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您是……”聶安琪從沒見過這個女人。
那女人身着一身名牌衣裝,名牌包包,身後的女孩穿着打扮亦是乾淨得體,一看就是很有教養的子女,只是,她們的表情稍微侷促,靦腆地不敢睜大眼睛。
“我,我是聶先生的朋友,找餘太太有些事商量。”
即便眼前人怎麼看也不像壞人,但是才八歲的她還是不敢將陌生人放進家裡。
正在猶豫時,樓梯處響起輕快的腳步聲,“angle,誰來了?”
餘顏臉上的笑容還未褪盡,瞬間僵凍。
“餘顏姐姐,我是裴麗,電話裡咱們聊過的。”女人將一直躲在身後的小姑娘拉了出來,“安娜,這是我的女兒,快叫人。”
“不不不。”小女孩搖晃腦袋,不肯靠前。
“安琪,到時間上學了,媽媽今天有事,讓小叔載你去吧!”餘顏眉目清淡。
聶安琪點了點頭,出門到停車場找林偉祥去了。
兩個女孩側身而過時,都用好奇的眼光打望對方,安琪禮貌性點頭微笑,安娜則更加惶恐,恨不得將腦袋塞進地裡,這是聶氏姐妹初次會面。
這個時間段,餘博然和聶維綸都在公司工作,家裡沒有多餘的人。
“坐吧!”這是餘顏對裴麗說的一句話,“找我有事?”
裴麗滿臉賠笑,環顧天堂一般的別墅,她首次見到這樣龐大的房子,這麼華麗的裝修,眼底的貪戀畢現,“安娜,我剛纔看見院子裡有很多蝴蝶,你去外面玩會兒吧!”
聶安娜緊緊張張地頜首,一個人出去了。
空曠的大廳,僅剩兩個女人。一站一坐,空氣彷彿凝滯。
餘顏自然知道她的真實面目,“沒有外人了,不必僞裝了。”
幾天前,裴麗曾經偷偷給餘顏打過幾次電話,雖然沒有挑明,但話裡意思明顯:聶安娜是聶維綸的孩子。
裴麗怔了片刻,迅速擺明立場,“餘顏姐姐,我沒有破壞你們家庭的意思。只是,孩子畢竟一天比一天大了,她也需要父愛。”
“你想怎麼樣?”
“如果可以,我想讓安娜認祖歸宗,我也希望她能過上富足的生活,而不是跟我一起被人指責,說她是私生子,受到指指點點。”
餘顏凝眉,“是出自真心嗎?”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八歲的女孩遠離母親,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且不說她已經懂事無法接受新的媽媽,就說她根本不能在人地生疏的地方生活。
裴麗滿眼悲慟,盡力保持一幅慈母的形象,“雖然我不忍心,但是爲了孩子的將來着想,只能狠心做惡人了。”
“算了吧!還是乖乖帶着你的女兒在外面生活吧!”餘顏挑眉,“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怎樣想的?你想讓孩子橫亙在我和維綸中間,成爲我們婚姻的絆腳石,沒那麼容易。”
“呵呵呵。”裴麗的奸計被識破,笑了。
“要多少錢,我給你就是了。我養着你們,以後別再出現在我眼前,更別出現在安琪面前。
“錢?我不要。我想要的只有一個,老公和地位。”
“裴麗,其實我還是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真實。”餘顏挽脣,嘴角似有譏笑,“不過你確定能奪走我的老公和地位嗎?”
“當然。”
“憑什麼?”
裴麗自信滿滿,“就憑聶安娜是維綸的親生女兒,但聶安琪不是。”
餘顏渾身一震,瞬間蒼老了許多,她咬着嘴脣,半晌才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你,你怎麼知道的?”
“你說呢?自然是維綸告訴我的。”裴麗笑容宛如罌粟,再也不是剛纔那個可憐兮兮的女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趴在我身上咬耳朵,他說他愛我和孩子,他一定會讓安娜過上幸福的生活,不受一點委屈。”其實,這件事的泄露,是聶維綸一次醉酒後的吐露真言。
“這不可能?維綸他只愛我一個人。”
“他只愛你,那安娜是從哪兒來的?”裴麗得意之極,“餘顏姐姐,男人的話不能全信。他今天可以信誓旦旦地愛你,明天同樣和我牀笫之歡。所以,任何人別太高估自己了。”
餘顏的臉像紙一樣白,“你不怕我把你說的話全告訴他?”
