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篪凝着眼前有些倔強的小姑娘,不知爲何充滿了底氣,他一笑堅強爬起,“好,我們一塊兒活着!”
彷彿身體被注滿力量,他拉着她的小手在火光中奔行,他回頭對她笑,她擡頭仰望他的笑容,記憶停留在這一刻,永生難忘。
把她帶到無人的安全區,謝嘉篪提起的一口氣終於放下,身體也隨之轟然倒塌。
“謝嘉篪,謝嘉篪!”聶安琪喊了兩聲,輕輕搖晃對方的身體,扯動後背的傷口,他痛吟出聲。
他茫然地睜開眼,半晌才明白狀況,“安全了?”
“嗯,安全了。”她發現他背上焦灼的燙傷,那裡又黑又焦,泛着白肉,猙獰恐怖,“你的後背燒傷了。”
“我知道,沒事。”他想起來,費了好半天力氣還是沒有坐起。
“我去找人救你。”聶安琪凝了他一眼,滿含深情。
她的眼神給他無比的力量,他信任她,相信她的話,“好,快去快回。”
聶安琪有片刻失神,隨後凝着他,眸光深遠清亮,堅定跑開。
謝嘉篪笑容肆意流瀉,終於在看到她的背影消失後,徹底昏厥。
十幾分鍾後,救火車最終趕到。
“顏隊,你看那是誰?”
“謝隊?”顏若晟定睛一看,微愣,隨後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他不應該在火場救人嗎?怎麼一個人在安全地帶?”
旁邊幾個人面面相耽,鄙夷之聲四起:
“讓我們衝鋒陷陣,他可倒好,獨善其身,自己偷偷躲在這裡。”
“枉費大家都稱他一聲隊長,鬧了半天是把別人推上前線。”
“瞧他平時那個傲慢的樣子,眼高於頂,目中無人。”
諸如此類的話還有更多,都是人云亦云,落井下石。
“哎,大家不要講,”顏若晟眸光帶有警告,“謝隊一定是太累了,否則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都是隊員,將心比心,多多擔待。”
“顏隊,就你心眼好,居然體諒他,可是咱們看得起他,他未必看得起咱們。”
還在昏迷中的謝嘉篪並不知道,一頂碩大的帽子扣在自己頭上,隨後的幾天,流言鋪天蓋地向他襲來,他將遭受從沒有過的信任危機。
待到聶安琪將救護人員領到現場的時候,謝嘉篪早已經被隊員擡去醫院。她在原地找了許久也沒看見人影,隨後自己也因爲受到煙燻,聲帶受傷入院治療。
當時那場火災極大,受傷者百餘人。一個醫院無法同時容納如此數量的病者。謝嘉篪住進了專門的燒傷醫院,而聶安琪則入住綜合醫院。如此一來,兩個人又錯過了十年。
某天清晨,趴在牀上的謝嘉篪,閒來無事,閱讀當天的報紙,便看到關於自己的幾則緋聞。有他和顏若彤的花邊新聞,也有這次救火中的某些猜忌。
權叔滿臉憂色地站牀前,“小少爺,別生氣,清者自清,過不了幾日,所有人都會知道您的人品。”
謝嘉篪不甚在意,“我沒關係。過幾天那個女孩出現,一切都將真相大白。”他自信滿滿,生死之交豈是旁人能體會的?
然而,時間如白駒過隙,謝嘉篪終究沒有盼到那個小姑娘的出現,面對衆人的指責,和媒體的質疑,他開始煩躁,心頭壓着一股火,即將熊熊燃燒。
一日,顏若彤姐弟前來探病,他們剛進醫院沒多久,多家媒體就如影隨形,闖入病房。
顏若彤被堵個正着,面對記者的長槍短炮,逐漸不安起來。
“顏小姐,請問您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顏小姐,你和謝少最近來往甚密,二位究竟是什麼關係?”
“顏小姐,你們都未成年,難道不怕這種行爲會對公衆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當時公益形象尚好的顏若彤,不知道如何應對如此陣勢,臉色時白時青。
“你們別爲難她,”謝嘉篪終於無法忍受媒體的輪番轟炸,他的眸底有狠戾迸出,“我們沒有任何關係,顏小姐是陪顏家公子同來的,我和顏少是好朋友。”
一個記者嘲笑,“謝少頻繁約會顏小姐,究竟是愛慕暗戀,還是兩廂情願,不會單單出於友情這麼簡單吧!”
謝嘉篪溫怒,“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好,那我現在就問一個與你有關的事,”那記者見對方語氣不善,更是迎難而上,“謝少,夏令營失火的時候,您究竟在哪兒?爲什麼所有人都在第一現場,偏偏您被人發現在安全地帶休息?”
“暈倒也是休息嗎?”
