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嘞哦嘞哦嘞!哦嘞,哦嘞哦嘞!”
推開更衣室大門,夾雜着滾燙汗水鹹溼味道的熱浪就撲面而來,滾滾氣浪兇猛地舔着皮膚表面的汗毛,每個毛孔都可以感受到空氣里正在翻滾的雀躍和癲狂,連帶着血液也忍不住地跟着汩汩沸騰起來,眼前那羣魔亂舞的景象更是讓人宛若置身阿修羅場,那一張張因爲劇烈興奮而扭曲變形的臉龐就逐漸演變成爲一片浮光掠影。
這算是激動到模糊嗎?
常規賽終於落下帷幕!
客觀來說,舊金山49人的2013賽季遠遠不能說是糟糕,他們一共只輸了四場比賽——比起2011賽季的常規賽也只是多了一場而已,但因爲西雅圖海鷹和亞利桑那紅雀的出色表現,這讓國聯西區成爲了死亡之組,季後賽懸念保持到了常規賽的最後一刻。
再加上球隊內部層出不窮的傷病困擾以及捉襟見肘的板凳深度,更是讓舊金山49人的賽季征程舉步維艱,一路跌跌撞撞地堅持了下來,總算是以勝利結束了常規賽的戰鬥,現在終於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至少在季後賽到來之前可以肆意慶祝片刻。
菲尼克斯大學球場的客隊更衣室裡,結束新聞發佈會後回到更衣室的球友們都紛紛放聲高歌地開起了派對,緊繃了太久也壓抑了太久,現在終於可以盡情釋放,即使一個個五音不全也仍然忘乎所以地歌唱着。
塞勒克第一個發現了陸恪的現身,神情激動地朝着陸恪衝了過來,結結實實地送上了一個大大的擁抱,“斑比!啊啊啊!斑比,我們贏了!”
無疑,塞勒克成爲了本場比賽的最大功臣,全場表現穩定,常規比賽時間的最後時刻完成了萬福瑪麗接球,加時賽的最後一次傳球則有效地吸引了所有防守力量,他儼然已經超越了其他接球球員成爲本場比賽最爲閃耀的明星。
此時還有人記得塞勒克也是一名落選新秀嗎?顯然沒有。
陸恪擡手拍了拍塞勒克的腦袋,也不由跟着展露了笑容,“是啊,我們贏了!”肩膀上的重擔總算是可以暫時卸下來了。
陸陸續續地,更衣室裡越來越多人察覺到了陸恪的登場,視線紛紛投射了過來,不知不覺就以陸恪爲圓心形成了一個圓弧,就連慶祝動作和歡呼聲音也都暫停了下來,最後大家全部都殷切地把視線落在了陸恪身上,眼神裡充滿了期待。
整個更衣室又重新安靜了下來,就連塞勒克也鬆開了陸恪,一路小碎步地退後了數步,加入了隊友們的行列。
經過三個賽季的並肩而戰,也經過了整個賽季的千難萬險,球員們似乎都產生了一種默契:任何困難局面,陸恪都能夠想辦法解決;任何險惡局勢,陸恪都能夠尋找到一線生機——他們只需要堅定不移地相信着自己的四分衛,他們只需要全力以赴地跟隨着陸恪一起戰鬥,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現在,他們就正在等待着陸恪的講話!總結比賽,展望季後賽,不管如何,他們都將緊緊跟隨着陸恪的腳步!
看着那一雙雙灼熱的目光,一股暖流悄悄地在陸恪的胸膛裡涌動着,他知道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但此時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也是累贅乏味的,不如盡情地享受這個瞬間所帶來的喜悅和幸福,經歷了整個賽季的顛簸與曲折,現在就是盡情釋放的時刻了,至於其他事情都可以暫時放一放。
於是,陸恪高高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激/情澎湃地奮力咆哮着,“還在等到什麼?現在就是派對時刻!”
“吼吼吼!”
洛根和馬庫斯第一個就跟隨着陸恪的動作,原地蹦跳起來,節奏有致地一起呼喊着,“吼!吼!吼!”洛根甚至還握緊了右拳,跳起了錘子舞,引得周圍隊友們都紛紛起鬨起來,看樣子似乎準備集體來尬舞。
場面一度搞笑。
陸恪也站在旁邊一起跟着起鬨,結果卻被克拉布特裡推了出去,大家都齊聲高呼着,“斑比斑比斑比”,一個個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隱隱期待着陸恪能夠展示一下自己的舞技,那粗糲躁動的呼喊聲就好像山頂洞人正在進行圍獵一般,面紅耳赤、血脈噴張的激動與亢奮源源不斷地井噴出來,場面蔚爲壯觀。
基普和哈勃等人推開更衣室大門的時候,剛好就看到了這一幕,滾燙的熱浪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氤氳的空氣已經讓視線模糊了,似乎整個更衣室都變成了……阿鼻地獄,然後他們就呆若木雞地傻愣在原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走在最前面的基普和哈勃都停下了腳步,交通立刻陷入堵塞局面,落在後面的克雷格-羅曼和維克-方吉奧等人就無法前進了,一個個都不明所以地紛紛抱怨起來,“怎麼回事”“前進啊”“站在門口算是什麼事兒嘛”……
緊接着,克雷格就從縫隙之中看到了正在月球漫步的陸恪——他到底看到了什麼?他可以清晰聽到自己下巴脫臼的聲音,愣神了片刻,然後就連忙轉身,對着同事們做出了驅趕的動作,眼神裡準確地講述着自己的意思,“逃跑,大家趕快逃跑”,甚至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克雷格就第一個落荒而逃了。
如果他們也被拉進去跳舞,怎麼辦?
