何解釋?
還有那蜘蛛,林晚兒方纔在房樑四周檢查過,上面根本就沒有蜘蛛結的網,所以,這隻蜘蛛肯定是兇手來的時候,它纔來的。
可這一點又該怎麼解釋?
兇手勒死京吟風,乾淨利落,又何必弄出一隻蜘蛛來?
如果,這隻蜘蛛不是兇手帶來的,那它是如何來到蕭聽風的書房裡,還爬上了京吟風的手腕上,而且它的肚子撐的很大,又該如何解釋?
林晚兒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此案真是疑點重重,林晚兒不禁有些焦躁。
古人所言關心則亂,一點不假。
窗外月色清泠,輪迴在月下,如夢如幻,輕踩着半月的冷豔,心中更是焦亂。
林晚兒側目瞥了一眼身旁的那女子,眼中劃過一抹驚疑,眉眼間堆滿了漠然,眼神銳利的滑過她,沉聲道:“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
那女子聞言芙蓉面微低,立刻侷促起來,低下頭絞弄着淺白的手指,頗有緊張之色,那女子突然擡起頭,正了神色對道:“林姑娘,妾想爲侯爺做點什麼,那天姑娘來時,妾見到姑娘身邊有旁人,所以,所以纔沒敢上前,但是妾知道林姑娘一定會在來候府的,所以,妾身已經在這裡等了姑娘三天了。”
林晚兒皺起眉頭,只是那雙瀲灩水眸太銳利,似乎能看透人心,讓人不敢和她相視太久,那一身的冷厲霧氣更是懾人,只是眼前的女子迎上林晚兒的眼,眸子閃爍着侷促,害怕,卻沒有一絲心虛和慌亂。
夜色被月光牽絆,從天上拋灑斑駁銀白的碎影。
風透過窗,攜一絲微涼,拂亂了林晚兒鬢旁的一縷長髮。須臾,林晚兒斂下神色,一撩裙尾坐在那女子方纔踏過的凳子上,放柔了聲音緩緩道:“你來找我有何事?”
那女子聞言,面上一喜,一雙水眸柔似春風,潤若雨露的柳眉細描這一彎情幽,她偷瞄了一眼林晚兒,思量着措辭,忽而,似乎是回憶起什麼,眼中陷入一抹驚慌,一股恐怖涌上心頭,她沉聲道:“妾,妾叫沉香,是侯爺的侍妾……”
林晚兒聞言瞳孔微微一縮,眸底有抹悲傷劃過,須臾,她閉上眼,掩住眸中的神色。
“那日,那日京吟風死的時候,我也在!”
林晚兒突然睜開眼,心頭猛地一震,倏地從凳子上站起,驚道:“你說什麼,那晚你也在!”
沉香點點頭,接着她驚駭的描述着她的回憶,身子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那是摻雜着惶恐,不安和駭然:“那日,天色已經黑了,我熬好了蓮子粥想要爲侯爺送到書房,可是沒想到,我剛從迴廊轉出來,就見到詭異的一幕。”
“你看見了什麼?”林晚兒見她頓下聲,不禁有些心急問道。
沉香想起那晚所見,一股無名的恐懼又猛然揪住了她的心,心頭突然襲來的震顫,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陌生,因爲那夜所見是她至今都難以想象的可怕,她捂住心口,顫抖道:“我看見,我看見侯爺書房的窗戶上,有一個人的影子,他,像是中了邪,身子亂舞,左搖右擺,好像很痛苦似的,又好像在掙扎,後來,他又搖搖欲墜的倒下,我當時大驚,以爲侯爺又喝醉了,急忙向書房跑去,可我沒想到,我剛走到書房,就見到侯爺迎頭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一個容貌俊俏的女子和一個年歲大了的婦人。
侯爺見到了我,他便讓我回房,不準待在書房,我便回去了,可怎知,不到半個時辰就聽聞大學士京吟風死在侯爺的書房裡,而且驚動了皇上,侯爺也當晚被皇帝的禁衛軍帶走了,當時我很着急,可轉念我突然想到,當時我看見的窗戶上的那個影子一定就是京吟風,他不是侯爺殺的,是鬼,一定是鬼殺的!,因爲窗戶上的影子就只有他自己一人,除了鬼,還能是誰?”