“求之不得。到時你們一旦撕破臉皮,餘博然必然知道維綸外遇的事,那你們這場婚姻勢必解體。”這也是裴麗剛纔假惺惺說要把孩子送來的原因,她知道餘顏定然不會答應,因爲此事一旦宣揚出去,餘老一定不會輕饒了自己入贅的女婿。
裴麗站直身子,掃了雕樑畫棟的別墅大廳一圈,滿眼不捨,她發誓有朝一日,自己註定會成爲這裡的女主人,“餘顏姐姐,再
會。”
她一臉傲氣地離開,徒留餘顏一地傷感。
餘顏不得不承認,在這場戰鬥中,自己輸了,徹頭徹底。她確認丈夫是愛自己的,無奈孩子是兩個人之間的軟肋。
隨後的日子,她一直心事重重,總在擔憂和焦慮中度過,也是出於這個原因,身體每況愈下。
有一次,餘顏到醫院看病時遇到了謝莛,獲悉謝文暉得了嚴重的腎病,想換腎卻沒有腎源。他們是同一血型,抱着試試看的想法做了檢測,誰知結果卻是配型成功。
那時,她很猶豫要不要救他,考慮了很久,她想到自己過世後,安琪唯一的血脈親人就是謝文暉,爲了女兒不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她最終決定捐獻器官,但前提是不允許謝莛將這件事告訴兒子。直到餘顏死後,這個謎底才被揭開。
同是這一年,還發生了另一件大事。
冰城市,一醫院,婦產科。
一對兒揹着書包的少年,一直躲在陰影裡。
門被推開,一位二十左右,樣貌美豔的護士探出頭來,“下一位,陳曉蓮。”
陳曉蓮戴着鴨舌帽,低着頭,李開放整張臉被墨鏡遮去大半,緊隨其後。
室內,王萍大夫擡眸,看到面前的兩個半大孩子,一聲嘆息,“上次月經什麼時間?”
“幾個月前。”
“自己測試過嗎?”
“驗孕棒兩道紅線。”
“做個超聲波,看看宮內還是宮外?”王萍在單子上寫了一長串,“白護士,領患者去b超室吧!”
陳曉蓮走後,王萍對李開放語重心長,“小同學,下回小心點,女孩子做這種手術對身體非常有害。一旦子.宮造成傷害,很有可能終生不孕。”
李開放滿心滿眼內疚與自責,他是那種很有男子氣概的男人,不願意自己的女人受一點傷害。
不多時,白護士拿着檢驗單再度進來,陳曉蓮跟在後頭,“宮內,單卵,十六週,一個健康的男嬰。”
王大夫又不停開票子,寫好之後,直接推到李開放眼前,“去交款吧!”
李開放凝着上面的幾個字發呆:引產手術。他沒接話,起身拉着陳曉蓮的手就往外走。
角落,兩個人沉默地用腳摩擦地步。良久,男孩終於發聲了,“留着吧!不管怎麼說,是條性命。”
“你打算娶我?”
“我現在不敢做出保證,但我會盡力爭取的。”他說的是實話。
陳曉蓮擡起眸子看他,眼中猶豫泛動。幾天前,她剛剛接到學校保送出國留學的通知書,對眼前的男孩,自己還是有些感情的,但是她知道兩人不會有好結果,況且前途一片光明,她又怎麼可能放棄千載難逢的機會?
“別開玩笑了,我們根本不合適。難道因爲有了孩子綁在一起嗎?”陳曉蓮表情不明,“我知道你對我有虧欠,那好辦,給我錢,回頭我好好調理身子就可以了。”
李開放沒料到對方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你要多少?”
“三百萬。”
“好,”李開放氣色頹廢,滿眼荒蕪,他從兜裡掏出母親給自己的支票簿,撕下一張,“二百萬,作爲你幫我破身的酬勞,三百萬,祭奠我的首個孩子。這是五百萬,你收好。”這是李母知曉兒子闖禍後,特意囑咐他應急用的。
“多謝。”陳曉蓮拿着手中輕飄飄的紙張,心裡卻沉甸甸,她沒有多看對方一眼,轉身走近了手術室。
一個小時之後,陳曉蓮捂着肚子緩緩走出來,她沒敢瞧一臉陰鷙的男孩,悄悄走遠。
醫護人員端着一個小小托盤,上面有個透明的塑料袋,李開放眼尖,看見那裡是一個不大的嬰孩,確切地說,是一個沒有發育完全的死嬰。
一股怒火襲上心頭,他揮拳打向牆壁,白色的牆面上流行一道血紅。
“啊!”一旁的白護士嚇了一跳,見他右手血肉翻飛,急忙取來醫藥箱悉心幫他包紮。
“剛纔的患者是你女朋友?”白護士勸他,“別傷心,她不是好女孩,她的子.宮壁很薄,一看就不是一回做這種手術。”
李開放震驚,睜大瞳仁,直勾勾看她,他的首次竟然遇到了這樣的女孩。他挑脣獰笑,女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根本不值得真心對待。
白護士被看得臉頰微微泛紅,低頭羞赧,眉目含情,“我是院裡的護士,姓白,有空過來找我。”
自那以後,李開放的風流生涯正式開始,他會在同一時間和不同的女孩子交往,吃飯、約會、上炕一條龍服務,新鮮勁一過另換一批,他很愜意這種生活,樂此不疲。
直到某一天,一個嘴不饒人,處處和自己作對的女孩橫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