現在是求生/欲/望爆發的時候了。
基普和哈勃也立刻轉身離開,甚至還小心翼翼地把更衣室大門關上,唯恐自己製造出聲響之後被那羣惡魔們發現,追殺出來,那就糟糕了;然後,他們也是一路手刀地離開現場,那爭先恐後地逃跑景象,看起來就好像哥斯拉在後面追殺他們一般,完全就是動物世界。
“啊!鞋!鞋!我的鞋!”哈勃那淒厲的慘叫聲滑過了菲尼克斯大學球場的上空。
與此同時,更衣室裡爆發出了集體鬨笑聲,球員們怎麼可能沒有發現教練們呢?但看着教練們落荒而逃的模樣似乎也不錯,比讓他們跳舞要有趣多了,於是他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果然笑果非常好。
陸恪展示了一把自己的舞姿之後,他就踩着滑步退場了,把舞臺留給了其他隊友,站在旁邊跟着起鬨——
誰能夠想到,博爾丁居然是一位舞蹈高手呢?
“斑比!”一片喧鬧聲之中,阿爾東來到了陸恪的身邊。
阿爾東的腦海裡涌動着無數想法,療養院的對話、別墅裡的對峙、更衣室裡的沉默……所有的回憶全部都衝了上來,最後落在了今天這場比賽上,如果沒有陸恪,他的職業生涯是不是將成爲另外的模樣?
他想要告訴陸恪,抱歉當初辜負了陸恪的期待,抱歉華萊士製造了不確定因素,還有感謝始終不曾放棄自己;他還想要告訴陸恪,儘管現在威利斯因爲傷病而暫時沒有辦法歸隊,但他會堅守自己的崗位,成爲防守組的一部分,等候着他們防守組再次成爲完整體的那天。
無數的話語在腦海裡竄動着,但來到陸恪旁邊之後,所有思緒卻亂作一團,阿爾東突然就不知道應該從哪裡開始了,最後只能說出一句最爲簡單也最爲複雜的——“謝謝。”
僅僅只是這一句話,但陸恪卻聽明白了,他微笑地用肩膀撞了撞阿爾東,輕快地說道,“季後賽場場都是惡戰,現在還沒有到說感謝詞的時候。不過,今天可是暫時放鬆下來,先讓我們好好享受這場勝利,其他事情可以留到明天再說。”
阿爾東也咧嘴笑了起來,重重地點點頭表示了同意,而後沒有再繼續停留,也跟着跑進了正中央的“舞池”裡,開始扭動起來,那如同蟲子一般的蠕動頓時引發了所有人的吐槽聲和抱怨聲,可是阿爾東卻我行我素地樂在其中,完全不介意。
然後就可以看到艾哈邁德和斯坦利兩個人跑了出來,加入了阿爾東的行列,三個人互相貼面貼身地開始尬舞,場面有些辣眼睛,全場的起鬨聲集體爆發出來,堪比雷霆,但陸恪深深地覺得,他需要洗一洗眼睛才行。
客隊的慶祝派對終究沒有能夠持續太久,菲尼克斯大學球場的主隊球迷們拒絕讓同區死敵在自己的地盤上肆意慶祝,舊金山49人也沒有在意,勝利者沒有必要繼續在失敗者的傷口上撒鹽,因爲他們已經以最直接的方式給予了對手最大的痛苦,於是,他們也很快就離開了球場。
菲尼克斯大學球場逐漸安靜了下來,球迷和球員們全部都離開了,如同一座空洞的巢穴,卻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
亞利桑那紅雀負責打掃衛生維護球場的工作人員滿頭問號地停下了腳步,看着客隊更衣室門口孤零零地被留下的那隻右腳運動鞋,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見過無數千奇百怪的垃圾,但一隻運動鞋到底算是什麼路數,卻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知道,這是誰的鞋子嗎?
其實他曾經考慮過,把鞋子陳列在失物招領處的櫃檯上,就好像展示迭戈-馬拉多納的冠軍球鞋一般,等待着失主——否則只剩下一隻球鞋該多麼難受呀,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他可不想在菲尼克斯大學球場留下舊金山49人的痕跡。
於是,最後那隻鞋子還是歸屬於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