林晚兒聽完她的話,也是渾身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如果按照沉香的話,當夜她看見的窗戶上的影子就一定是京吟風,可窗戶上爲何只有他一個人的影子,兇手呢,爲何不見兇手的影子?
“你確定只看見一個人的影子?”
林晚兒瞧着還在瑟縮的沉香,一把握住她的肩頭,沉下聲再次問道。
沉香擡起頭雙目驚恐,卻仍然是堅定的點着頭,道:“林姑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看見他一個人在胡亂的搖晃,並沒有看見其他人!”
林晚兒緩緩垂下手,雙眼閃爍着驚疑的波光,在眼底糾結。
這一切着實詭異。
須臾,林晚兒擡起頭看着沉香,凝聲問道:“此事你還與其他人說過麼?”
沉香搖了搖頭,濛濛的雙眸泛着波瀾,卻是正色道:“我知道此事重大,並不敢與外人說,我們女眷雖被關押在候府內,卻是限制自有,我想向侯爺告知此事,可我不知道侯爺的被關在何處,也逃不出候府。直到,直到那天皇帝身邊的太監帶着你來到這,我在迴廊後一眼就認出了你,你就是侯爺畫中的女子,我知道你一定是來救侯爺的,可我走不出候府,所以就只好在這裡等你,索性,林姑娘還是來了!”
林晚兒點點頭,到不禁對沉香刮目相看,她垂下眼沉吟片刻,突然對她道:“沉香,此事事關重大,你不要與其他人提起此事,我會將此案調查清楚,救出蕭聽風。”
“嗯!”沉香眉眼一喜,連連點頭。
——
林晚兒回到客棧,夜已深沉,她躺在牀上,百思不得其解,若依沉香所見,這案子竟然越詭異起來了。
她原本推測兇手是趁着蕭聽風離去後,隱匿在一處,趁京吟風不備用類似情絲繞的兇器勒死他,嫁禍給蕭聽風,可此時,她卻越來越迷茫,兇手究竟是如何殺的京吟風?
還有柳香兒,她當時來候府要人的時辰剛剛好,正好是京吟風已然死去之時。
她若早來一步,京吟風勢必不會死,可她若是晚來一會,蕭聽風也會發現他的屍身,定會做出對策來。
林晚兒眸子一沉,此人一定知道什麼,絕不會像表面那般簡單。
還有那日林中的數十個蒙面黑衣人,究竟是誰派來搶京吟風的衣服的,爲何要放過她?
派他們來的人會不會就是兇手?
是臥龍王,清貴妃?還是……皇帝?
這些問題縈繞在林晚兒腦中,使得她昏昏沉沉的睡去,睡得極不安穩。
那場可怕的夢又在腦海翻騰,夢魘困着了林晚兒,害怕,恐懼,心碎,折磨着她,讓她額上漫着細碎的汗珠,眼角的淚水不爭氣的順着粉腮流下。
睡意朦朧中,林晚兒感覺有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拭去她額頭的汗珠,眼角的淚水。
好溫柔的手,讓她感覺好溫暖,這溫暖驅趕了夢中的恐懼和心痛。
林晚兒癡戀的貪婪他手心的溫暖,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嘴角泛起一絲盈盈的笑意。
她感覺身旁的人微微嘆息,隨後那雙手消失了,林晚兒不禁有些失望。
晨起的鳥鳴吵醒了了她,林晚兒緩緩睜開眼,日光已然盈眉,可她向四周瞧去,牀邊空空如也,她輕輕笑了笑,原來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