“真暈倒自然不是。
”記者出言譏笑,“倘若是刻意爲之,就不好說了。”
“你是說我爲了逃命故意裝暈嗎?”
“我沒這樣說,是您自己說的。”
“你……”謝嘉篪眼眸被火光點燃。
“嘉篪,不要。”顏若彤示意他不要衝動。
謝嘉篪湮滅怒浪,儘量保持語速平常,“我救了一個小姑娘,後來背到安全區實在走不動路了,她答應幫我找醫生,很快不見了。”
“是嗎?那個小姑娘長什麼樣?”
“大概七八歲,聲音低啞,臉沒看清楚……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好心幫謝少找找。”記者抓住疑點,話不饒人,“謝少是她的救命恩人,倘若她不爲你證明真相,真是豬狗不如。不過,您背了她那麼久,難道連臉都無法辨別嗎?”
“她被燒得烏漆墨黑的,我怎麼辨別?”
“這就不好辦了,我們還打算替你粘張尋人啓事,懸賞證人呢!”
“你們會那麼好心?”謝嘉篪越聽越氣,暴跳如雷,“你們這幫賣弄文字的狗東西,只會捕風捉影,趁人之危,你們才豬狗不如。這是我的房間,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謝嘉篪的一句話將在場的所有記者全得罪光了,仇恨的種子生根發芽。
“各位媒體朋友,謝少今天太累了,需要休息,不如請回吧!改天我請大家喝茶。”顏若晟出面打圓場,“他受傷心情不好,有些話並非出自真心,還望你們筆下留情。”
顏若晟雖然嘴上這樣說,實則心裡早就樂開了花,其實,在場許多媒體都是他通風報信才尾隨而來的。
記者們素來與顏家交情匪淺,有了臺階便送人情,“顏少的情意我們心領了,但是,我們一定會揭露事件真相,不畏強權的。”
擱下這些話,他們雄糾糾氣昂昂地離開了。
第二天的報紙,大幅披露謝嘉篪救人事件的疑點,旁邊還刊登對幾位同學的匿名採訪,因爲這些人素來與他有嫌隙,自然有的沒的,滿嘴胡說。一時間,謝家少爺成了千夫所指,衆怒難犯,他瞬時被推上風口浪尖。
紫香園,聶安琪在讀了清晨報紙上標題爲《天之驕子,緋聞纏身》的報到之後,終於忍無可忍。她憤怒地將報紙摔在餐桌上,碰掉了碗盤。
“媽媽,您到底想怎麼樣?已經七天了,還不允許我出家門一步嗎?”
餘顏惱怒,“angle,你要造反嗎?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爲什麼?我要知道原因!”
“沒有原因,我只要你離姓謝的遠一些,不論大的還是小的。”
聶安琪不解,“我只是給他作證,之後馬上就會上學,哪怕您把我送到國外,再也不見他也行。”
餘顏冷漠地搖搖頭,“不行。”一旦與謝家有了聯繫,angle的身份就會馬上曝光,到時安琪定將被人說成是私生子,將女兒視如己出的聶維綸又該遭受怎樣的恥笑呢?
“不行,媽媽我一定要去。”
“你要去,可以,”餘顏從桌上拾起餐刀對準自己的肘腕,“除非我死了。”語音一落,橫刀一劃,血珠飛濺。
“媽媽,”聶安琪嚇傻了,她飛奔過去,用餐巾包裹住餘顏的手腕,可母親卻像行屍走肉般沒有知覺,“我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好,我要你發誓在我有生之年不能接近任何姓謝的人,你能做到嗎?”
“我能!”聶安琪跪在地上,豎起三指,向天起誓。
同一時刻,謝嘉篪面對山呼海嘯般的負面新聞,徹底崩潰了。他把所有恨都記在那個女孩身上,是她把自己害成這個地步的,“騙子,騙子,徹頭徹尾的大騙子!枉我那麼信任你,你去死,趕快死!”他將能摔的能砸的都丟在地上,用腳狠狠踩,以此泄憤。
這天起,他恨死了那個女孩,任何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那次火災,那是他的恥辱,終身抹不去的污點。
時光飛渡,又是半年。這個秘密依然被聶安琪掩藏在心中,她堅守自己的諾言,一直沒有和謝嘉篪聯繫,這段緣分也匆匆錯過。
這段時間,餘顏的情緒非常不好,時喜時憂,好像總在憂慮些什麼。某天,家裡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門鈴響起,聶安琪推開門時,就看到一大一小兩個俏麗的女子。女人大約三十幾歲,身邊的女孩和安安年紀相仿,小臉長得俏生生的,可是不明原因顯得蒼白無力。她躲在母親後面,用恐懼的眼神打望別墅中的一切。
躊躇半晌,女人還是開了口,“請問,餘顏姐在家嗎?”章節目錄